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谦似是回应地“嗯”了声,那声调却有些奇怪,听着像是很痛苦,却又有种……闻人笑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便没再多想,笑嘻嘻地握了握严谦的手,“继续考我吧。”
即便严谦此时浑身难受,听了她的话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好。”
他拉着闻人笑的手放到左胸,就连她忍不住好奇地按了按他也没计较,只是温声问道:“这是什么。”
“心!”
“嗯,”严谦把唇凑到她耳边舔了舔,“为你跳的。”
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他呼在她耳边的温暖气息,闻人笑的心一片酥麻,嘴上却说着别扭的话:“油嘴滑舌。”
严谦松开她的手,转而把她抱住。没有她的时候,他的心从未跳动得这样温热而鲜活。如果是从前,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也会有这样爱一个人到心坎里、为她油嘴滑舌的一天。
他唇角微勾,眼中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我快些去与陛下提亲可好。”
第65章 二更
闻人笑红着脸转开目光,小声嘟囔道:“你想去就去呀,问我干嘛?”
严谦用脸贴了贴她的脸,低声道:“未经夫人准许,不敢轻举妄动。”
“你,”闻人笑气急,伸手推他,“谁是你夫人。”
“我夫人美丽心善,”严谦抱着闻人笑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你不认识她吗?”
闻人笑弯了弯眼睛,伸手戳戳他的脸颊:“嘴这么甜,老实交代,还跟谁说过这样的话。”
她本是在打趣,话说出口却突然眉头一皱。严谦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他喜欢过别人……
陷入情爱中的少女最容易患得患失,闻人笑的表情在严谦面前又从来不加掩饰,让他立刻就觉出不对。
“瞎想什么,”严谦紧紧皱起眉,惩罚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只有你。”
别说是甜言蜜语,他的初次牵手、拥抱、亲吻都是她的,甚至……将来也是她的。
闻人笑知道他不会骗她,顿时眉开眼笑,理直气壮地要求道:“以前没有,以后也不行。遇到漂亮姑娘不准看,不准说话,成亲以后不许纳小妾……”
想到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漂亮姑娘,她就忍不住生出几分危机感,连大夏朝规定驸马不可纳妾都给忘了。
“怎么这么傻,”听她越说越离谱了,严谦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一把将她摁上自己,嘴唇准确地找到她的唇用力吸了几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闻人笑觉得自己在上面亲他的姿势有些新奇,不想放过占据主动的机会,双手捧住他的脸,试探着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
严谦瞳孔骤缩,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绝望的野兽。
过了半晌,闻人笑突然感觉身下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硬的长条状物体,她好奇地撑起身想看看是什么,却被警觉起来的严谦一把按了回去。
他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被公主发现了。
“什么,”闻人笑歪了歪脑袋,清澈的眼底满是好奇,“不能让我看吗。”
她无知的话激得严谦又是全身一颤,深吸了几口气才道:“以后让你看。”
好在听他这样说了,闻人笑并没有刨根问底,“哦,好吧。”
严谦疼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叹道,“傻姑娘,医术不精。”
*
另一边,福王府。
闻人安微垂着头,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语气淡淡地朝福王妃解释道:“设宴是为了结交京中贵女,扩展人脉于大事有益。”
福王妃冷笑一声,面色愈发阴沉,“你就认识几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用,施那劳什子的粥还没出够风头么。我们家的银子可不是给你这样败的。”
她真是有些不明白,小女儿被她和福王宠得无法无天也就算了,为何在太后身边战战兢兢侍奉的大女儿也这般不懂事,明知家里如今状况如何,却还要用一大笔银子设宴出风头。
闻人安本不想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但无奈福王妃不同意这宴会就办不起来,只好坦白道:“我要嫁给杨慎行。”
“什么,”福王妃先是一怔,继而大怒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风花雪月的。”
“母妃息怒,”闻人安无奈地抿了抿唇,心中只觉得她空有野心却目光短浅,“您与父王可有考虑过,杨慎行如今是城防军统领,若是能将他拉到我们这边,里应外合拿下京城岂非事半功倍?”
