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乎?”他略一挑眉,声调上扬,却倒与我玩笑起来了。
我会输给他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答了四个字:“卿卿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王戎是“卿卿我我”这个典故的男主人公,钢铁直男,不喜欢他老婆亲近他,但她老婆既有情趣又有智慧,说了那句著名的话:亲卿爱卿,是以亲卿,我不亲卿,谁当亲卿~意思就是我亲近你是因为爱你,我是你的老婆都不该亲近你,那谁该?然后王戎秒怂~
文中,仲满是顺着玉羊亲近他之意用典,哄她开心~
那个什么张敞画眉,闺房之乐的典故应该所有人都知道吧!嗯!
今天早起跑步了!开森!
第60章 宁可枝头抱香死(一)
十二月初, 瑞雪飘飞, 永穆公主出嫁了。
父皇对这个长女尤为钟爱, 驸马王繇入宫谢恩亲迎,父皇也不舍得将公主就此交付, 而是亲自挽着公主一直送到了宫门, 看着她登车而去。
我挤在观礼的人群中一路亲睹, 除了羡慕只有羡慕。我无限怀想着自己将来出嫁的场景,心潮暗涌。我不要这般盛大的排场, 也不需惊动许多人来观礼, 我只要百子帐下, 结发之人是仲满就好。
婚礼的余庆加之新岁将至的忙碌, 让今年的大明宫添了些别样的意味。侍女们私下议论,都说会不会还有一桩大喜事, 当着新岁节庆一并降临, 喜上加喜。我不过一笑,倒觉得并无如此巧事。
春试大比之期定在了来年二月里, 正是仲满生辰的前后。我不便再去打扰让他分心,只仍是送去书信叮咛宽慰。我信上说得自然是好话,可我也做好了另一样准备,倘他不中下第, 事生变故, 我也不怕自去向父皇请婚。他尽力,我也尽力。
过了几日,总归闲来无事, 便欲去找同心消遣消遣。毕竟,她的心爱之人也是要参加春试的,我与她算是同病相怜。因是第一回造访宁王府,便让霜黎选了些礼物先行送去,自己则随后动身。
“修成县主,赵婕妤那处遣人传话,邀县主今日共进午食。”
我这里才穿戴好了要出门,便忽见侍女前来禀报,而事情巧也就巧了,令人奇怪的却是“赵婕妤”相邀。我与她,可比与太子还要不熟些,这没来由的,倒有什么话可说呢?
推辞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前去。
赵婕妤的居所不远,就在太液池以南的珠镜殿。我到时,正殿里却不见人,侍女将我引入了侧面的暖阁,而赵婕妤一副清素打扮,家常样子,却像是早早就在等我了。
我依礼向她拜过,她倒很客气地亲自扶我起身,而又一直看着我微笑,却不曾开言。这笑容虽则善意而慈爱,但时间一长,到底令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婕妤唤玉羊前来,不知有什么要事交代?”我忍不住问道。
她仍是淡笑,拉起我手将我送到了坐席,这才说话:“修成县主真是长大了,出落得一脸好福相。”
她叫我来竟只是为了夸我?我心下琢磨,并不理解,只道:“多谢婕妤,玉羊并没有婕妤说得这么好。”
她略低了低眼睛,发髻上的步摇微微颤动,眉目间尽显淑静之态,缓缓道:“我说的是实话,陛下如此宠爱你,也是有道理的。你这孩子不仅生得好,性情也很讨人喜欢。我这几年从旁瞧着,便总想,将来陛下为你指婚,是谁家会有这等福气呢?”
她的话实在亲切,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可我总觉似有话外之音,便也不知回她些什么,一笑而已。
“我知道你是秋天里出生的,这倒与太子是一样的。不过,太子的性情沉静,远不如你活泼。”
她忽然提到了自己的儿子,而前一句又在说“指婚”,这不得不令我暗暗发惊——难道她想让我嫁给太子?!
“一个活泼,一个沉静,若你们能结为夫妇……”
“婕妤!”眼看她竟真的是这个意思,我情急无措,脱口便打断了她,“玉羊不敢!请婕妤为太子另择淑女!”
她先一顿,虽惊却倒不恼,复又笑道:“女子大了总要有这一回,此处无人,你不必害羞的。其实我今日叫你来,便就是想对你说这件事,太子该纳妃了,你与太子年貌相配,当是一对佳偶。”
“我……我不要……”我霎时间方寸大乱,脑袋像被石头砸了似的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这就没有余地了?!
“爱妃,可都说完了吗?”
