世不言仙——挽凝
时间:2019-02-03 09:42:00

    兰不远拍手大笑:“张师弟的意思是你没见着人,那是鬼让你来叫我?”
    张道童反应过来说了蠢话,刷地白了脸,冷汗涔涔而下。
    “好了!”掌门面色阴沉,拂袖而起,“让夏侯将军笑话了,今日之事,容老道自行处理,望将军卖老道一个人情,只要寻回宝册,就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夏侯亭微笑回礼:“掌门言重了。”
    说罢,起身大步向外走,一身银甲铿锵有声。
    经过兰不远身旁,将军顿了顿足,目光意味深长。
    夏侯亭虽已离开,事情却没完。
    掌门张有涯阴冷的目光锁在张道童身上,余光却有意无意飘向立在一旁的大师兄沈映泉。
    “掌门请听我一言!”兰不远向前一步,“当务之急,乃是追回宝册!我斗胆说一句,追回宝册,比找出窃贼重要百倍!”说罢,故意向着沈映泉飞个媚眼。
    张有涯气乐了:“窃贼不就是你?”
    兰不远笑得意味深长:“既然我说受了大师兄指使,在场诸位没有一人相信,那么我承认是我窃取了宝册,如何就都信了呢?”
    “那你是要否认喽?”张有涯抬高了眉毛。
    兰不远发现掌门的眼睛生得实在是好,直溜溜望着人的时候,瞳孔仿佛竖了起来,叫人脊背发凉。
    她咳了下,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掌门明察秋毫,想必早已知道这事分明是有人针对我。如今,这个设局之人骑虎难下,若是逼得狠了,难保他会不会对圣上的宝册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万一他狗急跳墙,把宝册往茅坑里一塞……后果不堪设想!天威难测,圣上虽然宅心仁厚,但天子脚下发生此等恶事,难保不会龙颜大怒,杀鸡儆猴,届时我们青陵派血流成河,那真是人间惨剧啊!”
    在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宝册刚出卞京就丢了,置天子颜面于何地?!兰不远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你说,该当如何?”张有涯晃了晃嘴唇上那撇胡须。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此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对付我,那实在是没必要和我同归于尽,还害了整个门派。想必他也只是一念之差,如今定是悔不当初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掌门不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归还宝册便既往不咎,那岂不是皆大欢喜?”兰不远面不改色。
    闻言,众人面上不禁浮起古怪的神色——宝册不就是她盗的?得要多厚的脸皮才能正气凛然说出这番话来?
    憨直的二师兄忍不住叹道:“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理直气壮为自己求情的!”
    
