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将军的小公主——于拾忆
时间:2019-02-07 09:16:15

  贵女们的教养都极好,亭中听不到丝毫说话声和咀嚼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些菜式对闻人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也远远不及她公主府的厨师。不知为何,酱料和香料用得格外重,反倒将食材本身的鲜美和口感掩去许多。
  想着午膳结束后还大概还有些投壶、对诗之类的环节,闻人笑不由有些犯困,面上倒是还能维持着优雅用膳的模样。
  “啊!”
  一道痛呼声突然打破了亭中安静的氛围,众人齐齐一怔,朝发出声音的位置看去,就见一名身着水蓝色裙子的少女手捂腹部,痛苦地弯着腰,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流下。
  亭中的大部分贵女都未见过这样的情景,受到惊吓纷纷掩唇、轻声惊呼,甚至有人起身离席,退至离她数尺远的地方。
  闻人安望着亭中不过片刻就陷入混乱的景象,温柔的杏眼染上阴霾,高声唤道:“传太医!”
  就在侍女跌跌撞撞跑出亭子找大夫的片刻间,蓝衣少女已经痛倒在了地上,紧紧闭着双眼,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闻人笑见这情景不由蹙起眉,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问道:“你怎么了,哪里疼?”
  蓝衣少女微张了张口,又紧咬起唇说不出话来,只是费力地用手抚上自己的腹部。
  “身子放松,深呼吸,”闻人笑回想着闵大师教给她的应急方法,伸手握住蓝衣少女的手腕把了把脉,发觉是肠胃有些问题,只是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原因。
  蓝衣少女试着照她的话做,胸口剧烈地起伏,目露无助地望向闻人笑,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闻人笑凝神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到蓝衣少女嘴边:“试一试。”
  杨敏诗见状赶紧倒了杯茶水过来,等蓝衣少女将药丸含进口里便将水喂进去。
  众人紧张地留意着这边的情形,见蓝衣少女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虽还是没什么血色,却也不再惨白惨白,不由都齐齐松了口气。
  杨敏诗面带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蓝衣少女深吸了两口气,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不过倒是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便是朝闻人笑道谢:“多谢公主。”
  “嗯,”闻人笑点点头应下,又对她的脉象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回公主,”蓝衣少女晃悠悠地撑着身子坐起来,目露歉意道,“臣女自小便有这毛病,吃不得不新鲜或是品质不佳的食材,臣女的爹娘为此操了不少心。”
  所以她从不在自家府外吃东西,这次也是看着那些新奇的菜式没能忍住,而且想着王府的食物总不会有问题,谁知道……
  她的言下之意,亭中众人都听懂了,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面前剩下或多或少的菜肴,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腹中绞痛的错觉,还有一点点的恶心感。
  意识到自己可能毁了这次宴会,蓝衣少女眼含愧疚,低着头道:“臣女给郡主添麻烦了。”
  闻人安几乎维持不住嘴角的笑意,却还是不得不好声好气安慰她,说些关心叮嘱的话,只是有些铁青的面色和眼中难以掩饰的阴沉显得有些违和。
  好在也并没有什么人看她,亭中的大部分人都将目光落在闻人笑身上,或是艳羡、或是敬佩,为她不为人所知的医术,更是为她方才临危不惧的冷静勇敢。
  这时,王府的侍女带着太医姗姗来迟。
  太医朝公主和两位郡主行过礼,环顾一番亭中景象:“哪位小姐需要诊治?”
