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引——长安小郎君
时间:2019-02-11 10:59:45

  循声而去,一墙之隔的小院里,竟是刘美人和楚妃。美人蹙眉垂手,神情严肃,而楚妃跪在院中,梨花带雨。这情形实在令人好奇,我便斗胆,挨着这小院的旧门,从破损的缝隙中偷看了下去。
  “你出身不低,又与皇后连亲,有些傲骨是可以理解的,然你既做了潭儿的妃子,入了天子家门,便该戒骄戒躁,谨守本分。你不要以为我不说话,也不常出来走动,便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年轻,路还很远,倘若心术不正,则必将断送自己的前程!”
  “母妃,云深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求你千万饶恕我,也不要将此事告诉殿下!修成县主为陛下宠爱,云深实在不该与她相争,来日她若做了殿下的正妃,云深自会恭敬侍奉,再也不敢生事了!”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但册立正妃连我都做不了主,何况是你?妄自揣测,只能迷乱心智,于你无益。”
  “是,云深记住了。”
  “今后无事,又非节庆,你还是少入宫来吧!我与潭儿向来行事低调,你已经太过招摇了!”
  许是我来得晚,她们未说几句便结束了,但这仅有的几句却也让我听明白了,就是御花园之事。我实在想不到,这刘美人不但是个有心人,竟还洞若观火,如此明辨是非,当真深藏不露。
  回府路上,霜黎道那小院原是温室殿一处废弃之地,而我想来,刘美人选择此处警训儿媳,避人耳目,也是一片良苦用心。
  “县主现在更不用怕了,这刘美人也是向着你的!”霜黎笑道。
  “她不是向着我,你莫不是没听见?她说自己与潭哥哥向来行事低调,这才是原因啊。”我细细咀嚼其中意味,心底生出的不是宽慰之情,而是一股浓重的隐忧。
  我觉得,潭哥哥怕是真的对我有意,而楚妃也不会真的就此罢手。
  三月初十,国子监常例的旬假,我与仲满相隔月余终于再会,只是因诸事烦扰,又未能与他好好庆贺生辰,不过备了一席酒饭,同食而已。我念着潭哥哥的事,面对他时总是怀有愧疚,更不敢说。
  “玉羊,何事不悦?怎么都不说话。”他也是细心的人,不久便看出些端倪。
  我微叹一声,略感茫然,忖度了才道:“满郎,昔日竹林前我向你表白,你问我喜欢你什么,可如今我们都这般了,我却从未问过你,你喜欢我什么?我有哪里好?”
  “玉羊,你究竟怎么了?”他紧张起来,将身挪近握住我手,“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令你不悦?”
  “并非不悦,我只是想问问你。从前楚娘子那般才貌都不入你眼,我又凭什么?我既没有她漂亮,又什么都不会,除了玩乐就是吃喝,毫无上进之心。那日在乐游原上,你说你第一次见我便动了心,可我那时长得还不如现在呢!”
  我一直认为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如此道来也并非故意。我只是突然想弄明白,为何接连两个与楚妃相关的男子,都喜欢我。
  “你啊!”仲满刚还一副忧虑神情,此刻却突然笑出来,顿了顿抬起两条手臂,又弹出两只食指来,“我喜欢这个啊!”他说着,两根食指戳进了我脸上的笑涡。
  这举动让我霎时脸上发热,眼睛瞪大了看他,口中犹如噎住,胸口亦怦怦直跳。
  “玉羊。”他柔声唤道,撤去两指却拥我入怀,“还记不记得那年廊下写功课,你闹着要我看你脸上的笑涡,问我见没见过,其实,我早就看到心里去了。”
  “嗯,这个回答我倒是满意的。”我也不是什么矜持的主儿,方才那一下害羞早便过去,此刻只有满心得意,而潭哥哥之事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作者有话要说:  刘美人:小赤佬,你以为我看不透你
楚妃:┭┮﹏┭┮被发现了
玉羊:刘美人我爱你
霜黎:我方阵营再入一员猛将
仲满:我爱你,我保护你
玉羊: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霜黎:辣眼睛,请关爱单身狗
小满: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是单身狗
霜黎:单身喵~o( =∩ω∩= )m
小满:我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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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这个宇文融在本文是个小角色,但大家最好记得一下,跟后面的情节有关联。
 
  第43章 原是瞿唐风间阻(二)
 