 
第7章 空书筒
 
  张有涯吹了吹胡子:“说得轻巧,这一归还,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了谁是贼?他未必有你这般天真!”
    兰不远又向着沈映泉甩一个媚眼,见其指节发白,袖口轻颤,心中不禁大呼畅快。
    “我有一计。”兰不远老神在在,“掌门取了藏经阁的书筒来,满派弟子人手发一个,到了明日,取一大筐,大家把书筒投入筐中。这个人若是聪明,便将宝册置于书筒之中,这样就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何人的书筒里面发现的宝册,自然是皆大欢喜。”
    张有涯沉吟片刻:“那他若是个笨贼?”
    兰不远笑道:“若是明日的结果让掌门失望,大可以把这个编出什么‘老爷子’来诬陷我的张令交给夏侯将军,该怎样审讯便怎样审讯,揪出他背后之人,交给朝廷发落,我虽是个弱女子,却也是敢做敢当,到了天子面前,我便如实说来,和他同归于尽就是了!”
    众人大翻白眼:从未见过如此“弱女子”!
    “嗯。”张有涯有意无意望了望大师兄,“映泉,你认为如何?”
    大师兄淡淡一笑,举止无可挑剔:“弟子但听师傅吩咐。”
    “你是大师兄,这件事便交给你,即刻点了人,分发书筒去。”
    “是。”
    众人见掌门端了茶,行礼退下。
    “你说说,他这是什么个意思啊?”兰不远回到木屋,单手托了腮,幽幽望着老龟,“如今能和我说说话的,也只有你了。”
    老龟:这只是个龟壳,本尊不在。
    “他若是想要坑这门派,直接把那宝册给撕成八瓣,张老蛇肯定要倒霉的!哦,张老蛇就是掌门呀,等你见着他就知道了,长得和你沾亲带故的。”
    老龟继续装死。
    兰不远又道:“我掐指一算,打晕我的肯定也是姓沈的,没跑了。处心积虑,啧啧,还主动提出娶我……啊呀呀,我明白了!”
    老龟把最后一丝眼缝也藏了起来。
    兰不远双眼放光:“他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老龟:……
    次日,青陵派内外门弟子三百余人,每人手中都拿着竹制书筒,站在天枢阁前方空地上。
    空地正中,正正放置了一只大木筐。
    掌门张有涯阴沉着脸,负手立于台阶之上。
    不少弟子有意无意地晃荡手中的书筒,示意内里空无一物以证清白。
    兰不远拿了一只书筒,不紧不慢地轻轻敲自己脑袋。
    人群之中,大师兄沈映泉依旧夺目。微抿的唇畔挂着若有若无的冷淡笑意,纵然沉静地站着不动,却叫人无法忽视他的风采。
    张有涯轻咳一声。
    场中细微的“嗡嗡”声立时一滞,弟子们走向放置在正处的木筐,将手中的书筒投掷进去。
    书筒不断碰撞,发出“咚”或“嘚”的声音,倒是分辨不出哪只书筒里装了物件。
    等到木筐盛了过半书筒时,沈映泉悠然上前几步,轻轻扬手,书筒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撞在木筐边上,发出轻微的“嗵”声,然后坠进筐中。
    这一刻,兰不远不禁有些紧张。
    万一沈映泉真把那筑基篇给填茅坑了怎么办……
    很快,木筐满了。一众弟子站到了后面,白衣的内门弟子在前,灰衣的外门弟子在后。
    掌门张有涯阴沉地扫过众人,问:“张令何在?!”
    众人四下张望,果然不见那个张姓道童。
    “该不会被灭口了吧!”
    “要是那个窃贼杀了张令,再把宝册放在他身上,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把宝册放在书筒里不就好了吗?掌门说过追回宝册既往不咎啊。”
    “谁说得清呀……”
    张有涯轻哼一声,负了手,跃下台阶,几个踏步走到木筐边上,敲了敲筐沿,吩咐几个管事出去找人,自己卷了卷袖管,开始捞出书筒来,一个个拧开。
    果然,木筐中的书筒即将见底,却没有半点宝册的影子。
    掌门张有涯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宝册失窃之事和大弟子沈映泉脱不了干系。沈映泉天赋卓绝,眼见筑基有望,二十出头的筑基修士,放眼大庆国不过五指之数。不到万不得己,张有涯绝对不想折了他,待风声过去,那个张令是不会留的。但这事,自己出手是一回事,沈映泉出手又是另一回事。
    分明是不把师门规矩放在眼里!
    “自作主张!”张有涯轻哼一声,不悦之极。
    眼看木筐之中只剩下最后三只书筒。
    寻人的管事们也回来了。
    “禀掌门!已在北面水渠中发现张令,溺水而亡,死了数个时辰了。”
    张有涯阴沉的目光落在沈映泉身上,口中问的却是管事:“东西找到了?”
    管事摇摇头:“张令身上没有任何发现。”
    张有涯微微一怔,挥苍蝇似的摆了下手:“让他家里把人领走。”
    说罢,冷冽的目光直射沈映泉,这一看,却见沈映泉依旧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毫不回避他的视线,甚至还轻轻点了下头。
    “有意思!”张有涯露出残缺的两排牙,咧嘴一笑。
    他探身一捞,将最后三只书筒握在手里,掂了掂,取出其中一只,拧开了盖子。
    明黄色的宝册静静躺在里面。
    人群响起齐整的松气声。
    十一弟子林惜月呼出一口长气,脱力地抓住身旁的人:“我就知道不是大师兄!我就知道!”
    马脸的四弟子嘴角一抽,哭丧了脸:“师妹你轻点——谁也没说是大师兄啊。”
    林惜月不依,大声喊道:“师傅您也看见了,大师兄的书筒分明是放在上面的,如今在最下边找到了宝册,您可要为大师兄说句公道话。”
    “师妹不必如此。”沈映泉和煦地笑,“师傅原也没有疑我的。”
    “不错。”张有涯握住宝册,捋须道,“本座一言九鼎,既然说过找到宝册此事就不再追究,那就自然是作数,即日起,此事不得再提!徒儿们随我来,其他人散了。”
    负了手,翩然踏上台阶。
    十七位内门弟子紧随其后,顺着台阶左右两侧鱼贯进入天枢阁。
    外门弟子们盯着那抹明黄色,眼馋无比,却只能望洋心叹,不甘不愿磨磨蹭蹭地散去。
    
