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小娘子——星河鹭/溜溜猪
时间:2019-02-11 11: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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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裤裆还是湿的呢,被风一挂冰棱子都要挂出来了,刚才被吓着了是没想起有丢脸这回事,这会子臊起来了,有脸没脸的蹭到于氏旁边,问她讨裤子。
  于氏自来不喜欢这个弟媳妇,如今撕破脸,也不用管往日情谊,冷言冷语怼她:“谁来县衙还带裤子啊,也真是稀奇,我又不是两岁的娃娃还会尿裤子的。”
  换平时孙氏肯定会跟于氏吵起来,今天莫名其心虚,低着头跟婆婆说她要出去买条裤子才回来,秦氏见媳妇要走,横着脸骂道:“方才在太爷面前表现的好好的,真要你陪我老婆子去柴房,你也是不会去的,左右都是不孝子!”
  这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嘴脸,孙氏也是见识了一辈子了,这会子换谁穿着一条冰裤子能挨过一天,她竟然一点也不懂心疼人,净怕人把她丢了,反正媳妇不是人是吧,你要这样想,我也不管了。想想索性狠狠心,她那二十两银子也不谋了,左右还不得留给她儿子,本搀着秦氏的手松了开去:“既然婆婆你都这么说了,我去去就回。”
  秦氏本吃死了孙氏不会自己一个人走开的,谁知道孙氏这会子脸一变,她心中一急,骂的更加难听:“妈卖逼的臭婆娘,这个时候不要自家婆婆了是吧,你有本事走,看我不告你个不孝之罪。”
  “不孝?不孝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你这般告啊,县太爷比路边卖青菜的还忙,你都这样了还这般恨,恬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让你横过来的,你乐意咋样就咋样,柴房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说着这话,孙氏丢下婆婆就冲下堂去。
  “把她给我抓回来呀。”
  衙役无动于衷,县令大人可没说要抓那李孙氏,看准了眼下这个要犯才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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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还是很冷,初化雪,处处都是一片水渍寒霜,老老小小的被李有胜从李家村带来也无地方安置,于氏做主带着请来县城的这一大帮子人,外加亲眷家眷没地方去的,就在县衙旁边的酒楼略作停留,吃一顿便饭,等申时初刻开堂前再来。
  老族长三太爷这辈子见多了,过来本是作证李有胜与孝道无碍这回事,谁知道牵扯出来三十多年前的一桩人命官司,一想到这么多年的相处,桩桩件件事情都摆在眼前。
  秦氏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倘若不是李有胜等到合适的机会,把这一桩桩的事情揪到一起来说,谁也不会把老秦氏跟李有胜的娘,何海林家中突变这些官司联系到一起。只是庄户人家更简单,背后说人是非长短有主意,真叫人杀人,等闲妇人哪有这样的胆子。
  族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想瞒也是瞒不住了,遮遮掩掩的更不可能,只能由着县里去查,老族长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但愿大过年的不要开棺,凭给村里招来晦气。
  眼看快年关,把这帮子老老少少的拉到县城吃风,李有胜也过意不去,一面搀扶着三太爷,一面不停的道歉。
  闹到这种地步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是心头憋了那么久的郁闷和恨,迟早要宣泄出来,他幼年丧母,何海林家破人亡,都是拜这老婆子所赐,今天这桩官司若不扯出结果来,任谁都不会甘心的。
 
 
第77章 
  看见着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四喜的心情不是很好, 出了衙门,也没有跟着爹娘去酒楼。
  县里她很少来, 没有爹娘那么熟, 再加上下午要开堂, 不能走远了,只能在路边转转。
  殊不知平时看着极会撒泼的奶奶, 竟有这般心机,何海林家中的悲剧, 自己亲奶奶的去世,都跟她有着撇不清的关系, 包括当初跟二叔家分家时的那五亩地,竟然都是秦氏跟旁人合谋害人得来的。
  更想不到何海林脸上的麻子,都是因为秦氏故意给了患过天花的人的衣服给他穿, 害他染上天花所得,更让人讽刺的是,何海林居然喜欢上了那个天天取笑他何麻子的那根姑娘——雪娟。
  又有谁会知道,雪娟会把何海林当作刘秀才, 跟他私通怀了孕,导致现在这般悲剧。
  诚然,在农村有五亩田地,于谁来说都是不小的财产, 乡下的婆娘们也很喜欢凑在背后说人是非, 见人好, 妒两句。但真当见人不好之时,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在人掉进坑底的时候拉上一把。
  也有像秦氏这样,喜欢在人落难之时踩一脚的,不过少之又少。
  ***
  出了衙门门口,有几个奇怪的人影晃了晃,严铁柱皱了皱眉,下意识把四喜护着在胸口,又想想这些人未必真是为她而来,遂半蹲下来:“上来。”
  芊芊玉手在男人肩头划了划,轻轻按上:“我不要,大男人哪有在街上背人的,你不嫌丢人我都——”
  话还没说完,被人一把撸在背上。
  四喜于他来说还是太轻,轻到即使穿了一身的厚衣裳,还是如一袋子米一样的能被人扛着走。
  天气还是太冷,偶尔一阵风刮来人会禁不住的哆嗦,但是他的背很宽、很厚、很有安全感,这样靠在他的背上只觉得好温暖。
  不管家里起了什么变故,她总有种感觉,他是不会变的,会一如既往对自己好,好的不得了。
  “为啥不跟你爹娘一起走?”