尚在慌乱之中,思绪一团混沌,却忽见父皇驾临暖阁前,也未听有人通传,而他这句话……
这件事,竟不止是赵婕妤一人之意吗?!
“臣妾恭迎陛下。陛下来得正巧,臣妾刚与这孩子说完。”
随着赵婕妤上前拜见,整件事便完全清楚了:她如今不算得宠,向来也没有多话的,如此主动找我说起太子纳妃,原来不过是得了父皇的授意。这空穴来风,果然有因。
我明白得太晚,也醒悟得十分苍白。
“父皇要让我嫁给太子吗?”我觉得自己至少还能问一问。
“嗯,这不好吗?你叫了这么久的‘父皇’,嫁给太子便更加名正言顺了。”父皇一脸欣然,自然察觉不到我的意思,“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而你独孤氏本就出过三位皇后,你会是第四个。”
“玉羊觉得自己配不上太子,更担不起国母之位。”我低着眼睛,加重了语气。
“玉羊,此事不可任性。”父皇这才有所体察,却也不算生气,只正声道:“你难道忘记了?数月前我就提点过你,要你做一个静恭矜持,端重贤雅的女子。”
所以……那时的话竟是在暗示这个?!
我彻底无言以对。原来,我早就失去了反驳的机会。
“陛下,这孩子到底还年轻,突然说起婚事,怕也是有些吓着了。”赵婕妤揽过我,笑着圆起场来。
“不要怕,你与别家女子不同。”父皇略摇摇头,轻舒了一口气,依着赵婕妤之意倒也安慰起我来,“修成者,尽善尽美,得体识礼,你很聪明,你的父母给了你很不俗的教养,假日时日,你定能做到这八个字。而你初时曾帮太子解围,便是天赐的缘分,你以后要好好辅佐太子,做一位像长孙皇后一般的贤佐。”
父皇的话委实动听,也真的是看重我——玉羊现则贤佐生,父皇的筹谋真是深远啊!
可,我只是越州山林里长大的玉羊,并不是古籍所载的华山之灵玉羊。
父皇最后告诉我,他将在元日的大朝会上颁布册立太子妃的诏命。侍女们的私下议论,竟真的成了谶言。
此后数日,我将自己关在宣芳殿寸步不出。我难过得快要死了,却始终哭不出一滴眼泪。
满郎满郎,绮罗弦管,从此永休。
作者有话要说: 仲满:秋得嘛跌!真的不等我考完试再赐婚吗?
玉羊:祝你一根直肠通大脑,学到多少拉多少
仲满:你是不是站错队了?我才是你最爱的人!
皇帝:???停止你们丢人的行为!
太子:谁能站出来告诉我一下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要走进婚姻的坟墓?
赵婕妤:傻儿子你快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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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每天大概有十个左右的小天使会追着新更的文,我真的谢谢你们。
连载文会让人等得着急,但我会尽量快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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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宁可枝头抱香死(二)
“县主, 你就吃一点吧, 如此下去, 只怕受不住啊。”
霜黎每日都这样劝我,将我平素喜欢吃的摆了无数, 换着花样引我进食, 可我好一似失去了味觉, 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
“离元日还有几天了?”我抱膝坐在榻上,微微抬头问她。
“不到半月。”她咬着嘴唇, 说得艰难, 眼圈跟着泛红了。
“你说他知道了吗?”我抓住霜黎的衣袖, 心上猛地抽痛。
霜黎扶持住我, 泪珠从眼中滚落,却是颤抖得口不能言。
“他还不知道, 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蓦地, 内殿里闯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沉寂了数月, 我都快忘记她了。
“楚妃,这宣芳殿可不是庆王府,你也自重些!”我就是再无底气,面对她时也不得不振作起来。
她抿唇一笑, 不以为意, 反更添张扬之意,“到底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这话音听着都很不一样!”
我岂不知她是来看笑话的?可也不怕这奚落, 回道:“我做不做太子妃与你无关,只是你这数月似乎也没长些记性,难道忘了春烟还在我手里吗?!”
