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一声:“师妹是否已有了判断?”
兰不远摇了摇头:“虽是有个囫囵的念头,但和昨夜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关联的。再看看罢!”
“若是有事,当是夜里。”沈映泉沉吟片刻,道:“不若先好好歇息,防着夜里有什么变故。”
“正有此意。师兄是否一起?”兰不远一本正经地调戏道。
“不了,不了。”沈映泉落荒而逃。
兰不远摇着头笑了笑,关好门,坐到榻上修炼起来。
那株被连根拔起的榕树,更叫兰不远深刻体会到何谓“一力降十会”。老龟走了,日后面临生死危机时,手上再无最后的底牌了!
还未踏足北漠,已遇上了这样的怪事,可想而知前方还有多少凶险!
这一行人中,卓景、沈映泉和夏侯亭算是中流水平,国师虽然高深莫测,但真遇上事情他是否会出手相助难说得很。没有人靠得住,只能靠自己。
凡事有能力自己解决的人,才能活得比较长久啊……
兰不远原本有些犹豫,不知该按部就班一点点积蓄灵气,还是孤注一掷,全力收服妖丹。
如今看来,遇上的事儿一件比一件大,恐怕等不到自己慢慢修炼个几十年。
那就……干吧!
第115章 入仙境
兰不远下定决心,不再修炼寻常的功法,而是全力灌注识海之中的蛇王妖丹,以期将之收为己用。
“只是痛一点而已,小意思。”
一咬牙,端坐于榻上,运起神诀默默观照周遭的云絮状灵气。
如今兰不远已能猜到,在神诀境界之中,她“看到”的这些云絮,乃是极精纯、极凝聚的灵气之源,用寻常的功法吸纳入ˉ体内的灵气,只是它们发散在天地之间的残留物而已。
不知需要达到何等修为,才能够用正常的吐纳方法引这精纯的灵气入ˉ体。
兰不远虽说是走了捷径,却不知这捷径究竟有无用处。毕竟若是用寻常功法修炼,一步一步十分踏实,吸纳了灵气,便能将其化为己物。而她此刻做的事,却极有可能是无用之功,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能将这云絮纳入经脉之中,令得修为暴涨,那才算是真正的捷径呢!罢了,多思无益。”
兰不远稳住心神,利用离宗的炼气法,引来一缕云絮,将其纳入丹田。
不出所料,一刹那,经脉和丹田被撑张到了极致,依旧是火烧火燎、痛苦难言,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经脉和丹田已处于破碎的边缘,最脆弱之处,破与不破,已不是人力能够控制。
幸好兰不远已和识海中的妖丹建立了细若游丝的联系,就在暴体而亡的边缘,心神一动,便将那胀满了丹田经脉的灵气尽数吸入妖丹之中。
短短一瞬,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淋透!
兰不远本想歇息一会,但一转念,何不趁着这阵痛楚劲儿尚未过去,再接再厉?就好比吃辣的时候,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反倒是比吃一口辣、喝一口水歇一歇再接着吃,感觉更好受些。
这样一想,她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了修炼状态。
这一回,她捕捉的是一缕稍微粗壮些的云絮。
既然是趁热打铁,自然是来个大的!
灵气一进入经脉,兰不远心下“咯噔”一声,已知不妙。
原来这粗壮的云絮,竟是两三缕灵气纠缠在一起,一时不察,被她一口吃下。
霎时,只觉脑海里“嗡——”一声,她的感知力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一瞬间,便突破了屋子的限制——十分奇怪,屋子构造和这无形的经脉膨胀之力原该毫无交集,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可以稍微阻拦下膨胀之势,也不知其中有何奥妙。
但这一次,四面墙壁也无法阻挡兰不远的作死之路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从四面八方穿过墙壁!砖瓦、木材与她的身体细细地摩擦,一寸一寸,感知细腻而真实。兰不远觉得自己是当真在用自己真实的身体从墙内向着墙外“挤压”出去,木材、石质刮擦过每一寸血肉和骨髓,粗砺、寒意彻骨,那是一种叫人牙根发酸的恐惧,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间木屋塞进了自己的体内,或者说是自己的身体挤压进了墙壁之中。
和这份莫测的恐惧相比,异物穿过每一寸身体的痛苦似乎不值一提了。
而等到突破了墙壁的阻碍之后,倏然,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的空旷惬意,兰不远一时竟忘了催动蛇王妖丹,任凭自己向着四海八荒散去。
忘乎所以。
一种异样的恬淡安适感袭来,似蛊惑、似温柔陷阱,灼烧和胀痛感不翼而飞,兰不远仿佛浸泡在了柔和发光的温水之中,一轮泛着淡淡银芒的小日轮悬在天际,散发出丝丝缕缕银芒,叫人心生向往。
兰不远浑浑噩噩地想:往日受肉身所缚,不得追星逐日,今日容我上去一探究竟!
