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回了定风阁,严谦直奔床边,把闻人笑放了上去。
闻人笑下意识涨红了脸,模样又警惕又怂,像只色厉内荏的小兔子:“你做什么!”
严谦一怔,低低叹了口气:“我什么也不做。“
说完,他伸手拉过被子给闻人笑盖好,”睡吧。”
闻人笑愣了愣,脸色更红了几分。他心疼她赶路奔波辛苦,想让她好好休息,她却这样自作多情……
“那你要去哪儿?”;
“我哪里也不去,,”严谦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在这里守着你。”
闻人笑笑眯眯地朝他张开手臂:“那你陪我睡,要抱抱。”
严谦顺从地脱了外衫和鞋袜躺到床上,用一个满是占有意味的霸道姿势将她固定在怀里。
不知是赶路实在太累,还是他怀里的感觉太过温暖,闻人笑很快就睡得沉了。
她唇角含着轻轻的笑意,睡颜纯净又美好,让严谦看得目不转睛,像是要将这两年的时光硬生生看回来一样。
过了很久,他才合上眼,喉头滚了滚,溢出一丝轻不可闻的叹息:“真是不长教训。”
她为何胆子这样大,明知他垂涎,还敢毫无戒心地邀他共眠。
无非是料定他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严谦心头浮起一丝淡淡的憋屈,小心翼翼伸出手想碰一碰她的脸,还是在半路握成拳头放下。
罢了,她一路上这样辛苦,这次就先放过她。
*
太阳慢慢地坠下山去,金黄的余晖照进窗棂,给相拥而眠的两人披上一层温暖的彩衣。
闻人笑睁开眼,小心翼翼挪开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轻轻坐起身、下了床。
她穿好鞋站起身,正要往外走,身后忽然响起严谦幽冷的声音:“你要去哪?”
她一回头,就见他微眯着眸面沉如水,是极少在她面前展现的阴戾模样。
心里咯噔一下,闻人笑赶紧坐回床上抱住他的腰,轻声道:“不去哪,只是出去看一下。”
“看什么?”
“我在等……”闻人笑本要老实回答,忽然又不想太早告诉他,免得今天等不到会失望,“没什么。”
话音落下,一阵天旋地转,闻人笑被狠狠摁倒在床上。
下巴被重重捏住,耳边响起严谦带着狠意的声音:“又想骗我。”
“我没有……”
闻人笑委屈地蹙起了精致的眉毛,正要与他解释什么,门外忽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或者说是拍门声更加恰当。伴随着江风中气十足的声音,激动得十分明显:“公主!将军!来,来圣旨了!”
闻人笑与严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跳下床往外跑。
严谦半牵半抱着闻人笑到了镇国公府的大厅,一双长腿迈得生风。自从认识他以来,闻人笑还没有见过他这样着急的时候。
大厅的客席上坐着崇元帝的内侍总管,看见两人相携而来,就算他在深宫练成了只老狐狸,还是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过后,内侍总管便展开了手上金黄的圣旨,念道:“朕有爱女伏光……”
听到自己的名字,闻人笑心里重重一跳,索性将那圣旨抢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咬着唇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把圣旨塞到严谦手里。
内侍总管看着她这样高兴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他也算是看着闻人笑长大的,她与严谦的事情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是从来也没有想过,她最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再向严谦看去,后者紧紧握着圣旨,低头目不转睛地看,脸上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闻人笑拉拉他的袖子,开心得有些哽咽:“赐婚,是赐婚啊,你不开心吗?”
严谦的目光落在“赐婚于镇国公严谦”这一行字上,将每一个字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听到他的声音,才像是如梦初醒,怔怔地回不过神来,手中的圣旨也掉在了地上。
闻人笑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呜呜地哭起来。
严谦下意识搂住她,仍然愣愣地出神,过了许久,眼底才浮起难以置信的神情,然后慢慢勾唇露出一个笑。
毫无阴霾、爽朗又纯净的笑容。
内侍总管忽然就安心了下来。
闻人笑抬手搂住严谦的脖子,仰起头朝他笑,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盛满喜悦。
严谦单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抱离了地面,笑着在原地转起圈来,即使这样也无法抒发他喜悦的万分之一。
他们终于等来了一辈子。
内侍总管看了眼滚落在地没人管的圣旨,也不追究这大不敬的行为,独自默默退了出去,不再打扰这一对有情人。
闻人笑觉得转圈圈有趣极了,咯咯地笑出声,“驸马!”