福王妃皱着眉,下意识反驳道:“他怎么可能与我们一道。”
也不怪她从未朝这方向想过,实在是杨慎行连带着整个汝阳侯府,在世人眼中都是天子近臣,绝无背叛的可能,更别说还有皇后与公主这一层亲近的关系。
闻人安实在是被福王妃的蠢笨弄得有些烦躁,简略地解释道:“若是木已成舟,如何由得他撇清。”
这话已经说的较为直白了,福王妃也明白了其中深意,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深思。
的确,若是能在举事之前便将亲事定下,等到一切无法更改的时候再告知汝阳侯府实情,后者便算是上了贼船,要下去可没那么容易。毕竟有这层关系在,以皇帝的性子可不会轻易相信汝阳侯府与谋反无关。
到那时候,福王的军队兵临城下,城内的军队直接放弃抵抗,成事的把握实在太高。
脑中描绘出的画面实在太过诱人,几乎让福王妃立刻笑出声来,挥挥手同意了闻人安支银子设宴,好像办了这个宴会她们心想的事就能立刻成真似的。
闻人安见目的达成,随口道了句谢正要退下,福王妃忽然想起什么事,高声唤了句:“慢着。”
闻人安垂眸掩去不耐烦的神色:“母妃还有何事?”
福王妃语气理所当然地要求道:“想个法子,让你妹妹嫁给杨慎行。”
“什么,”闻人安一怔,眸光瞬间冷得让人心惊,可正处于兴奋的福王妃并未留意,“姗儿想嫁给杨慎行?”
这会儿福王妃心情不错,声音也带了几分笑意,随口答道:“这京城的女子,谁不想嫁给杨慎行这样要家世有家世、要外貌有外貌、要前途有前途,还洁身自好的男子。”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好,既对大事有益,又能让姗儿如愿。至于闻人安,她只想着她是纯粹为大事考虑,毕竟她离京那么久,哪里来的机会与他认识呢。
福王妃自然不可能想到,闻人安在小时候惊鸿几瞥过后,竟能执着地足足挂怀了七年。
看在闻人安提出这主意的份上,她也和颜悦色了几分,“刚好姗儿再过两月就及笄了,你快些将这事办好,母妃不会亏待你。若是结交汝阳侯府小姐的银子不够,再来与母妃说。”
闻人安似是笑了声,也不知是应没应下,连面上的礼节都懒得做足,直接转身走了。
如今她算是知道了,父王母妃真正疼爱的,只有闻人姗那个蠢货,而她自由离家,与他们感情疏远得很,再回来便成了可有可无的外人。
她脑子里一片浆糊,种种情绪交织,愤恨、怨怼、嫉妒、不甘,只有一个念头极为清楚:从没有人会为她筹谋,想要的一切只能自己争取。
*
镇远侯府。
严谦今天吃了大半天的苦头,也不敢再试图留下闻人笑抱着她睡,只好怀着满心不舍将她送到月亮门边。
“回去吧,”严谦摸了摸她的脑袋,话音顿了顿,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红晕,“明日早些来。”
“嗯,”闻人笑乖巧地答应,稍微想了想,又建议道,“明日好像也是个宜出行宜拜神佛的日子,我们去寺庙好不好。”
严谦微微弯腰,又留恋地抱了抱她,“你信佛?”
闻人笑歪着脑袋思索片刻,比划了个表示“很少”的手势,认真道:“一点点。”
严谦勾唇笑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好,陪你去。快回去吧。”
第66章 签文
第二天恰好是个温暖又晴朗的日子,最适合出门踏青。
严谦牵着闻人笑的手走在上山通往金明寺的路上,山间的清风带着树木和泥土的香气,凉凉地拂过脸颊。
闻人笑虽不是十分信佛,每年却捐着很多银子供养寺中的僧人,偶尔也会来与寺中最德高望重的方丈慧显大师聊一聊,所以知道这条不对游人开放的路。
两人才刚靠近寺庙,便有一位年轻的僧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迎上来双手合十做了个礼:“施主,这边请。”
闻人笑笑眯眯问道:“慧显大师在方丈院吗?”