心念一动,便向着上方浮游而去。
不知经过了多久,淡蓝色的天空慢慢地变成了极深的深蓝色,再往上,蓝色消失了,四周只余漆黑一片,极远处,有一个耀眼夺目的光斑。
兰不远只顾着那处泛银芒的地界,锲而不舍向那一处浮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地仿佛倒了个个儿,原本在上方的银色日轮似乎跑到了脚下——虽然此刻的兰不远并没有脚。
那些柔和的银芒仿佛变成了牵引她的丝线,拉着她向脚下的银色日轮坠落而去。那是实实在在的坠落感,兰不远虽茫然,但她原本的目的地便是这银色日轮,于是便顺应着这股牵引之力,加速冲向银色日轮。
她仿佛身处梦中,只觉得一切恍恍惚惚,似是而非。
在经过一层无形的屏障之后,视野蓦然清晰了!
她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殿宇!一层白雾在地面飘荡,淹没了殿中人的膝盖,看起来很清凉、很轻柔。
金灿灿的通天巨柱旁边,零零散散立了数十人,个个道貌岸然,一派仙风道骨的气象。
一个白发老翁端坐于雕龙刻凤的銮座之上,喟叹:“她还是不肯湮灭啊。”
下方,一位青衫文士提了口气,硬着头皮答道:“是的。自仙尊闭关,这已是第十七世了,凡世间之苦,已叫……她……逐一地尝遍,却……唉。”
“罢了,怨不得你们,毕竟她是……”白发老翁神色有些纠结,“是通悟了天道的神,大彻大悟,心性自然淡泊至极。诸般苦楚于她而言,恐怕只是过眼烟尘,早已参透了罢!”
殿上其余的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白发老翁摆了摆手:“这一世,托生何处?”
“中土。”
兰不远落在大殿横梁的一只金龙龙爪上,心想:这些人当真是十分歹毒,竟然让人尝遍世间之苦,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得罪了他们!
白发老翁正待说话,蓦然神色一变,双目中迸射出两道寒光,直指兰不远!
兰不远心中一惊,急忙跃到另外一道横梁上。
“仙尊?!”青衫文士皱起眉头,亦望向兰不远方才藏身之处。
白发老翁掐了掐指节,缓声道:“本尊方才感应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恐有变故。让昆池灭杀她这一世的肉身,下一世,本尊亲身下界超度之。”
兰不远心道:不妙不妙,自己误入这么个怪地方,怕是要连累那个倒霉鬼了!昆池?难道是传说中的元婴大能,昆池老祖?!
青衫文士拱手:“是。”
然后缓步走出殿外。
第116章 别找死 (万更静一静)
兰不远飘在青衫文士头顶上方,不远不近跟了出去。
到了外头,不禁心头一阵乱颤。
此间当真是仙境!
但见一座座白玉台隐在香雾之中,其间有玉桥相连,琼池之中,尽是如金似玉的琪草仙葩,偶有金灿灿的锦鲤跃出仙雾,抖落身上的碧珠。
有浑身雪白、只头顶一点丹朱的仙鹤在漫步,远处传来隐约的乐声,似有仙子在轻歌曼舞。
此间,何间?
兰不远跟着青衫文士,见他一抬掌,掌心出现一只晶莹剔透的赤色小虫,他凝神片刻,然后将赤色小虫往半空一送。小虫展展翅,向着远处飞去。
兰不远心神一动,追上那赤色小虫。
心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人,让其尝尽世间之苦,显然不是正道所为,若是有可能,我定要坏了他们的阴谋!反正他们也找不到我头上!