  见众人目光齐齐投向自己,蓝衣少女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我已经没事了,不必给太医添麻烦。”
  “真的吗,”闻人笑微蹙着眉插话道,“还是再让太医看看。”
  她把脉只能把出个大概,那药只是闵大师让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药之一,成分她还并不清楚,未必能完全对症。
  蓝衣少女不想辜负她的好意,一边朝太医伸出手,一边含笑道:“臣女的身子自己知道,往常要疼上好几个时辰,公主赐的灵药药到病除。”
  太医把过脉果然开口道:“有些食物中毒的迹象,好在用了几味名贵药材,现在已经无碍了。”
  太医不加遮掩的话让亭中其他贵女面色一变,无声地相互对视几眼,莫名有种凝重的气氛流转开来。
  若是午膳的菜肴有问题,她们大概也都中了招,只是或许没有发作罢了。可如今这情形,不管是请太医挨个把脉,还是向公主讨那灵药,似乎都不可行。
  好好的宴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闻人安只觉颜面扫地,姣好的脸蛋因为羞耻而面色涨红,紧咬着牙压抑一腔怒火,在心中用最严酷的刑罚将偷工减料的厨师千刀万剐了无数遍,浑然忘了设宴的预算就只有那么点,自己却命令厨师准备最奢华的菜肴。
  闻人姗更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奇耻大辱,趁着众人不注意,她阴狠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不论对方脸上是什么申请,都觉得是在嘲笑自己。
  闻人笑见事情变成这样也觉得始料未及,下意识倒了倒手中的药瓶,取出两颗药丸递给杨敏诗和杨敏之,正准备将剩下的药分给其他人,忽然发现瓶中的药丸不够。
  杨敏之与杨敏诗对视一眼,默契地把药丸放回闻人笑手中。
  闻人笑抬头看了看周围表情各异的众位贵女,稍微思索片刻,指了指一边桌上的一只茶壶,“你看。”
  杨敏诗立刻会意,走过去把那只壶捧到闻人笑面前。杨敏之细心地朝壶里看了眼,发现只装了半壶水,估计一会儿不够分,便又提了另一只壶把水加满。
  闻人笑朝二人笑了笑,把瓶子里的药一颗颗往壶里倒。
  不知是谁起的头,亭子里逐渐响起了轻轻的掌声。
  *
  尽管这个插曲被很好地解决了,贵女们也没什么心思再在这个宴会待下去,短暂地坐了一会儿便纷纷告辞。
  毕竟在宴会上被人用坏掉的食物招待,谁心里会没有几分嘲笑和不满呢。
  作为宴会主人的堂妹,闻人笑自觉应该表示支持,所以她是最后一个走的。
  闻人姗紧紧盯着她消失在亭外的背影,鄙夷地对闻人安道:“福王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闻人安眼中满是受到羞辱过后的恼怒,阴沉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并没有反驳什么,声音却透着一股狠意:“没有人能踩在我头上出风头。”
 
 
第69章 二更
  闻人安在宴会结束的次日,派人给当天赴宴的每一位贵女送去了致歉的信笺和礼物,闻人笑也收到了一份。
  “府中采买连同厨师贪墨,现已妥善处理,”闻人笑单手托腮,轻声念道。她当然不觉得福王府会故意苛待客人,只是感到有些遗憾。
  康宁回京后初次设宴就遇到这样的麻烦,即便解释清楚了,治府不严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大概要花不少心思才能抹平这次的负面印象。
  正当她忍不住操起无关的心,一名宫女走过来道:“公主,琴师乐海求见。”
  闻人笑这时候也无事可忙,没多想便答应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一身白衣的乐海走进来,躬身行了个礼,闻人笑就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
  “怎么了,”闻人笑笑眯眯问道,“找我有事吗?”
  乐海的视线落在她美丽的笑容上,深深看了几眼,似乎又觉得有些失礼,匆忙移开目光,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好的羊皮纸递给她:“我新作的曲谱。”
  闻人笑伸手接过,却没展开看,而是蹙着眉问他:“你的手怎么了?”
  乐海垂眸望着自己缠着白色细布条的指尖,含笑淡淡道:“裂了口子罢了,多谢公主关心。”
  “这样吗,”闻人笑看上去半信半疑的模样,却也没再追问,展开手中的琴谱看了看,又轻轻卷起来递还给乐海,“还给你。”
  “为何,”乐海眼中的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公主若是不满意,我……”
  “没有不满意,”闻人笑打断了他的话,“曲谱都是很珍贵的,你应该自己留着。”
  乐海抿紧唇角,隐隐有些苦涩,“是。”
  他的面容比上次见时更清癯了几分,眼底能看出些许青黑,眉宇间也不知为何凝结着深重的郁色。闻人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琴艺无止境,你不必那么辛苦。”
  “是,”听到她关心的话,乐海唇边的笑意露出几分笑意,却被冲出口中的轻咳掩盖。他急忙以拳掩唇,道了句“抱歉”。
  闻人笑面露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乐海喉头滚了滚,压抑下咳意,轻描淡写道:“无妨,有些伤寒。”
  闻人笑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却也看不出什么,“让我把个脉吧?”
