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跟着施家的管家,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面目俊朗,身材高大,姓朱。
“贵客远道而来,妾身体不适未能迎接,望贵客勿怪。”柳氏盈盈一拜,就连已有些走上弯路的夏侯亭,都不由得心神一荡,望着她的纤腰和白皙脆弱的后颈失了神。
众人心道:有如此娇妻,任谁也生不出二心哪!
大伙忍不住用眼风去斜瑰姬。
国师身边这位美姬,美则美矣,和柳氏一比,却是少了一股魅人的劲儿。二人放在一处,一个是漂亮的木头美人,一个是那盈盈秋水、脉脉风月,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瑰姬接到众人怜悯的目光,就差没气到吐血。
国师也感觉到了这份带着同情的关怀,重重闭了闭眼,周身气温更冷了三分。
不弃偷偷乐了又乐,心想,叫你不信邪,招惹兰不远这尊衰神,如今可知晓厉害了?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手,只要她往哪里一站,一丈之内,准是霉运当头,势不可挡!乐了一阵,想起这位竟然把真名“无道”说了出来,不禁后背发凉,一阵后怕。
柳氏又拜了一拜:“家中的事情,劳烦各位了。妾……妾昨日仿佛见到一个黑影从窗边一掠而过……妾,妾只担心夫君……”她眼眶微红,语声颤抖,当真是我见犹怜。
“还望各位仙长斩妖除魔,救救我们。夭夭先行谢过了!”她又拜了下去。
夏侯亭艰难地把目光移出她的双峰之间。
第113章 不二心
柳氏拜完三拜,微微喘着立直了身子,这样程度的动作,令她娇弱的身体不堪重负,柔若无骨的小手扶了扶额头,险些站立不稳。
施玉如急忙搀住了她:“夫人当心!”
只看二人外形,施玉如虽然清俊,但平心而论确实有些配不上柳夭夭,不过他年纪轻轻就能打理一大片家业,也是个不多得的人才,郎才女貌,正是合衬。
柳夭夭嗔他:“还不是你害的!”
众人顿时觉得十分尴尬。此话怎么看,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宣之于口啊。
柳夭夭也察觉到不妥,登时红了脸,解释道:“是夫君养的一只畜生,把妾吓得失了魂,才落下这头晕的毛病。”
“嗯?”兰不远好奇心再次泛滥,“是什么畜生?”
施公子这般玉人,莫非也会豢养些粗暴重口的凶宠不成?
施玉如道:“也是应獒。”他清俊的眉眼间染上一抹哀伤,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兰不远便也没再问。
众人闲聊几句,下人已布好了酒席。“吴道”,瑰姬,以及兰不远五个修士同施家人一席,“镖师”夏侯亭同亲兵、轿夫挑夫们一席。
施玉如是个忙人,时不时就有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进来请示几句,又匆匆离去。
柳氏数次想要施玉如替她夹菜,施玉如都被其他事情分去心神,惹得佳人微微不快。
兰不远冷眼瞧着,卓景和孙天喜两个,都有些恨不得替施玉如操劳一番的意思。
幸好那位朱管家十分懂眼色,见施玉如转身和旁人交待事情时,便拿起施玉如的筷箸,和风细雨地替柳氏布了菜,又躬躬身,挽袖将筷箸放回原处,进退有度,并没有半点僭越之感。
兰不远心头有些泛酸——谁不想被人围着、宠着,做那众星捧的明月,万绿丛中的娇花?
她盯着面前一碗白饭,默默咽下了满腹辛酸。
便在此时,横里突然插来一双银筷,夹了一大片娇嫩的鱼腹,直直落进她面前的碗中。一晃眼,那银筷就没影了。
兰不远震惊地抬起头,环视一圈!
