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将军的小公主——于拾忆
时间:2019-02-07 09:16:15

  闻人笑轻轻起身倚在床头,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不论何时,只要唤一声阿鸳她就会在,虽然从不主动开口说话,却总能让她安心。遇到麻烦的事就找阿鸳,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你还记不记得今天遇到的那个老婆婆,”闻人笑若有所思道,“明日去皇叔的善堂查一查吧,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女儿。”
  “我现在去。”
  “这么晚了……”闻人笑蹙起眉,却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你一定要小心。”
  阿鸳总是这样,每当她有事让她做,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做完。闻人笑说过几次,但阿鸳从不愿意拖拉,她也就不再说了。
  *
  第二天,闻人笑用过早膳便去了柳府。
  燃着莲花香的大厅里,闻人笑与柳渠子夫妻坐在一起喝茶。
  还没说上几句话,柳渠子便提起了乐海:“公主,你介绍来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他以前是福王府的琴师,”闻人笑轻声解释道,“后来在公主府留了一段时日。”
  刘渠子大概猜到闻人笑与他有些渊源,却也没多问,只是含笑夸了句:“是个不错的后生。”
  这样有天分的人无法不让人欣赏,更为难得的是他对琴艺的专注。为了练琴不打扰府中其他人,甚至主动借住在最为偏僻的小院,只是偶尔带着一两个问题来请教刘渠子。
  “是,”一旁的柳夫人插话道,“就是心思重了些,看着让人心疼。”
  像乐海这样身世坎坷、模样英俊的少年,总是很轻易就能让长辈心生怜惜。柳夫人早已吩咐厨房用最好的药膳招待这位过于清瘦的客人,但偶尔见到他一两次,仍然是苍白得有些病态的模样。
  闻人笑低着头,小声说道:“给师父师娘添麻烦了。”
  “公主这是什么话,”刘夫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照顾个人能有多麻烦,而且也不是什么讨人厌的家伙。”
  柳渠子端详着闻人笑的神色问道:“他这会儿应该就在府中,公主可要见见?”
  闻人笑毫不犹豫摇头道:“不用了。”
  见她这样的反应,柳渠子便知道乐海不是公主喜欢的那个人。他轻抚着胡须,用一种欣慰、感慨又略带怅然的眼神看着闻人笑:“公主何时能将心上人带来给我们看看。”
  “师父,我……”闻人笑脸颊微微泛红,脑中浮现出严谦的脸,和他凝视她时专注的目光。
  她不想否定严谦的存在欺骗师父师娘,却又担心他们说严谦不堪与她相配,因为他不会弹琴、不懂风月,甚至没有健全的双手。
  “行了,”柳渠子知道她不想说,也不忍心逼问,温声转开了话题,“今天为师教你……”
  就在此时,大厅的门被重重推开,发出一声闷响。
  厅中的人齐齐转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着轻甲的高大青年疾步朝闻人笑走来。
  闻人笑认出这是公主府的侍卫,心中莫名一慌。她还来不及去猜测发生了什么,那侍卫已经到了她跟前单膝跪下,面容冷肃:“公主,出事了。”
  *
  闻人笑回到公主府,一路小跑着被领到闵大师的院子。
  看到躺在榻上悄无声息的阿鸳的那一刻,闻人笑脸上彻底失了血色,瞬间就红了眼眶。
  阿鸳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她不敢想象在这最致命的地方是多么严重的伤。闵大师动作飞快却有条不紊地剪开伤处的衣裳,处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即便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伤他还是有些唏嘘。一个姑娘家受了这么多致命的伤,竟然还能撑着回到公主府,倒在公主的寝殿前,这样的意志实在让人敬佩。
  “公主,您先出去吧,莫要看了。”
  “我不,”闻人笑咬着牙,泪水大滴大滴的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流下来,浑身不停颤抖着,目光却一动不动地落在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上,像是要把什么牢牢记住。
  过了许久,闻人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那句话:“先生,阿鸳会好起来吗?”
