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姮此刻,心情大好,轻摸着盛澜的小脑袋,也不隐瞒,直言道:“你的舅舅。”
盛澜惊道:“澜儿什么时候多了个舅舅?”
“前不久。”
盛澜更感古怪。
今日午后,从爹爹嘴巴里,她晓得了自己忽多了一位伯父,谁料,今夜,她又从娘亲嘴巴里,得知自己又多了一位舅舅。
盛澜决计想不到的是,她爹爹嘴巴里的伯父和娘亲嘴巴里的舅舅,竟然是同一个人。
……
御厨们的月俸并不高,那些日子过得滋润的厨子们,大多是靠的赏赐。若一道菜,做好了,正合了主子的胃口,那赏赐自然是跑不了的。
此刻,御膳房门外,唐堂正躬身,满面堆笑,华清殿里的雪水站在他身前,道:“唐师傅今夜做的那道饺子,甚合昭仪娘娘胃口,这是娘娘的一点赏赐。”
言罢,将手中银袋递给了唐堂,唐堂接过手里沉甸甸的银袋,二重欢喜,朝华清殿那边,行了个礼,道:“雪水姑娘,替奴才多谢昭仪娘娘一番。”
雪水颔首,随即离去,唐堂见她走远,才推门,拿着银袋,入了膳房。
御膳房里,灯火悉数亮着,一张桌上,还放着余下的面粉和韭菜肉馅,给贵人们吃的饺子,自然都是现包现蒸的。桌前,正站着一人,面容平静,周身威严,与这炊烟之地格格不入,但那人的手却满布面粉,可见是碰了炊烟的。
唐堂走至那人身前,将银袋放在桌上,朗笑道:“深藏不漏呀,你初出茅庐,一顿饺子,便能拿到赏银,我给她做了那么多道糕点,一枚铜板都未拿到。”
那人瞧了一眼银袋,淡笑道:“这袋银子本就是赏给你的。”
唐堂想了想,拿起银袋,塞入怀里,厚颜无耻道:“不错,这袋银子确然该是我拿。”
话虽说得轻巧,但直至此时,唐堂心头还是觉讶异万分。
唐堂想不到,盛姮想不到,就算冰雪聪明的郭敏怕是也想不到,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竟然会做饺子,且做出来的饺子味道还不赖。 换而言之,今夜的那道饺子不是唐堂所做,从包到蒸皆是皇帝一手操持,唐堂想插手,都寻不着机会。
但在盛姮瞧来,饺子定是唐堂所做,否者,该如何解释那张纸条?
熟不知,唐堂唯一做的事便是替皇帝写了那张纸条,连纸条的字,都是皇帝想好的。
今夜一过,唐堂不由对眼前这位面容冷峻的堂弟刮目相看,这般巧思,他自愧不如。
只是有一事不明。
“为何不亲自写,好叫她晓得你的良苦用心?”
皇帝平静道:“怕吓着她。”
堂堂天子,竟为一个小小的昭仪亲手做饺子,传出去,确然吓死人不偿命。
片刻后,皇帝有些不确信道:“你说她今夜吃了后,当真欢喜吗?”
唐堂道:“若她不欢喜,又岂会赏赐银子?”
明知答案,但听了这话,皇帝委实放心不少。
半晌后,唐堂看着皇帝那双还未净的手,感叹道:“瞧着在月上那几年,你学了很多东西。”
皇帝淡淡道:“朕还会做桂花糕,你信吗?”
唐堂眼睛瞪大,极是不信,他曾是点心局的御厨,自然知晓,这做桂花糕可比包饺子要难多了,他的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堂弟,竟说他会做桂花糕?
“当真?”
皇帝笑道:“假的。”
听了这话,唐堂却笑道:“看来是真的。”
堂弟的别扭性子,唐堂很是清楚,越说是,那便越不是,越说不是,那便越是。
想到此,唐堂不由笑出了声,皇帝眉头一皱,略觉不悦,但片刻后,竟也陪着大笑了起来。
房内的兄弟俩笑了许久,才停歇下来,皇帝敛去笑意,忽问道:“那件事你还未想好?”
唐堂沉默不答,良久后,道:“想好了。”
“何时回去?”