右手边,施老板乐呵呵地抓住国师说话,国师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无语望天。瑰姬埋头在吃肉。施玉如正转头对着一个管事交待事情,朱管家在给柳夭夭布菜。
左手边,卓景孙天喜二人正将心思放在柳夭夭的碗里,沈映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黄舒虽然最像是会给兰不远夹菜的人,但他个子太小,那盘清蒸的鱼放在右边席面上,他再怎么伸手也不可能够得着。
而且,那双银筷是右边过来的,绝不是黄舒。兰不远狐疑地再次看了看右边五人,依旧一无所获。
要不是那一块冒着白气的嫩鱼腹还在她碗里散发出香气,她简直怀疑自己眼花。
兰不远迷茫地想:“曾听说有的人执念太重,时常自己编出被人爱着的谎言来欺骗自己,莫不是我也……莫非这鱼,是我自己夹来的?!”
迷茫了一会,她又将目光投向右边五个人,忽然觉得瑰姬吃肉的样子更加眼熟了,只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何时跟这美人一起吃过饭。
“看什么看?我今日又没吃你的肉。”瑰姬发现兰不远一直盯住自己,不由怒道。
兰不远一头雾水:……
老龟其实也是恼羞成怒,毕竟当初青陵山上,兰不远的确天天从牙缝里给它省下几块肉来吃。
莫名地心酸……
原本以为这顿饭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不想国师吃到一半,突然放下了筷箸。
“施兄,你当初养的应獒,如今何在?”
他的声音很好听。这个人话不算多,但只要他开口说话,便没有人会无视。
顿时,众人齐齐停下了筷子,抬起头来看着国师。
柳氏虽然魅人,但却是个有分寸的,从头到尾,并没有抬起眼睛来看这些客人。但此刻听到国师的声音,也不禁美目一抬,直直望向了他。
见到了国师的样子,柳氏抬高了眉毛,微微张开檀口,竟是被惊艳到了。
兰不远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暗笑,心道,若是国师打扮成那日天机塔见到的那个模样,恐怕每次出门都要引得万人空巷。
大约是见过他那带血泪的妖孽艳姿,兰不远倒觉得此刻的国师……还好。
施玉如也怔了下,吞下口中的食物,点头道:“那头应獒,已经死了。孽畜欲伤我夫人,我着人……打死了。”
语声微涩,施玉如说完,便低下了头,往口中连塞了三口米饭。
柳氏面若桃花,急急地道:“虽然不曾受伤,但当真是怕人!那一日,妾身当真是以为要命丧那畜生之口……”说着,一双大眼睛中蓄满了泪,却是没有掉下来,汪汪两包,在下眼睑上滚来滚去,哀哀地望着国师“吴道”。
国师不为所动,眼神一晃,盯住桌面上剩下一半的蒸鱼发起了呆。
他发呆的样子和别人又有不同,旁人的呆便是呆,但他的呆,却是慵懒缱绻,眉眼之间似有风月无边。
……如果不是盯住一条吃剩一半的鱼的话。
兰不远不禁再次感慨,如今倒是真有几个值得托付的男子了。如这施玉如对柳氏一往情深,亦如这国师对瑰姬忠诚不二。
柳氏见国师并不看自己,又见施玉如也低下了头,那包欲坠不坠的眼泪生生被憋了回去,一掷筷箸,道声不适便任性离了席。
朱管家急急替夫人道歉解释,施玉如便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回去照顾夫人。朱管家面带惭色,连屈了几下身,这才转身小跑着去了。
兰不远不禁有些奇怪,照顾夫人不是丫鬟的事情吗?让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做这事,施玉如也当真是心大!或者,只是自己心思龌龊了?毕竟人家夫妇情深,自然是彼此信赖的。
柳氏一走,席面上气氛倒是活跃了许多。小师叔卓景一向爱酒,先前有那柳氏在,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放不开,如今见她走了,心头有些淡淡的失落,正好借酒消愁。
第114章 有线索
兰不远也好酒,正好捉着卓景连闷了几大杯。
“施公子当真是好福气。”卓景酒意有些上头,说了句大实话。
这话施玉如他老爹施老板可就不爱听了,当即撂下脸来:“见天招蜂引蝶的媳妇,你稀罕你也娶个回去!”就差指着鼻子骂卓景也是只狂蜂浪蝶了。
卓景性情本就不羁,对这柳夭夭的确是有点一见倾心的意思,此刻酒意上头,当即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倒是愿意得很!”
生生把施老板气得拂袖而去。
走了两步,施老板怒气冲冲又回转半个身子,跺脚骂道:“奸ˉ夫ˉ***,都不得好死!蠢货!蠢货!”