严谦眼眶酸了酸,把闻人笑放到地上,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上去。
这个吻再也没有任何杂质,没有压抑、没有惶恐,只有最炽烈的爱意。
一吻终了,严谦用手指摩挲着闻人笑的脸,一遍遍呢喃着问道:“我真的能娶你了吗?”
“傻子,”闻人笑又好笑又心酸,“父皇的圣旨还能是假的不成。”
她伸手让他把她抱起来往定风阁走,一边在他耳边喜滋滋地盘算道:“等我们成亲以后,再修一道大点的门,不过月亮门很有意义,还是要留着。按理说你要来公主府住,但是我住你这里也很好,不如我们一边一周轮流住……”
她清脆的声音让严谦也不由沉浸在她勾画的美好愿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傻傻道:“给我生个女儿。”
像她一样可爱的女儿。
“什么,”闻人笑的话戛然而止,红着脸又羞又气,“你怎么总想这些事!”
她内心深处其实有些羡慕那个自己未来的女儿,还没出生就被严谦惦记上了。脸上不自觉露出些委屈的神色,嘟着唇闷闷道:“不要,我不要生。”
“好,那就不生,”严谦急忙顺从答应,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只要你。”
这话闻人笑爱听极了,笑眯眯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这还差不多。”
严谦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目光温和得能滴出水来,喉头滚了滚,声音涩涩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主动靠近我,谢谢你愿意喜欢我这样的人,谢谢你在大殿上那一句勇敢的“只想要严将军”。
只是这些话他都没有对她说,微微哽咽地沉默许久,才憋出一句答非所问、简单过了头的话:“我会对你好的。”
第97章 铃铛
这一道赐婚圣旨就像是天上落下的巨石掉进平静的湖面,以公主府和镇国公府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到整个京城。
可想而知,人人谈论的盛况,比起两年前那场骚乱,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闻人笑并不知道外面如何轰动,她正窝在严谦怀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与他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海上很漂亮,海里的动物也很可爱。唔,书上说是叫海豚和虎鲸,都很可爱的。虎鲸会跟着我们的船一直游,抬起头让我和它玩,身子是黑的,肚皮是白的,就像西西和哈哈一样可爱……”
严谦的目光粘在她脸上,似乎听得很认真,又似乎只是看着她,没有在听。
“咦,怎么不见西西和哈哈?”
“去哪里玩了吧,”严谦望着她仰起头看他的那双桃花眼,心里一动,低下头亲住她的唇。
身子又渐渐被压倒在榻上,迎面承受着他温柔却不容反抗的亲吻,闻人笑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这是今天的第几回了呢?
好像得了赐婚的圣旨后,他就愈发没脸没皮了,一言不合就亲上来。
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胸口,闻人笑睁眼一看,就见作乱的正是严谦那只大手。
她红着脸,眉目含怒道:“流氓!色胚!”
严谦也不否认,只是重新找到她的唇亲上去堵了她的话,手上甚至变本加厉地揉了揉。
“唔唔唔!”
闻人笑推开他,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警惕又委屈,反而让严谦心头更添几分滚烫:“你是我的了,知道吗?”
听着他低沉又霸道的话,闻人笑气哼哼地嘟囔道:“早知道不求父皇今天就赐婚了。”
这样没羞没臊的日子来得太快,她还有些不能适应。
严谦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闻人笑正要再说一遍,看了眼他的表情,及时打住话头,憋屈道:“没什么。”
等到看清严谦眼中受伤的神色,闻人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说错了话。轻轻支起身子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声音软软道:“我乱说的,别生气。“
少女的胸脯温暖又柔软,隐约透着淡淡的馨香。严谦把脸埋在她怀里,刚生起的一丝怒意就这样消了下去,“我没生气。”
闻人笑低头用脸蛋蹭蹭他,忽然发现他的黑发里竟掺杂了白丝。难以置信地伸手拨了拨,那几根刺眼的白发就更加明显。
“怎么会这样……”
听出她微微哽咽的声音,严谦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声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你要是不喜欢,我用乌豆染黑……嗯?”