 
第8章 入道门
 
  “厉害了我的大师兄。”眼见尘埃落定,兰不远横了沈映泉一眼,扭起小身板随着人潮离开内门。
    沈映泉,不简单啊。
    有天赋,肯勤奋,心肠够狠,胆子够大,心智坚韧,演技高明,实乃一代枭雄本色,日后必成大器……
    关键是,他想干嘛?
    “真想娶我不成?”兰不远差点笑晕在半路上。
    笑过一阵,又皱起了眉头,两道黑细的眉毛中间,白色的粉末扑簌簌往下掉。
    “大师兄,我一定努力进入内门,不会让你失望的!”
    兰不远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慢慢回到住处。
    一进门,吃惊地发现老乌龟容身的木盆翻倒在地,老龟口中衔一本纸册子,拖拽在地上“沙沙”有声。
    兰不远定睛一瞧,见到那册子上印有“神诀”二字,不禁嘴角一抽。
    “宝册没弄死我,又来了个神诀!好样的!”她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虚虚点着老龟:“你好样的!亏我中午还从牙缝里给你挤了块肉吃!就是这般报答收你养你的恩人我!”
    兰不远愤怒地躬身从老龟口中夺过册子,“先看看是个什么宝贝,死也死个清楚明白。”
    册子老旧残破。封面磨损得厉害,四个角向上卷曲,纸页发黄。“神诀”之上似乎还有其他字,如今被一个古怪的印痕盖住,字迹已模糊不清。
    开天神诀?
    造化神诀?
    杀神诀?
    只可惜,那道古怪的印痕拖过半个封面,辨认不出了。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兰不远嫌弃地屏住呼吸。
    老龟昂着头,小眼傲娇。一瞬间,兰不远似乎读懂了它的想法——不就吃了半块肉,唠叨了半个时辰烦不烦?龟爷从不欠人,赏你本秘籍练练。
    兰不远撇了嘴,被那霉味熏得微微眯了眼,两个指尖拎起册子,坐到床沿。
    木床摇了下。
    她微有疑惑,印象中这床挺稳的呀?也没多心,翻开了手中的秘籍。
    第一页上,开门见山写道:“大道至简,呼吸可达。一吸至喉,二吸至肺,三吸至丹田,三吸乃呼。九九八十一息为一轮,七轮为一周天。凡有杂念,则功亏一篑。”
    兰不远心道,这个果然简单,不知和那皇帝的宝册相比如何?
    捏了捏后面厚厚一沓,她又翻开下一页。
    片刻后,兰不远面色古怪,继续往后翻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翻完了整本册子。
    除了第一页勉强算是“功法”,后面的长篇巨著,竟然全是在吹嘘这功法有多么厉害多么逆天,行文完全是幼童启蒙认字的水准,从头到尾不见重复一个字,翻来覆去,将这功法夸成了一朵花,也将著书之人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形象深深刻进观者脑海中。
    兰不远将信将疑,“试试也不要钱?”
    老龟依旧昂头看着她。
    兰不远拨正了木盆,将它放回去,然后坐到床头。
    床又晃了下。兰不远忍不住笑道:“貌似神诀册子的厚度用来垫床脚还不赖?阿……前辈勿怪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装模作样双手合什拜了拜,收敛心神,照着册子上的方法行起呼吸之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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