  “人多,我不喜欢。”
  瞎说,这丫头自来就喜欢热闹,竟会用人多不喜欢做借口,一定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吧,与他来说四喜还是太单纯,她比较擅长活在自己的世界,比较擅长赚点小钱,即使没人管,她也能很好的生活。
  直面奶奶的刁难,她能爽利的顶回去,却很难再深一层的想象这个年老的婆娘,有着超乎她想象的邪恶。
  这就是她为人真与纯的一面,即善良,让人又觉得有些傻。
  他当初就是喜欢上这样单纯的姑娘,才会义无反顾的违背当初自己定下来的誓言,正如瑶依惊讶的那样,说好了对女人不动心的呢,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他的傻姑娘怎么能跟他去京城做王妃呢,她一定会觉得头大,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他在,没人能够欺负到他的傻姑娘的。
  “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傻姑娘啊。”
  “那你还喜不喜欢我?”傻气愈浓,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这样“厚颜无耻”了。
  四喜趴在他背上,脑袋却是往肩上搭着的,讲话时候若有若无的气息环绕在他耳边,搅得他痒痒的,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她被自己抱在怀里时哼哼唧唧,软弱无骨的模样,身上一股子暖流到处乱窜。
  想入非非的感觉他现在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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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铁柱背着小媳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漫无目的的走,不时回头用余光观察她的表情,见她一脸信赖,柔和的面庞上面是一种说不清的温柔,他自然知道这股子温柔是因何而来,看着她这样一幅小模小样,心尖儿都跟着柔软起来。
  “你猜?”
  男人没说话,把她背的高了些,纵使他不说,那份心意四喜能感受的到,她略带些傻意的揣摩男人的心:“我猜你是喜欢的,只是不好意思说,不过没关系,你不说我也懂的。”
  这样“真诚”的揣摩别人的心意,只有四喜才干得出来。
  “那我要猜猜你为何不高兴。”
  四喜抿了抿嘴,没说话,过了好久才从鼻子里面蹩出来一个“嗯?”
  “我不太明白你跟秦氏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可我猜得到,你心里有些失望,对不对?”他已经改变了称呼,直接称呼秦氏。
  你从没把我当儿子,我又何必当你是我娘。
  “我从来这里开始,秦氏一直都对你不好,你应该不是因为她而伤心的吧。”
  他猜的对,秦氏对着李有胜都没好到哪里去,对四喜姐妹又哪里能好?不管她有什么下场,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那你是因为什么?”
  四喜默了默,说道:“以前奶奶对我们不好,可我觉得只有奶奶和婶婶是这样的,我叔虽然懒了些,说到底是我的亲叔叔,如今这样,怕是亲戚都做不成了吧。”
  那天晚上李有才喝多了酒,把四喜当做于氏,差点就冲撞了,严铁柱虽然没废了他,但是心里对这个人印象差到了极点,四喜还当做二叔喝多了耍酒疯,便生他明白,那天李有才是冲着自家丈母娘去的,这话还不能由自己挑起,着实有些郁闷。
  “四喜你要知道,你婶婶敢做的这么过份,应该是夫纲不震的原因,他作为一个男人,不能约束自己的妻子,其实也是一桩罪过。”
  “还有我栓子哥呢,你没来的时候,家里的水、柴、编筐子用的竹子,都是栓子哥趁夜给我们弄的。那天他上山给我们砍竹子,差点被蛇咬一口,幸好蛇没毒,又没咬到,虚惊一场,若是正好是毒蛇,搞不好命都没了。他打小就话少没主意,可对我们姐妹也是实打实的好,若不是有他,我们日子会过的很艰难,我心里感激他,可如今我跟他亲奶,跟他娘把关系弄成这样,怕这辈子都做不成兄妹了对不?”四喜问。
  来到这个家以后除了四喜,恐怕只有栓子跟严铁柱关系最好,他对栓子印象也不差,只是两个家庭搞成这样,绝对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也不是一个人能扭转的,栓子表面上看着憨厚,其实是个聪明人,用一腔诚意跟好心默默的守护几个妹妹,确实比直接跟母亲和奶奶对抗来的效果要好,若是条件允许,他一定也会对几个妹妹更好,能当的上这个家中长子长孙的身份。
  若说栓子有什么错,就是从孙氏这样自私的女人肚子里面爬出来,又沾上李有才这样一个懦弱的爹,使得栓子在性格里面始终有些李有才的懦弱。
