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拿人东西,嘴里还不求饶,再可气都人都不至于这样。这可连何屠夫都看不下去:“老太太,您这话说的,这些肉刚搬过来四喜就叫我帮您留了一块,这丫头也是不容易,一个人要顾这顾那的,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秦氏是女王心态,在家也是媳妇儿子哄着来,哪见过别人敢说她半句,被人这样说上几句,自尊心哪里受得了?
三角眼斜看一眼何屠夫:“我管我自家孙女,旁人管得着吗?我生她爹养她爹,她是我家孙女,别说说她几句,就是打她一顿,旁人也不消管得着。”
第24章
秦氏也是很会挑时间找茬的人,看着这会儿人少了,才会冒头,若是人多她也断不会公然冷言嘲讽。
若是换做旁人定不与秦氏这样的女人计较了,秦氏的名声在外也不是一天两天,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厉害角色,跟妯娌闹,对婆婆不敬,骂街也骂的好,是个人都会避她三分,于是把她脾气惯得无法无天,出了自家门还当别人像供着祖奶奶一般供着她呢。
“唉哟,秦老太不是我说,四喜爹再怎样这些年也算对得起你了,人家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就算再大的恩,也经不起这般耗的。”何屠夫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一刀刀的切着肉,对秦氏来说也起了不小的威慑作用。
严铁柱这样的人,哪怕是有点蛛丝马迹都能听出些区别来,何屠夫的话,让他听出些其他的味道出来,但他却没出声,看这两人能抖出个什么激灵出来。
秦氏听倒这话脸色大变,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让她生吞了进去。
这可不符合秦氏的性格了,严铁柱冷言瞧着,这个女人这么反常的态度让他生疑,于是说道:“父母生育之恩天大,何叔这话怎么说?”
何屠夫是粗人,哪里料到别人会挖个坑等着他往下跳,兀自低头砍肉,口里没有停歇,说道:“话是这样说,要是她生的才好。”
说完冷笑,老李家的秘密可管不着他老何家,李族长不敢说的话,他有什么不敢说的。
何屠夫是村里的外来户,当年外地修建河堤,从堤坝下迁了三十几户进来,这三十几户有姓何的,有姓陈的,从那时开始李家村也不止只有姓李的一家人。
于是姓何的成为村里的第二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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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旁人还怕秦氏,何屠夫可是没这个概念,他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平时也最见不得仗势欺人之人。
何屠夫这话里有话,四喜的耳朵竖了起来。
“何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何屠夫冷笑:“四喜娃子,你去问问你的好奶奶是什么意思,她未必不懂?”
秦氏的种种行径都传到村里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只怕她本人心里最清楚,秦氏老脸一黑,说道:“说这些没相关的做什么,何屠夫,少在四喜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家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要知道四喜毕竟还是住在我们家,如果惹出什么麻烦来,不要怪我不讲道理!”
说完狠狠的瞪了何屠夫几眼,拎着野猪肉扬长而去。
离开前还酸溜溜的醋着四喜:“我说你啊,有钱养那些闲人还不如孝敬孝敬长辈,你看看那高长大个的男人除了吃还能干啥?你如今是本事了,便把奶奶丢出去不管了不是?”
自从跟了老二一家吃饭以后,伙食远远没有跟着老大那么好,别说孩子了,就是秦氏这样的老人也馋的不行,她盯着没卖完的野猪肉看了那么久本是想多弄一些肉回来的,结果把自己弄得肉疼。
不管那么多,先回去吃一顿好的再说。
秦氏不跟何屠夫骂回去,倒让人觉得反常了,按她的爆炸性子,不跟人争出来个输赢怎会善罢甘休?