施玉如一脸无奈,按住卓景的手,使劲摇了摇头。
待施老板走远了,施玉如叹道:“家父时不时犯癔症,非要一口咬定夫人……不忠。我原本还信他,疑心过夫人,真是惭愧!”
这话就十分难接了。
柳氏确实妖娆,但除了被国师的容颜惊呆了一瞬,她从头到尾的确是老实本分,只低着头和施玉如说话,并没有向旁人抛去半个媚眼。
生得美不是她的错,声音娇柔体态婀娜……也怪不得她啊!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众人闷头吃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
沈映泉随兰不远进了屋。
兰不远无奈地叹:“大师兄啊,自从那次你闯进我的屋子拿走宝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沈映泉苦笑:“过去的事,师妹就莫要和我计较了罢!今日之事,师妹如何看?”
兰不远挑了挑眉:“不如出去走走看看。”
二人到了院中,极随意地四下走动起来。
先是去了国师住的院子,察看那棵被连根拔起的榕树留下的痕迹。干净利落的手法,一气呵成,根须的断裂处齐齐整整,毫不拖泥带水。
“师兄你怎么看?”
“没有看法。”
“真巧我也是。那走吧。”
二人又往外院走去。那五头被咬死的应獒分别拴在五个不同地方,死的时候锁链拴得好好的,这就排除了它们自相残杀的可能。
尸体已被收拾了,但那几处残留的血迹还没有彻底清理干净,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还密布着星星点点的血斑,稍微靠近便闻到浓浓的大型兽类特有的腥骚味,盖过了残余的血腥味道。兰不远目光一闪,弯了腰垂下头,去看廊柱和长椅相交的那个角落,不知谁遗落了一片衣裳。
她不动声色把它捡起来放进袖中,继续察看周围。
还未看仔细,就见那高大英俊的朱姓管家指挥着几个家丁,又牵了好几只应獒过来,拴在了铁锁上。
“朱管家,”兰不远笑嘻嘻迎了上去,“又买了应獒回来!”
朱管家抹了把汗:“是啊!不知道爷被谁恨上盯上了,多养几只应獒,总归会安全些!”
“嗯,”兰不远赞同,“不知是不是个妖兽,吃了应獒,倒是不找人麻烦。”
朱管家脸白了下:“妖……妖兽!怕不大可能罢……有重兵把守着,哪里来的妖兽……”
沈映泉脸色微微一变,心想莫非兰妖王这是在当面讲大实话?!昨日的事,是她做下的?!她为什么要拔树,又要咬死应獒……这妖王心思当真是太难揣测!
兰不远已负了手,移步另一处。
朱管家还未过来,嗅着应獒的臊味儿,二人很快找到了第二处凶案现场。
兰不远仔细察看边边角角,这次一无所获。
二人又往下一处寻去。五个地方走完,兰不远竟然收集到了两块衣衫碎片。
一处可能是偶然,两处可就有问题了。
回到住处,兰不远从袖中取出了那两片碎衣裳,摊在了桌面上。
“师兄你来看,这是什么?”
沈映泉凑近一看,顿时面皮发红:“这……这是男子的……裈儿。”
兰不远一怔,“什么是裈儿?”
“贴身的……亵裤。”
兰不远恍然大悟,颇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
这就有意思了。
兰不远道:“看这布料和做工,应当不是下人用的。”
沈映泉凑近看了看,点头道:“的确。”
“这施家大院里,除了下人之外,男子就只有施老板和施玉如二人。他们的裤头,怎么会跑到拴应獒的地方……”兰不远摸了摸下巴。
沈映泉只觉得自己完全根不上思路,喃喃道:“总不能是和应獒做些不可言说的事情罢?那位柳氏,提到施玉如当初养的应獒似乎十分愤怒……”
兰不远惊恐极了:“师兄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沈映泉回了下神,也觉得尴尬至极。也不怪他想歪了,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就琢磨若是人和妖兽相好,那传宗接代的事情该如何……他倒是没有代入自身,只是看着兰妖王这德性,认为她应当不会孤独终老,于是恍恍惚惚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