  闵大师沉默许久才道:“尽人事,听天命。”
  这样严重的伤,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即便能醒来,也会落下不少毛病。不说别的,武艺定是保不住的,或许连走路都困难。
  闻人笑听到这句话几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只要想到也许会失去阿鸳,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完全无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玉罗从门外进来,走到闻人笑身边,一向稳重的她面对这接二连三、措手不及的状况也失了几分冷静,“皇上口谕,宣您进宫。”
  “我不去,”闻人笑捂住自己的脸,如同无助的兔子一般一声声地抽泣着,“我要陪着阿鸳。”
  玉罗终于也红了眼眶,声音微微颤抖着道:“皇上让您即刻进宫。”
  
 
第73章 二更(已替换)
  闻人笑下了马车,步行穿过三道宫门走向崇元帝所在的御书房。
  在来的路上,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心力,才能勉强让自己从悲伤中腾出一些思绪,试着将这件事捋一捋。
  阿鸳去查福王叔开的善堂时受伤,那么最可能伤害阿鸳的自然是福王叔的人。假定是这样,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察觉到了阿鸳的存在以为是歹人,二是……灭口。
  若是第一种可能,阿鸳的隐术绝不是能让普通人轻易察觉的,但是按理说福王叔身边不该有皇室嫡支才能拥有的暗卫。若是第二种可能……
  闻人笑忍着心痛,还没想明白如今这错综复杂的情况,御书房已经在眼前。
  领路的内侍替闻人笑拉开门,她一走进去,竟看见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福王,闻人姗,闻人宇,还有此时她最想见面问个明白的闻人安。
  崇元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道了句:“伏光来了。”
  闻人笑听崇元帝唤她伏光,稍微怔了怔,应道:“父皇……”
  还没等她说什么,站在她斜前方的闻人安突然回过头,满目哀戚地问道:“堂妹,你为何要杀我?”
  闻人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轻声问道:“我要杀你?”
  闻人安的左手抚上自己的右肩,苍白着脸,一幅虚弱的模样。闻人宇赶紧过来把她扶住:“安儿,小心。”
  闻人安轻轻挣脱自家哥哥的搀扶,朝闻人笑走近了几步:“你我是亲生的堂姐妹,也是儿时的玩伴,为何如此无情?”
  “我……”闻人笑怔了半晌,脑中传来一阵阵晕眩的感觉。一个个打击接踵而至,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闻人宇从未见过活泼可爱的堂妹这样苍白可怜的模样,有些忧心地走过来,犹豫着道:“笑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与安儿说清楚就好了,我知道你不会……”
  闻人安微尖着声音打断他:“哥哥,我受的伤还能是假的不成!”
  闻人笑无助地低着头站在那里,泪水不停地在眼中打转。
  她不知道在她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阿鸳经历了什么,可现在她成了被控诉、被攻击、不得不自辩清白的一方。
  但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不省人事的阿鸳正躺在府中,等她为她讨个公道,所以她不能后退。
  闻人笑咬咬牙憋回眼泪,微扬起下巴看向闻人安:“堂姐说我派暗卫杀你,有何依据?暗卫真容不示于人,你又如何知道那是我的暗卫?”
  “堂妹,你莫要执迷不悟了,”闻人安的声音轻柔又虚弱,透着些心痛的沙哑,“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常常缠着暗卫摘下面罩让你看她的脸,有一次我也在旁边。我们小时候明明那么好啊……”
  她的声音一点点变轻,留下一个怅然的尾音消散在此时落针可闻的御书房。
  闻人笑低着头咬了咬唇,她是真的不记得这件事了。
  那边闻人安接着说道:“我也希望这其中有误会,堂妹可否让暗卫出来对质……”
  听她提到此时躺在府中身受重伤、生死未卜的阿鸳,闻人笑心底最后一丝软弱和期待终于消失不见。
  如今的局面让她百口莫辩,但为了自己和阿鸳,她必须从死局中找出一线生机。
  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崇元帝终于开口问道:“伏光,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闻人笑已经无暇为崇元帝冷淡的语气而难过。她凝神思索片刻,上前几步与闻人安对视:“堂姐,你我无冤无仇,你说我为何要杀你?”
  闻人安苦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满是受伤的神情,“大概是因为京中知道我的人越来越多,而你……不愿有人将我与你并称‘京城双姝’罢。堂妹,我从未想过与你争这些虚名,你若是不喜大可直接与我说……”
  闻人笑听着这些虚伪至极的话只觉得荒诞又讽刺,小时候那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堂姐,不知为何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又或者所有的善良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
  “安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闻人宇为难地再次插话,“笑笑不是这样的人……”
  闻人笑没看他,只是凝视着闻人安,轻声问道:“堂姐,可否容我问你几个问题?”