话说到这里勾起人的一片好奇心来,虽说李有才生了两个儿子,不管是哪里的老人,总有些疼爱孙子的想法,但是像秦氏这样偏心的倒是少见。
旁人偏心,无非是把自己的体己钱掏出来一些补贴孙子,过分些的老人也会抠一家的钱去补贴另外一家,但是像秦氏这样搞的跟前世有仇一般的倒是少见。
以前李老爷子李建生再世之时,秦氏还不敢这般嚣张,但是在两兄弟分家的时候也把家里的五亩肥田给了老二,又以老二早些成亲为由,把较好住的东厢给了老二这边。正常来说在分土地这方面老大已经吃了亏,在分房产的时候就应该紧着老大这边分,让老大住好些的房子,谁知道李家正好相反。
谁都知道李老爷子在内在外都是很和气的性子,这种性格就直接助长了秦氏的气焰,造成这个女人变本加厉苛待老大一家的现象,如今愈演愈烈,李有胜不在家,竟弄得老大家四个女人连饭都吃不上的局面。
秦氏一方面很聪明,知道老大在家之时惹不得他的四个心肝宝贝,一方面又很愚蠢,村里就这么大,李家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村里谁不知道秦氏的所作所为,只是旁人知道背后议论一下便得了,今日却叫何屠夫说了出来。
连四喜也闻到何屠夫这句话深层次的味道来。
何屠夫十分尴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刚才也是一时意气,说了不该说的话,再往下讲下去,只怕以后在李家村很难做人,毕竟李家村李家村,村里多的还是李姓族人,秦氏走后,四喜再三追问下,何屠夫又低下头兀自装傻,嘻嘻哈哈没说几句正经话:“刚才我说啥了,我跟你奶吵架能说啥正经话,四喜,你别多想。”
说话间用磨刀石磨着手里的利刃。
四喜心里颇不是滋味,越想越不舒服,今天奶奶跑过来是什么意思她未必没看出来,分完家以后二叔家的生活更加艰难,奶奶也没以前那么舒服的日子过了,如今二叔二婶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以前束之高阁的奶奶也尝到了人间疾苦,许久不沾荤腥。
刚才秦氏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案板上的肉看,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才好,她哪里是对自己身后这个高大的男人有意见,明明就是对自己有意见嘛。
四喜偷偷递了个眼色给严铁柱,看他神色无常,并没有被秦氏的话给气到就放心了。
何屠夫也是个聪明人,把话题带去了别的地方:“四喜,你姐姐啥时候嫁人呢”
“快啦,下个月,何叔,到时候家里要好好操办一场,可能跟我叔一起吧,到时候还得找你买猪肉。”四喜笑着说。
“没问题,你这娃娃懂事,乖巧,又孝顺,村里哪个不喜欢,你奶奶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孝顺长辈是要孝顺,但是一味顺从就是愚孝。以前他们欺负你们几个女人没办法,如今有这样本事的大哥在你身边,你还怕啥?”
说完暧昧的看着两人一眼。
人说何屠夫眼毒,果然不假,即使两人离开那么远的距离站着,何屠夫都能感觉到两个人的气场发生了变化,若不是他明确的感觉到了,也断然也不会这样打趣二人。
四喜脸红了红,嗫喏着:“何叔,你瞎说啥,刚才还在说我姐的事呢!”
女孩子害羞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屠夫更懂了,一说到心上人,思路马上能被人带飞。
“你咋了,你跟你姐才差了一岁,到她了下一个还不是你?”
“下一个——”说实话四喜还没想那么多,她的下一步是带着全家致富,而不是赶紧嫁人早解脱啊。
看着一脸尬笑的四喜,身后的男人脸都绿了。
卖完了野猪肉,四喜算了一笔账,这头野猪有三百七十斤重,卖了三千七百文钱,她把这笔帐给严铁柱记在账本上,说等她以后有钱再还给他。
严铁柱没说话,只是她这样讲话让他觉得很不喜欢,他不喜欢四喜跟他这样计较。
四喜一个人蹦跶了那么久,心满意足,却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自己瞬间也泻了气,低着头慢慢走,弯着个背一脸疲态。
是他刚才的态度让她多心不舒服了?
心头一片烦乱:“你以后不许这样讲话了,我对钱不是很看重的,你高兴了就行。”
四喜没说话,头依然低着,又长又卷翘的睫毛好像一把安静的刷子一般,安安静静地歇在她眼皮子下方。
那眼皮子的主人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垂下眼帘,严铁柱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的脑子里面闪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出来。
看了看四周没人,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再也没给他拉过。
半路上遇到了不死心的陈葛,脸色灰青的守在半道上,看见他们一前一后的走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他才出去两个半月啊,怎么四喜娃子就是别人的了,他不甘心。
“四喜,你过来。”
四喜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跟着陈葛走了过去。
严铁柱也没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陈葛在说在比划,四喜就在笑。
他就站在不远处,只恨自己没长对招风耳,他们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让她笑的那么开心。
四喜还能关心什么,无非是做什么赚钱,做什么能快速赚钱而已,陈葛恰好拿准她这个心思来接近她。
明明知道陈葛对她是一肚子的心思,此刻却无可奈何。
他甚至懊恼的在想,为何自己学了一身武艺,读了一肚子的书,就是没学会赚钱的本事,不然今天自己在她面前也能像陈葛那般逞威风。
自己为什么不能屈就她一番,就让她还又怎样,她又没说现在还,为何要跟她较这个真。
正想着,四喜转了个角度,挑衅般看了他一眼,那白皙透亮的脸蛋上,明显含有一丝春光。
他从没见过哪个姑娘有这么美,自从心头有了一个人,那俏皮灵动的眼神一日有神,他自然知道那异样的神采是为了谁而来…..