  一个人的出生是改变不了的,但是只要在人生的轨迹中按照正常合理的角度去走,大体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若是觉得栓子靠得住,其实客栈这边他也能帮上很多忙,我总觉得开客栈这么大的事情,你爹娘又不能在身边,多少需要个人帮你,栓子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他一向老实巴交的呀。”四喜撇了撇嘴。
  不管婶子如何如何,栓子哥是帮了自己很多的人,她知道,只是不知道这一宗闹完,跟栓子哥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
  “你啊,别想那么多了,到时候你叫上他,他愿意来也罢,他若是心里还有个疙瘩,不愿意来也罢,总归你尽了你的心意。”
  ***
  街上的冰雪已经慢慢化开,变成半透明的冰渣子,一脚脚踩上去会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里不想京城,没有人固定会为街上清扫,是以化冰之时,路面上又脏又滑,严铁柱担心四喜下地会滑又会弄脏,所以就这样一直背着她。
  四喜趴在男人背上,担心他背久了会累,总惦记的放自己下来。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头带着棉帽,矮小如冬瓜一般,远远看着好像是从对面滚过来似的。
  “哟,是四喜娃子啊。”来人不怀好意的笑着。
  “里正大人。”四喜拍了拍男人的背,终是从他背上跃下。
  这人名叫何四海,今年五十来岁,还是早二十年就考上了生员,在李家村这一带颇有声望,加上这人很会筹谋运作,十年前终于把李家村的里正之位扳到了自己手上。
  “咋地,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情,把老族长都搬城里来了,咋地不叫上我这个李家村的里正。”何四海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色迷迷瞧着四喜,这丫头还真是像她娘啊,恐怕李家村没有在梦里想于氏的男人都少,如今换四喜接班儿了。
  李姓宗族这些年没落了,让这个姓何的外姓人当上了里正,于里于外,都是李姓诸人的耻辱。李有胜回村以后,又是出钱办族学,又因为跟李家族长是不出五服的近亲,眼看着三太爷下一任族长之位很有可能传给在族中极有威信的李有胜。
  何四海不想看见这一幕,他能够在李家村迅速崛起,还不是仗着年轻,又有点学问,有点威名,但这些微薄的名气很快被李有胜实力碾压。
  当得知李有胜开始整治他何家族人的时候,他有些坐不住了。
 
 
第78章 
  一道人影从街巷处拐进县衙后门, 进了太爷那屋。
  里头的太爷周敞等得焦急, 在堂上他看的清楚,那身型那模样, 世界上再有多相似之人, 也不会有像成那样的, 虽着布衣,但永王的气度岂是一件布衣所能掩盖的, 怎么看怎么像。
  如此看来永王旁边的小妇人跟他未来的同僚,如今惹上官司的一方李有胜是父女, 那么这个官司可就得仔细着判了,他心里慌, 踱步搓手个不及,直到看见他媳妇儿进来,慌慌张张的问:“说说, 你都看见啥了?”
  周敞的夫人是商户出身,有一对极会看人的眼,因年少时相中这个读书人,一方面资助了他, 一方面又委身下嫁,周敞中了进士也是不离不弃,知道的甚至说县太爷家里有个虎妻。
  周敞的夫人其实并不虎,只是比寻常妇人多有主意些。
  方才周敞也并不是叫夫人来听这段精彩的案子, 而是私下递了个条子, 要夫人注意一下堂下那对“十分醒目”的少年夫妻, 刚才一下堂,夫人便跟着这对出了门去,一直到何四海来了才折回衙门。
  “我看那人并不是永王。”周敞夫人说的很笃定。
  “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夫君,你背背我如何?”周敞夫人狡捷一笑,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因长期保养尚佳,笑起来依然是好看的样子。
  周敞微微一怔,说道:“我一个大男人——”
  “那就是,你一个县令而已,都不肯背夫人,他若真是永王,肯一出了衙门就背着自己的夫人?”
  “你说那小妇人是永王的夫人?”周敞心中存疑,都说永王并未娶妻,看来只怕是谣传,那男子,分明是如假包换的永王殿下啊。
  即如此,他也有些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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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准时开堂,秦氏被衙差从柴房带过来之时早就没有早上那股子嚣张气焰。
  县令周敞却是有苦难言,这老妇人告状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眼看着后天就过年了,若是罪名继续存疑,扣着她吧,还得要找个人专门守着她,衙门元宵节前都是不办案的,苦了她不说,弟兄们还得跟着她受这份罪。若是放了她吧,万一跑了,事后查明杀人罪属实,自己就是放走了一个杀人犯,更不得了。
  怎想都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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