唐堂面露甜笑,如糖一般,道:“待你立后之时。”
……
从御膳房出来后,皇帝未摆驾,孤身去了华清殿,先去瞧了熟睡中的女儿,替她拢了拢被子,随后未忍住,折了一个弯,又去了盛姮的寝殿。
宫人们在外头守着,在皇帝的示意下,仅无声施了一礼,便放了行。
皇帝步入殿内,隐于暗处,无声无息,往床边看去,谁知只看了一眼,便喉头一动,偷偷地吞下口水。
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想起了过往看的那些闲书。
许澈爱看闲书的习惯,是到了月上后才养出来的。
月上王夫,不得干政,平日里除了照看儿女,伺候媳妇,余下的大把时光,许澈委实不该如何消磨,有一回,委实无聊,便让展啸从民间买了几本闲书,本只是打算随意翻翻,谁知这一翻便不可收拾。
在大楚时,他年纪虽小,却已是政务缠身,一心只想做好朝臣眼中、万民心头那完美无缺的太子殿下,正如盛姮所言,堂堂太子殿下,看这种闲书,着实太过掉价。
那时的许澈确然也是这般想的。
但待他真看了后,便极快地领略到了其间的妙处,明知书中所写极尽夸张之能事,大展男子之意淫,但同为男子,看了那些闲书后,心头确然会生出些畅爽来。
许澈所看闲书极多,内容也极杂,有正经的,也有不少香艳的。
好比寂寞的少妇,深夜慰藉,陌路侠士,意外撞破,少妇饥渴难耐,侠士难守清明,于是干柴烈火,各取所需,成就一段风韵事。
这是三流香艳话本子里,常爱写的桥段。
谢彻从不曾想过书里头的那些香艳桥段,竟有一日会落在自己身上,
借着宫灯,只见床榻上的绝世美人,正跪在床上,衣衫将解未解,春光大好,飞霞扑面,耳红如烧,秋水般的眸子迷离至极,朱唇轻启,贝齿微露,情至浓处,还不时逸出点点娇吟,一只纤纤小手,正翻飞不停,使得身前白嫩抖动不断,修长玉腿轻颤难停。
深闺寂寞,深夜难眠,最是愁人。
可闲书里寂寞的少妇,又哪及得上眼前这只倾国倾城的娇狐狸?
寂寞的狐狸正背着主人干羞人事,那他这个“侠士”,今夜究竟是上还是不上呢?
第76章 画伞
上还是不上, 须得好生抉择。
若是上,小狐狸被主人抓住做这等事,定是羞愧难当, 恨不得钻进洞里面, 这辈子都不必出来了。
可若是不上……
皇帝的目光直勾勾地瞧着床那边, 修长的美腿,丰盈的白嫩,纤细的腰身,挺翘的后臀,再加之那妩媚入骨的绝美容颜。
此情此景, 这等佳人, 若见着了, 都还能把持得住, 那怕是真要被扣上一顶不能人道的帽子了。
再来,他好似本就没有把持的理由。
这是他的媳妇,也是他养了多年仍养不熟的任性病狐狸。
许澈离世后的三年里,盛姮没有碰过任何男子, 温思齐嫁来月上, 同她也是分床而睡。可狐狸性子毕竟是狐狸性子,少妇同黄花闺女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每待深夜寂寞之时, 盛姮便会在床上自给自足。初时, 还觉羞耻,但久之,便习以为常了。
食色性也, 她盛姮又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欲去做什么冰清玉洁的贞洁寡妇,那何以要压抑天性?
无人之际,兴起之时,便来上一遭,简直快活胜神仙。既如此,为何要觉羞耻,这有何可羞耻之处?
入宫后,盛姮有了雨露,自给自足的时候便少了,但自盛澜入宫后,她与皇帝好似心照不宣一般,皆未提过那事。
日子一长,狐狸便又寂寞了,加之晚上那顿饺子,让她心情大好,择日不如撞日,趁着畅快,便有了如今这一遭。
盛姮是其间老手,深谙诸多技巧,不多时,就觉快入仙境,嘴边娇吟已然要逸出,可下一瞬,便觉眼前一黑。
眼前一黑,不是因晕了过去,而是因眼前真站了一玄衣人。
不过刹那,盛姮就清醒了过来,手头动作顿停,本就布了飞霞的面孔,更增红意,紧接着,她忙扯过床上被子,将身子遮住,最后,索性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可怜兮兮道:“陛……陛下。”
皇帝嘴角挂着邪笑,二话不说,脱靴上了床,缩进了被窝里,揽住了那具余韵未散的娇躯,娇躯既羞又怕,瑟缩了几分。
半晌后,小声道:“陛下怎会深夜来此?”
皇帝笑道:“想你了。”
盛姮声音更小道:“陛……陛下看了多久?”
皇帝说了实话:“很久。”
盛姮心头咯噔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盛姮在床上是出了名的又浪又骚,对于自给自足之事,也已习以为常,但她还未习惯有人瞧着自己自给自足,且瞧着的这人还是皇帝,这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虽说,她本就已没什么脸面了。
一想到此,盛姮转过了身子,赌气似地不愿皇帝碰。
皇帝也不恼,含笑逗弄道:“朕的阿姮生气了?”