  “县主!哎呀……”
  正是情到浓时, 霜黎忽然闯进来, 急三火四, 却又见我们如此便捂着眼睛站到了外头,才道:
  “庆王殿下到访, 说请县主一见, 现在正堂等候!”
  我听这话险些梗住, 又当着仲满的面,实在难堪, 可这一时又无暇向他细述。
  “满郎你……”
  “去吧, 我等你。”他的面上亦有犹疑, 却也还十分体谅。
  我心中愧疚又起, 仿佛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又看了他几眼, 终是出了房门。
  正堂里, 潭哥哥只身而来,也未安坐吃茶, 背手站立,面色也不甚开朗,倒似是心事重重的。
  “玉羊,我突然过来, 没有不便吧?”
  “没有, 潭哥哥是有什么要事吗?”我思索着接了话,行动有意与之隔开一点距离。
  “是楚妃的事,上月你们在御花园……”他先是直言, 声音却越发虚了下去,片时才提起些精神,道:“因你不得出宫,我也不好去问你,今日偶然过府才知你回来了。”
  他一番解释,却未提到底想问什么,不由我心下推敲,因而主动说起:“是我的猫伤了她,也不知她伤的如何,哥哥要怪就怪我吧。”
  “不不不,并非此意。”他急起来,眼中倒有歉疚之意,“她的伤无大碍,她同我说是自己不慎才惹了猫儿,与你无关。玉羊,那天皇后险些杀了那猫,是不是吓坏了?你倒没受伤吧?”
  他虽不知此事内情,却依旧不怪我,他是楚妃的夫婿,按理怎么也该说我两句,可……他是真的心系于我。
  “伤的是楚妃,我又有父皇庇护,自然无恙,哥哥回府多多关顾楚妃才是。”我刻意将话音加重了些,眼睛也半垂着。
  “无事便好,这些时日我很是记挂。”他丝毫未察觉我的态度,言语之间竟似忽略了楚妃,转又淡淡笑出来,“玉羊,其实我母亲很喜欢你,只是她性情好静,也不善交往。我曾说过,父皇虽宠爱你,却也不能时时护着你,但你可以去同我母亲作伴,她会关顾你的。”
  我若去亲近刘美人,那楚妃还不气死?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这潭哥哥浑然不知内情,说出来的话虽是真心,却只令我唏嘘。
  “美人待我好,我知道的。初见便赐了我许多礼物,那次在掖庭,哥哥带来的吃食也是美人给的,日后有机会必当拜见。”我不好直接拒绝,只说出了这模糊的话语。
  潭哥哥满意地点点头,又略坐了片时,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终是洒然离去。
  要顾虑的人事颇有些复杂,我就装作无知吧,他不主动提起,我也不去捅破这层窗纱。左右刘美人也说了,册立正妃由不得自己做主。
  返回内院时,我本已准备好如何与仲满述说,可他却早就离开了。他丢给霜黎一句话:
  “我与玉羊之事如今尚不可说,若为外人见晓,不明所以,肆意传扬,则必有损玉羊清誉。今后当慎于交往,以期来日。”
  这番话自是正理,也甚慰我心,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很开心,因问起霜黎他可曾打听潭哥哥,回答却是没有。
  只能再等十天。
  十天之后的旬假他自是不会来找我了,可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一双脚。束起长发,换上圆领袍,单人匹马,直向四方馆奔去。
  与初来时不同,我如今已有了能证明身份的令牌,便示之与那守卫的官兵验看,果然畅行无阻。
  来至日本使团下榻的分院,我最先见到的是真备和真成。因是长久未见,他们也知晓了所有的事,便不免多聊了片时。他们甚是感叹也祝愿我与仲满,但话到最后都未见仲满出现。
  “他今日无事,早就出门了,难道你们恰巧错过了?”
  真备一语点醒,我兴奋又着急,匆匆道别便回转了升平坊,可府上竟也未见他到来。这却叫人为难了。
  白忙了一上午,倒成了一桩悬案,我不免有些失落,可还是呆不住,不过略歇了片时又出去逛了。
  这漫无目的闲逛非但不能遣怀,而且更添熬煎。街上热闹,我只觉是吵闹,便索性策马出城,去了金光门外的那片竹林。
  春三月,初篁含箨,碧虚亭亭,东风带暖,吹来一阵阵细细娟娟的清香。此地果是能静心的。我牵马缓行,随手摘些路边的花草拿在手中把玩,一面向竹林深处而去。
  “为什么?!”
  一路也未见有人,尤其这林深之处,可正是百无聊赖地走着,却猛听一声似是暴怒的大喊。我惊而抬头,左右看时倒未见异样,只一转身,见东南不远处隐隐站着两个身影。
  “嗯?是情人幽会?”
  我不明情况,便未曾走近,只自言自语,随意猜测着。
  “仲满!你当真如此绝情?!”
  才要不去管这闲事,又听那处传来一句,而这下,我可走不了了。这声音是楚妃的,而她又唤着仲满,他们如今怎还会相见呢?!
  我将马儿牵远了些系在一处竹竿上,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过去。我不忙惊动,只沉了沉气,想听听这背后真言。此地草木茂盛,倒是适宜暗中掩藏的。
  仔细看时,仲满倒与平常无异,而楚妃了披了件翠色斗衣,只挽着一个简单斜髻,一身清清素素倒与这竹林景致相融了,而恐怕也有遮蔽之意。
  “你如今已是庆王侧妃,万事皆定,又何苦执着往事呢?玉羊年纪尚小,又一派天真,根本于你无碍,你伤过她一次,险些要了她的命,你究竟还想怎样?!”
  仲满对楚妃的态度让我大吃一惊,就算前缘尽散,可仲满却从来不是这种冰冷的人。而他这话也不通,楚妃几时要过我的命了?不过是小满那次,也不至威胁性命啊。
  “我想怎样?我就是恨她!”楚妃忽而瞋目切齿,花容月貌也扭曲了,“那时你也不知她是个女子,便对她百般呵护,只要是对着她,连眼睛都在发光,你可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仲满无言,只是面色愈加坦荡。
  楚妃冷笑了几声,继续说道:“那年上元节,你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拭,细心宠爱的样子简直让我不敢相信你是在对待‘同窗’。后来我便开始渐渐怀疑,她那副骨骼面貌生的就不像个男子,而直到那次她来我家府上,我才最终确定。那盆水是我让下人故意浇在她身上的,如此,我才能在她换衣之时看清她到底是男是女。”
  “你既早看出她是个女孩,为何不当场戳穿?非要以那般恶毒的手段去对付她?!”
  “我还想再赌一次!因为我觉得她根本比不上我,她就是个野丫头,疯疯癫癫,粗鄙不堪!可我再一次赌输了,你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输给别人。”
  我听到这里不禁瑟瑟发抖,明明是阳春三月,可却着实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原来,都是楚妃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明天入V会三更,但要等后台批准入V,所以时间会略晚,小天使们请耐心哟!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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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羊:你这个可恶的坏女人
楚妃:你这个可恶的小蹄子
仲满:你敢骂她我就骂你,我骂死你
玉羊:(拍案狂喜)
楚妃:哼,我会继续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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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戳@《君幸酒》
史书有载的钢铁直男×一言难尽的屌丝女士
一个是天子外孙,琅琊郡公
一个是大族旁支,小吏遗孤
王潜:幼庄重,不喜儿弄,拒婚公主,母胎恐女病
卢遗舟:爱看不正经的书,爱YY的女神经
多年以后,长安收复,国难靖平
王潜寻回了卢遗舟想正式娶她过门
执其手道:你是在我家长大的,只能做我家的人
卢遗舟翻了个白眼:做你家什么人?
王潜正襟危坐,答曰:夫人。
【不喜儿弄,但喜欢你】
 