“你不提,我还真快记不住了。”她敛去笑容,脸色稍沉,却也并非愧意,“可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春烟就能制住我吧?那时你提她,我是很惊讶,但也忘了告诉你,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婢,许了钱财便可传递消息,哪会管是谁要知道消息,又要这消息做什么。我知道你也算有点小聪明,早防着了。”
“你……!”我又怒又惊,胸中硬生生憋下一口恶气。
“你若不信,大可去审一审她,以命相逼,她若知晓,岂会不言?”她更加得意,甚至走到了榻前宣扬她的胜利,霜黎欲阻拦也被她一把推开,跌倒在地。
“纵然我再无证据,可你又得到了什么?”良久,我平息不少,带着几分怜悯问她。
她直直看着我,目光肃杀,“你再无嫁给仲满的可能,我便赢了。”
这是一个令人意外而又不算突兀的答案。我一直以为她恨的只有我一个,却原来,她最恨的是仲满。
她理了理耳边鬓发,继续说道:“还记得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不想再伪装了吗?其实并非我的原因,而是……”她顿了顿,嘴角扬起,“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陛下要将你指婚太子。所以,我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根本不需要再费心与你示好。”
“那你又要春烟这颗棋子做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我不禁反问,心中寒彻。
“仲满,庆王,这两个为你魂牵梦绕的男人,虽然注定都得不到你,也至少该让他们见上一面,否则,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傻?我又如何解恨呢?”
我实在没有想到楚妃的城府会深到如此地步。我所以为的种种,却原来全部都是她布下的局。
“独孤玉羊,我没有的,你也不会有。”
“你将来,也会这样教导你的孩子吗?那可也是庆王的孩子。”
她的眼中已只有仇恨,可我终究还有一丝反击的余地。她如今是个母亲,不论她的为人如何,孩子必定是其软肋,而她不惜利用自己的夫婿,利用这孩子的父亲,也必定是心有余悸。
我继续说:“你虽是他按制纳娶的侧妃,可他从刚得知侧妃是你的时候就心怀愧意。他觉得以你的出身品貌,给他做侧妃实在委屈,他是一片真心待你的!你恨我也罢,恨仲满也可,但你扪心自问,庆王可有丝毫对你不住的地方吗?!他信任你,也很维护你,你们有了孩子,便不再是各自独立的两个人,这夫妇之道,人母之心,竟还用我来提醒你吗?!”
“你给我闭嘴!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训教的!”
我自然不指望自己这番话能唤醒她的良知,但她怒了,那般胜利的姿态也一点点消退下去,她或许动摇了。
她沉了沉气,神色略复,将欲移步离去,却又侧身向我拂来一阵嘲讽的笑意:
“你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你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定,太子妃。”
她的声音不大,很快泯灭在宽敞高阔的内殿里。她再不停留,昂首而去,裙裾迤逦,环佩璆然,却仿佛有些刻意。
“楚妃如此阴毒,县主何不索性就告诉庆王呢?纵然已无实证,让庆王有所顾忌也好,不然真的太长她的气焰了!”霜黎伏跪在榻下,流着泪仰面求告。
我扶她起身,沉默了片时,心中虽仍是悲愁,却也因道尽途穷,反生出一线灵光。
“楚妃不足为虑,庆王亦不必惊动。我们去见太子。”
……
太子既未婚媾,如今尚居禁内,便就在珠镜殿以南的清思殿。我去到那里时,先向值守内侍请见,可却回是太子正在会客,不便相见。我细思之,甚觉反常。
早在开元八年,父皇便下过一道旨意,禁止群臣与诸王私交,而况乎太子?太子位重,性情又一向沉静自持,他不会不知道此举的风险,却倒是谁能让他冒险会见呢?
一思未定,不敢离去,可不过偶一抬头,竟见正殿内有了动静,并肩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却是——潭哥哥。这夫妇二人竟同时进宫来了。
目目相对,各自发惊。
“清思殿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太子背手一笑,先发了话。
这情形始料未及,我不免有些失措,只先略退两步,行礼而已。
太子的目光微微瞥向潭哥哥,却又作轻笑,道:“大哥,你们是在我这里聊,还是另寻一处?”
嗯?此言何意?太子不明我意却为我安排什么?自是难懂。
“那就不打扰太子了,先告辞。”潭哥哥亦笑回之,略作一揖,便向阶下而去。
我呢?我该怎么办?我是来找太子的,可太子所言却是要我和潭哥哥去说,又说什么呢?这到底……
“玉羊,你还不过来。”
正是满脑子混乱,潭哥哥却在远处召唤。我猛一惊,只好跟随而去,临转又看太子,他仍立在廊下,眉目舒展,温其如玉。
第62章 宁可枝头抱香死(三)
离了清思殿, 转便是禁中毬场, 值此隆冬, 并无一人,倒正是个谈话的佳处。我与潭哥哥真也是许久不见了, 我上次故意断他念想, 说了重话, 却不想他还肯与我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