盛姮冷哼道:“陛下方才看够了臣妾的笑话,如今还来明知故问。”
熟不知,盛姮的这声冷哼,落在皇帝耳中,早成了娇吟。他平日在床上,见着的都是骚浪狐狸,今夜见狐狸竟会像个小女人般害羞,不由大感新奇,也大感刺激,刚消下去的火,不一会儿,就蹿了上来。
皇帝不欲再忍,将狐狸的娇躯拉了回来,难得主动,吻了上去,细细啄着佳人的面孔,又轻又巧,又酥又麻,激得狐狸娇吟再现,久不停歇。
亲了好一会儿,皇帝哑声问道:“阿姮饱了没?”
盛姮当然明白,此“饱”非彼“饱”,心头羞意又生,连连道:“饱了饱了。”
皇帝听后嗤笑一声,道:“饱了还做那等事?”
盛姮哼道:“做完便饱了。”
这声娇哼,击破了皇帝的最后防线,随即,他手头使力,将娇躯紧紧地往怀里贴着,另一只手开始揉弄起了狐狸身上的好地方,手感极佳,舒爽非凡。
狐狸一被揉捏,又不争气地发起骚来,开始磨蹭起天子的阳刚之躯。
“你饱了,朕还饿着。”
此话一落,主人便投喂起了狐狸。
狐狸果真是饿久了,今夜主人投喂了两回,才堪堪将其喂饱。吃饱了的狐狸,便老实了下来,平躺着,任由主人将脑袋枕在她的丰盈上。
主人已闭上了双目,欲睡个春意觉,可狐狸的手却耐不住寂寞,又抚上了主人俊逸的面孔,一边摸着,一边道:“陛下,臣妾十年前遇见的人若是你便好了。”
皇帝听后愣了许久,才道:“你的王夫对你不好吗?”
盛姮微笑道:“他对臣妾很好,但是……”
皇帝追问道:“但是什么?”
“臣妾怕他。”
皇帝淡淡道:“在月上,你是女王,他是王夫,是你的臣子,你一个当君王的,何以会怕一个臣子?”
盛姮的手仍摸着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孔,喃喃道:“这便是他最可怕之处。”
……
温思齐是个痴情的人,一场大雨将他困了十年,他的新媳妇郭太傅家的二小姐郭淳也是个痴情人,困住她的虽不是一场大雨,但终归有样东西叫她留于闺中,固守执念。
如今执念成真,却好似并非那般美好。
她的执念成真了,但他的执念却在数月前灰飞烟灭了,但灰未飞得干净,烟还堆在原地。温思齐作为丈夫,无疑是称职的,耐心有礼,体贴温柔,但叫郭淳看来,她的这位好丈夫,同自己之间始终隔着一堵墙,虽同床但异梦。
郭淳明白这堵墙是什么,也理解这堵墙的存在,她能理解,但有人却不能理解。
就好比她那位贴身侍女青晴,郭淳性子很是温和,但她的这位侍女,性子却极冲,遇到不平事,常便直言不讳。
“小姐,奴婢瞧着,姑爷他的那颗心现下定还系在那狐媚子身上。”
但凡同盛姮有过一面之缘,且看她不爽利的,皆会暗地里称她一句狐媚子。若非狐媚子,又岂会有那般绝美面容、妩媚风情,和那让男子欲罢不能的本事。
郭淳听见“狐媚子”三字,虽有些不悦,但却未制止青晴这般说。
只因见过盛姮一面的她,内心深处,实则也是这般想的。
如此美貌,如此风情,若不称她为狐媚子,好似还真寻不出旁的词来形容。
故而,每回听青晴这般说,郭淳皆是淡然一笑,问道:“证据呢?”
青晴语塞,半晌后,道:“这种事,肉眼便能瞧出来,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既无证据,那便不要胡言了。”
青晴又语塞,明知她家小姐在自欺欺人,但自己也确然寻不出证据来。
一日寻不出证据,青晴便一日如鲠在喉。由是这般,平日里她除了伺候着自家小姐外,一有闲时,就会去暗中窥探她的这位新姑爷,瞧瞧这位姑爷可有什么逾矩之举。
此番举动,在郭淳瞧来,实为异想天开,直至某一日,青晴真寻着了那证据。
世上无难事,最怕有心人。温思齐在温府,可谓是有口皆碑,奴仆皆敬他尊他,又有谁会想着会窥探自家少爷的私密之事?故而,温思齐在有些事上,从未生过戒备之心,这才让那外来的奴婢给钻了空子。
那日午后,郭淳小憩醒来,就见青晴一脸兴奋,目中却又露沉痛,兴奋是真的,目中的沉痛定是假的。
郭淳秀眉微皱,道:“发生了何事?”
青晴低声道:“小姐,请随奴婢来。”
郭淳见此事非同小可,也提起了神,一路跟着青晴到了温思齐的书房。
“来此处做什么?”
青晴道:“到了此处,小姐便能瞧见内里的秘密了。”
郭淳面露犹疑,她也不是个爱窥探旁人私密之辈,哪怕这旁人是她的夫君,她也盼着给其留些余地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