“是。”
“谢谢了小师傅,”闻人笑摆摆手,牵着严谦往寺庙里面走,“我认识路的。”
两人穿过一排排禅房,呼吸着空气中混杂着檀香和植物香的淡淡气味,心绪格外宁静。偶尔会听见寺庙的另一边的院落,游人聚集的地方传来些许喧闹,抬头也能看见远处庄严巍峨的殿堂式建筑露出厚重的屋顶,那是放置诸多佛像的天王殿和大雄宝殿。
知道那里必定很多人,闻人笑并不准备去上柱香拜一拜,而是直接拉着严谦走到慧显大师居住的地方,伸手敲了敲门。
不过片刻,门被打开,走出了一名年轻的僧侣。作为慧显大师时常带在身边的弟子,他是认得闻人笑的,无需向方丈请示便作了个揖道:“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闻人笑和严谦跟着他往里走,很快便见到了在佛像前入定的慧显大师。后者听到脚步声,眼皮动了动,也没转头看,淡淡道了句:“公主来了。”
这声音不洪亮也不低沉,不苍老更不年轻,有种洗尽铅华的古意,令人听着都觉心中平静几分。
“还有一位施主,”慧显大师站起身朝他们走来,“二位请坐。”
严谦打量了下这位声名远播、平常人难得一见的得道高僧,看清他紧紧闭着的双眼,才知道这竟是一位盲眼的僧人。
出家人最不讲究寒暄一套,闻人笑开门见山道:“方丈,我想请您给他解个签。”
慧显大师稍微偏了偏头,仿佛能看见闻人笑,语气不喜不怒道:“公主,说过许多次了,贫僧不是算命的。”
闻人笑吃了个瘪,讪讪地摸摸鼻子,可怜兮兮地看严谦一眼,像只受了委屈求安慰的小狗。严谦知道高人都有些脾气,但仍是不满慧显大师对闻人笑不够和颜悦色,微眯着眸危险地看他一眼,伸手摸了摸闻人笑的脑袋安慰她。
也不知慧显大师觉察到什么动静,淡淡改了口:“罢了。”
他的弟子立刻会意,取来签筒让严谦和闻人笑一人抽一支。
严谦并不信这些,却还是依着闻人笑,从签筒里随手拿了一支。
闻人笑将两支签一起递给慧显大师,后者一边接过一边道:“贫僧早说过,公主您的命数是一生顺遂,无需多算。”
他用手指摩挲了下其中一支木签,脸上仍然毫无意外的神色:“上上签。”
严谦眼中藏着的戾气瞬间散去,露出几分满意。
慧显大师继续凝神解着签文,过了片刻又对闻人笑说:“善非善,恶非恶,请公主明辨。”
闻人笑歪着脑袋想了想,面露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地点头,认真应下:“嗯!”
慧显大师又拿起属于严谦的那支签摸了摸,久久不语。
“方丈,”闻人笑拉着严谦的手紧了紧,轻咬了下唇,“这签……”
“这位施主好重的血气,”慧显大师面上神色微肃,答非所问,“有碍命数。”
闻人笑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蹙着眉辩解道:“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严谦眸光微黯,轻轻捂住闻人笑的嘴,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低低地说了句:“不怕。”
“是否该杀不由你我决定,”慧显大师仍然是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沉默半晌,出人意料地说道,“上签。”
“真的吗,”闻人笑眼睛亮了亮,仰头朝严谦笑起来,“上签。”
虽然知道慧显大师道行高深,严谦也并未对那签太过在意,低头看着闻人笑开心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得要命。
慧显大师解着签文,一字一句道:“先苦后甜,福运绵延。”
一听这话,闻人笑眼中的笑意愈发明亮,像盛开的桃花一般动人。就连严谦也忍不住唇角微勾,觉得真是准确,有了闻人笑之后,从前所有灰暗的日子都变成了甜。
慧显大师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又开了口,似劝解又似告诫:“施主命带血光,留不住,莫强求。”
闻人笑一怔,脸上瞬间失了几分血色,急道:“怎么会,方丈您再看看。”
方丈的本事她是最清楚的,虽然总是说着不可道破天机,却还是一次次给她解签、劝告、提点,算出的事从未落空过。可这回……
“不必,”慧显大师放下手中的木签,看上去绝无改口的可能,“签文一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二位施主无需太过介怀。”
“当,当然不信了,”闻人笑微白着脸,扬起下巴色厉内荏,“这回一定是您算错了。”
严谦低低叹了口气,轻轻拥住她,眸中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声音却温柔至极,重复着那句话:“不怕。”
慧显大师起了身,似是准备回到佛像前入定,也不知是否终究心怀不忍,忽然又停下脚步,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准确地递到严谦面前:“这珠子,贫僧念经有一段时日了,或许能帮到施主几分。”
闻人笑没说话,仰头看着严谦,让他自己决定。他目光沉沉地看了那佛珠一会儿,伸手接过,低声道了句:“多谢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