“没有,”闻人笑不知哪来的力气,抱着他翻了个身便压到了他身上,一口重重亲在他的嘴唇上,“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承受了她所有重量,感受到少女柔软、凹凸有致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严谦闷哼一声,眸光忽然发绿。
闻人笑还在一下下安慰地亲着他的唇,注意到他脸上似乎有些痛苦的神色才停下,歪着脑袋问道:“你怎么了?”
严谦的声音又低又哑:“我难受。”
如今的闻人笑当然已经能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又羞又心疼,红着脸不知所措。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拉住,闻人笑下意识挣了挣,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就见两只黑白相间的大狗摇着尾巴冲了进来。
她瞬间把严谦忘到了脑后,欢呼一声跳下榻去,险些被扑上来的西西和哈哈扑到了地上。
摇摇晃晃地抱着两只大狗,闻人笑一边撸毛一边躲避它们热情的亲吻,还是很快就被弄了一脸口水。
严谦坐在原地微眯着眼,脸色憋屈得铁青,看着那两狗一人的笑闹,忽然又勾唇露出一丝笑意。
至少他终于……有家了。
*
第二天早晨。
闻人笑感觉到有一条手臂横亘在胸口上,压得她喘不过气。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吓得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抬手一看,她白皙的手腕上用棉线系了一只精致的小铃铛。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恰好对上严谦警觉的目光。
“你……啊!”
身子失了重心被重重地搂到他怀里、压在身下,耳边传来他低哑的质问:“你要去哪?”
闻人笑眨眨眼,茫然又委屈:“我,我不去哪儿啊。”
严谦似乎松了口气,“别乱跑,知道吗?”
闻人笑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在她手腕上系铃铛。
美丽的桃花眼露出几分难以置信,在昏暗的屋子里波光粼粼:“为什么要这样。”
“别生气,”严谦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唇,“你不喜欢就解下来。”
闻人笑闷闷地往床边缩了缩,以示自己的不悦。
“我怕我不小心睡着了,”严谦凑过去抱她,声音微微颤抖着透出一丝无措,“醒来你又不见了。”
两年前就是这样,他只是上了个朝,再回府的时候就是人去楼空。所以在她手腕上系个铃铛,动一动就能便知道。
闻人笑隐约觉得他有些魔怔,心里却又酸又软实在生不起气,轻叹一声回抱住他:“我不会的。”
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严谦在黑暗里寻到她的唇便亲了上去,用力地吮吸,手也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昏暗的环境里,这样亲密的触碰轻易就能让他浑身发热。
“公主,帮帮我……”
闻人笑红着脸欲哭无泪,也知道他正是疑神疑鬼的时候不能轻易拒绝,只好闭上眼自暴自弃地由着他拉了她的手纾解。
一个个滚烫的吻接连落在她的脸上、唇上、脖颈上,耳边是严谦喘着粗气、意乱情迷的呢喃:“公主,我的公主。”
他竟真有这样的一天,能对她做尽世间最亲密的事。即便不是……从前也只会出现在梦里。
闻人笑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只觉得自己羞得都要烧起来了。
过了许久,窗外的天色隐约从帘子透过一丝阳光,闻人笑小声道:“你怎么还没好。”
严谦听到她的声音显然有一瞬间更加激动了几分,在她颈侧吸出一个淡淡的红印。
想起上回,闻人笑试探着喊了声:“夫君!”
“嗯,”严谦包着她的手紧了紧,动作却更快几分,红着眼咬牙道,“夫人。”
闻人笑:“……”怎么没用了。
*
严谦神清气爽地上了朝堂,一身喜意就连站得很远的官员偷偷打量他时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由都在心里嘀咕:真是走了大运,也不知陛下是作何想法,竟真舍得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嫁给这样毁容又残疾的严谦。
严谦也知道别人在看他也毫不在意,面色如常站得笔直。
下了朝,他便去御书房向崇元帝谢恩。
崇元帝打量着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严谦,后者眉梢眼角显然不自觉地比平日少了几分锐利,甚至说得上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