  乐海一怔,垂眸看着她伸过来的纤细小手,手腕动了动,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放进她手中,手指却又忽然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一动不动。
  “当真无妨,”乐海说话时并没有看向闻人笑,声音也听不出是真是假,“不必劳烦公主。”
  闻人笑也没办法强行给乐海把脉,有些无奈地蹙起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她直白审视的目光让乐海有些难以招架,不得不站起身告了退,理由是免得过了病气给她。
  看着乐海离去时清瘦得愈发明显的背影,闻人笑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他明白,无论他作出多少曲谱,他们都无法再有那样抚琴作曲、共谈五声的日子了。
  *
  当天夜里。
  闻人笑在玉罗的服侍下洗漱完,走到床边坐下。
  她睡觉时不习惯屋子里有人守夜,玉罗像往常一样在她睡前走了出去,在外面轻轻带上门的那一瞬间,闻人笑的唇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
  “唔唔唔!”
  闻人笑下意识奋力挣扎,脑中飞快地闪过千百种念头,直到隐约感觉到身后之人熟悉的气息,她睁大的桃花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严谦用自己的胸膛顶住闻人笑的后背,松开捂住她嘴唇的手,在她耳边幽幽唤了句:“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闻人笑也不计较他这样吓唬她了,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落满星星,“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三天吗。”
  严谦用长臂卡住闻人笑的腰,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几分,隐约透出一股冷意:“不想见到我?”
  闻人笑直觉有些不对,转过头看他,恰好对上他一双漆黑阴沉的双眼。她怔了怔,问道:“怎么了?”
  “你还问,”严谦箍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好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似的,“你今天见了谁?”
  一听这话,闻人笑瞬间便全明白了过来,无奈地拍拍他的手臂,“松开,疼。”
  严谦搂着她向后往床上一倒,再翻了个身便压到了她身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答应过不见他。”
  “对不起,”闻人笑老老实实认错,“我一下子没想起来,下次不会了。”
  “没想起来,”严谦扯了扯嘴角,也不知信没信,“见到他就什么都忘了。”
  “你乱说什么!”
  “对不起,”严谦猛地低头,把脸埋在她颈窝,“我胡说八道。”
  闻人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有些委屈地问道:“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信,”严谦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嘴唇擦在她颈间带来几分痒意,“但我受不了。”
  他愿意相信她,却不代表他能受得了她见乐海,信任与不会吃醋永远都是两码事。
  闻人笑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嘟着唇“哼”了声,“这么喜欢我啊。”
  “喜欢,”严谦抬起头,嘴唇一点点凑近她的唇,眸中跳跃起某种危险的火光,“想把你带回军中,藏在我的营帐里锁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看着闻人笑被他吓得失了血色的脸,严谦眼底隐隐冒出几点绿色的萤火,一低头直接亲上她的唇,随心所欲地吮吸搅弄,闻人笑也不敢反抗,顺从地任他摆弄。
  “真乖,”严谦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声音透出几分满意,“要一直这么乖,知道吗?”
  闻人笑紧闭着眼,睫毛颤了颤,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野狼抓到手的猎物,“你别这样……”
  “别哪样,”严谦把唇凑到她颈间用力吸了一口,直到闻人笑隐约有了些痛感,他才在那个红印上舔了一下,满足地喟叹了句,“真甜。”
  “不要啊,”闻人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仿佛自己已经被野狼舔了一口,下一刻就要吃得骨头都不剩。
  像一只拼死挣扎的兔子,闻人笑捧住严谦的脸,不让他再凑近她,目光殷殷地认真说道:“你听我说,我今天下午就想好了,我要让乐海离开公主府。”
  她几乎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这件事,临到傍晚终于下定了决心。乐海这样有才华的人,不该碌碌无为地困在公主府这一亩三分地,日复一日苍白消瘦。
  替他消去乐籍,把自由还给他,从此天高海阔,便是她对这位知音最好的报答。
  “你要把他赶走,”严谦整个人僵住了一瞬,眼中逐渐漫上不敢相信的神色,“真的?”
  闻人笑想了想,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真的。”
  严谦定定看了闻人笑一会儿,滚烫的吻接连落在她的脸上,“怎么这么乖。”
  见他眼底没了那份危险和疯狂,闻人笑终于放心地缩进他怀里:“我很乖,你别总吓我。”
  小姑娘娇娇怯怯说着“我很乖”的模样,可爱得让严谦的一颗心都软成了烂泥。
  他把闻人笑抱在怀里,一声声温柔地哄,直到她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他才轻轻把她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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