他走上前,像家人一般的敦促她:“别说了,回家吃饭。”眼神投向陈葛——是一个挑衅的眼神,不好意思,近水楼台先得月。
四喜收住笑,对陈葛说:“陈大哥,我们改天再聊。”
意犹未尽一般还想再说点什么,被男人硬生生的拖走。
第25章
她对人的热情是一贯的,从不是独有的一份。
他闷不吭声,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走着走着,两人停了下来。
四喜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依然笑嘻嘻的看着他,只是停住了脚步,鬼都看得出来这张笑脸下面隐藏的阴霾。
他不懂,不懂为什么她要算的那么清楚,什么你的我的,现在借的以后还的,弄得他不舒服,实在是不舒服,所以她才对陈葛投怀送抱,对陈葛那样笑。
在她眼里,陈葛比他有本事吧,那为什么昨天晚上要对他投怀送抱,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感动?
亦或者感动都没有,纯碎就是没人抱吧。
想到这里忍不住感慨,他什么时候沦落成这样,以前都是豪门闺女,府中艳丽女仆争抢着往他床上爬他都不屑,如今却因一个小女子跟旁的男人多说两句话,心情落寞至此。
那么到底她是真心对着陈葛笑,还是故意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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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互相猜忌着。
四喜就是故意气他,刚才说起等有钱了慢慢还给他,他为啥要露出那样一副表情出来,李四喜是那种人吗?是那种贪图别人钱财之人吗?他还好意思生气。
刚才自己走了,他连拉都没有拉吧,他就那么怕别人知道,他喜欢自己么?
所以刚才陈葛过来问她姐姐出嫁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要帮忙,她就故意气他。
结果真的看到他的脸黑得不得了,四喜心里有点暗爽。
嘿嘿,叫你给我装,还不是乖乖的往李四喜布下来的天罗地网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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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一路上没有搭理他,路上没人时他也曾伸手过去想拉住四喜,四喜甩了甩袖子还是不搭理他。
男人偷偷睇她,不知道她想什么,一路无话。
到了家里,大丫见四喜才回来,身后跟着男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问道:“昨天做什么去了,怎么搞到中午才回来?”
四喜扬了扬手里的野猪肉,说道:“有人把一头受伤的野猪杀死了,我刚才拖到隔壁几个村卖了才回来,卖了二两多银子呢,姐,你的嫁妆有着落了。”
大丫拉下一张脸:“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折腾呢,哪有嫁姐姐要妹妹张罗嫁妆的道理?”
“那怎么成,虽说刘家说是不要嫁妆,但是咱家也不能这么不给脸啊,我寻思着雪娟买了啥咱也买啥,总不能不按规矩来是吧。”
想不到妹妹这般好强,大丫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刘家就是怕咱破费,瞧瞧告诉你,下午他会过来送东西,不用咱买?”
啥?四喜擦了擦眼睛,这么重要的事情姐姐怎么可以不跟自己讲,瞒的自己好苦,这几日为了给她筹钱办嫁妆差点没搞得鸡飞狗跳,今天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告诉她前面那一个月白忙活了。
四喜头疼欲裂。
四喜并不是爱抱怨的人,但是任谁知道自己一个月白忙活了心情也会不好,再加上刚才她跟严铁柱把关系弄的很微妙。
那一刻过后心里堵得慌。
把那块野猪肉放在大丫头里,摆了摆头往屋外走。
大丫看见妹妹这样,难得的生气了,心里忐忑不安,遂递了个还不去追的眼神给男人。男人得了令,迈开大步去追。
大丫心想,也不知咋的,这两人最近也是奇奇怪怪,眉来眼去不说,动不动还甩脸子给对方看,刚才妹妹是生了气进来的,自己说这话向来也是触了她霉头。
换做平时四喜没有这么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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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铁柱在对于女人这方面经验几乎为零,尤其这个女人于他来说还挺特别。
四喜这回比来葵水那次还更来劲,感觉上来说没有那次好哄。
当然嘛,这是自己第一次生气,相对来说要来点劲的。
四喜在这方面没有大丫那般单纯,有点像她娘。昔日四喜娘于氏是怎么牢牢把她爹握在手心里的,她都看的可仔细呢。
但四喜有一点不好,注意力很快被人吸引走,若是有更有趣的事情,很快便不记得生气的初衷是什么了。刚出门口看见一个长满麻子的年轻人,那年轻一张长马脸,躲在屋外的梧桐树下,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看。
严铁柱见她往那年轻人看过去,脸更黑了,这男的?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