  第44章 原是瞿唐风间阻(三)
 
  在国子监时, 我自问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便在被戳穿时也只觉得会是仲满。然而, 终是想得太过简单。
  记得那时客房里放了一套新鲜衣裙,我还奇怪是不是放错了, 如今想来也只怕是楚妃用来试探我的。我那般比在身上验看时的样子, 亦恐怕被她尽收眼底。
  “仲满,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的。”许久,楚妃平静下来。
  “我来是为了玉羊, 从前那次是, 如今也是, 但没有下一次了。”仲满平视前方, 目光里亦无一丝波澜。
  “你这话说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楚妃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神色变得低回而凄迷, “她又听不见,你何须在我面前装出这副一往情深的样子。”
  “我无须装给任何人看, 我只是在告诉你实话而已。”
  “实话?还是在看我的笑话?她如今的地位,早已是我无法比拟的了。”楚妃摇头苦笑,而沉默片刻却又骤然狰狞起来,“可你以为你就能顺利无阻地得到她吗?!庆王喜爱她, 陛下更是将她视若亲生, 来日为她赐婚,就算不是庆王,也必不出侯门公府, 世家大族,你一个区区外臣拿什么去争?!”
  楚妃的话再次让我觉得心惊胆寒。我知道仲满也曾介意过我们如今悬殊的身份,而他说要尽己所能,我却也从未深究过他要如何“尽己所能”。
  “此事,不必你来操心。”我愈发害怕,仲满却无比镇定地吐出这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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