这小虫翅膀微颤,速度堪比风雷。幸好此刻的兰不远浑无束缚,心念一动,便追了上去。
只是她虽然跟紧了赤色小虫,却对它无计可施。
兰不远尝试着向它吹气,这小虫丝毫不受影响。唯一可喜之处,是它的确能够感应到兰不远的存在,每每她拦在它身前时,它都会抖着翅膀错开她。
一人一虫很快就要离开那片仙境。兰不远记得,穿过一层无形的壁障之后,眼前的景象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动,到时候极有可能会把这赤色小虫给跟丢!
兰不远尝试着感应识海。
心念方至,小虫身旁倏然出现了那枚赤红妖丹!小虫吓了一跳,兰不远也吓了一跳。
也是该这小虫倒霉,它一只细长的翅膀,恰好触碰到那妖丹上的白色小火苗。只见火苗微微一动,一缕白焰顺着它的翅膀就爬了过去!
这小虫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听得“嗤”的一声,整个虫身化成一小蓬黑灰,向着下方飘落,未飘出几寸,便被凛冽罡风打得灰飞烟灭。
小虫消失之处,余下一个声音,正是属于那青衫文士。
平缓无波:“仙尊有令,即刻灭杀……”
兰不远侧耳倾听那倒霉鬼的名字。
便在此时,乍然传来一声怒斥——“找死!”
直击心底!
兰不远正在凝神听那青衫文士的神念之音,正到关键之处,倒霉鬼的名字便被这一声厉喝给盖压了下去,竟未听清半个字!
兰不远浑浑噩噩,还未有所反应,便感觉头到从脚被缠得死紧,重重向下一拽,然后被人一脚踢回了屋中。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片刻后回过神,细细一想,顿时惊出满身冷汗。
方才,误纳了那么多灵气,却没有用蛇丹将其吸收!
丹田和经脉传来阵阵剧痛,便是那种被撑胀到了极致,濒临爆体而亡的痛!她甚至感觉到丹田已有破损,一种由内而外的虚弱寒意慢慢渗出来。
那……方才所见的,究竟是什么?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境?
是否当真有那么一个倒霉鬼,被自己误打误撞险些害了性命?
那又是谁把自己一脚踢回来的?莫非被那白发老翁发现了?似乎又不大像,若是那些人,恐怕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自己罢!而且那声音听着,着实有几分耳熟,倒是一个极好听的声音。而事实上也是他救下了自己的小命,再耽搁下去,当真是要爆体而亡了。
只可惜没听到那个倒霉鬼的名字,否则还可以想办法告知他一声……只是,中土大陆这么大,就算知道了他的姓名,亦是无从找起。
又一想,若对方指派的杀人者当真是传说中的昆池老祖,这浑水自己还是不要蹚的好!只不过那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些人究竟是何人!看起来是极厉害的,莫非就是那自称替天行道的天道宗?
正在胡思乱想时,兰不远突然察觉到身体变得异样,说不上是痒还是痛,仿佛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源源不断从骨骼深处穿过血肉、透过肌肤在往外渗。
兰不远顿时头皮发麻,一动也不敢动了。她还清楚地记得,这四面墙壁、砖瓦是怎样渗透她的身体,和每一寸肌肤深入细致地摩擦……难道……有什么东西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这般想着,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冷汗嗖嗖直往外冒,脊梁和头皮一阵阵发寒发麻。
那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浮于表面,兰不远面容扭曲,嘴角直抽,眯缝了眼睛盯住自己裸ˉ露在外的手背。
不多时,便有细细的、黑色丝线一般的东西从皮肤下面钻出来,就好像她已成了一具腐尸,蛆虫在她身体内外自由出入。
兰不远终于忍无可忍,鬼哭狼嚎向外冲去。
“救命啊——救命啊!”
因为昨夜才出了事,众人今日正是提心吊胆加强了防备,听到兰不远的怪叫,十几息之内,所有人都围到了她的身边。
兰不远涕泪横流,正要张口说话,就见卓景等人个个瞠目结舌,痴痴傻傻地张大了嘴巴。
生生把她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你们……怎么了?”
“你怎么……”卓景吞了吞口水,结巴道,“筑、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