  闻人安望着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做错事还执迷不悟的孩童,轻叹了口气道,“堂妹,你问吧。”
  “好,”闻人笑挺直了腰,面容沉静地发问,“若刺客如你所说是身负隐术的皇家暗卫,你是如何发现她的?”
  “福王府的侍卫训练有素。”
  闻人笑知道事情不会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却也不欲在这一点多做纠缠,“暂且如此,刺客用的是什么兵器,左手还是右手,以何种姿势伤到了你?”
  她的语气并不激烈,却透着莫名的震慑;眼中像是燃烧着某种火光,让闻人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好在这些问题闻人安并非没有预料,想着早已计划好的说辞,面不改色道:“当时正是深夜,我的屋里已经吹熄了灯。刺客从窗户进来,右手持剑,刺伤了我的右肩。我起初毫无防备,受伤后便挣扎、大声呼救,恰好府中巡视的一队侍卫经过,侥幸护住了我的性命,可惜未能生擒刺客。”
  说来也确实是可惜,她如何也想不到,那女暗卫竟能厉害到这个地步,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还能一身是血地逃走。
  闻人笑握紧了拳,心中终于有了定论。阿鸳去的地方是善堂,受伤的地方也是善堂,而不是闻人安所说的王府。
  那么闻人安不惜自伤、甚至与她完全撕破脸也要掩盖的善堂里,定然是有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想起上次的山中私兵一事,闻人笑忽然感到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些许。她的父皇对私兵一事定然已经有所防备,若这两件事确实互相关联,那么父皇此时的态度……
  心中飞快地转过种种思考,闻人笑越是震惊,面上反而愈发冷静,“你可知道皇家暗卫如何培养出来的?若我真派暗卫杀你,你此时早已没了性命。如你所说,你起初毫无防备,为何刺客并未得手?即便是刺歪了,也该伤在靠近心脏的左肩而非右肩。”
  不给闻人安任何喘息的机会,闻人笑精致的脸庞冷若冰霜,继续咄咄逼人道:“再有,王府侍卫抵御刺客的过程又是如何,几人参与,可有伤亡?”
  闻人安心中微紧,蹙了蹙眉刚要说什么,就听闻人笑已经转向了崇元帝,话语掷地有声:“父皇,儿臣请求您传召王府侍卫,御前对质、验伤!”
  御书房陷入了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屏着呼吸等待崇元帝的答案。没有人认为他会拒绝爱女这个理所应当的请求,闻人安甚至已经在心里祈祷验伤的时候不要被看出破绽,然而——
  “今日就先到这吧,”崇元帝指尖轻敲着桌面,沉声说出了暂时的裁决,“康宁有伤先回去休息,伏光……先留在宫中。这件事朕自会查清楚。”
  他的模样俨然一位已经相信女儿做了错事却要强行护短的父亲,闻人安与福王早就猜到如此,倒是并未觉得特别失望。
  “父皇!”闻人笑急得跺了跺脚,眼眸湿漉漉的像只惶恐的小鹿,“我没有做过。”
  “行了,”崇元帝隆起的眉头透出几分不悦,“朕说了朕会去查。”
  “那您现在就查啊,”闻人笑嘟着唇不依不饶,“传王府的侍卫来面圣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崇元帝脸色黑了几分,声音愈发严厉:“你若想让王府侍卫前来对质,你的暗卫也必须来。”
  闻人笑一怔,低着头委屈道:“我的阿鸳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和那些普通侍卫一样。”
  看着她这不知悔改的模样,崇元帝鹰眸中更添怒意,大手一挥道:“来人,领公主回含光殿。这件事查清楚之前,伏光你先留在宫中。”
  崇元帝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惊得闻人笑猛然抬头,桃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带着哭腔唤了声:“父皇!”
  父皇竟是要将她禁足。
  崇元帝似是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
  闻人笑看了眼等在一旁的内侍总管,闷闷不乐道,“我自己认识路。”
  说完,她连行礼告退都没有做,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出去。
  *
  来到生活了许多年的含光殿,这里一切的摆设都没有变。虽然空置了很久,显然还有宫人常常打扫,并未落下什么灰。
  闻人笑把自己埋进软椅里,筋疲力竭地闭上眼,今天发生的一幕幕都朝她涌来,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崇元帝一走进来便看到抱着膝缩成小小一团的闻人笑,模样可怜极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把受了委屈的女儿抱在怀里,“笑笑你听朕解释。”
  “父皇,我都知道,”闻人笑抬起头看看他,压抑许久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滚出来,“要谋反的是皇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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