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地里。”
“去地里带了这么多东西做啥?”除了衣物还有一只鸡。
“爹不在家,还得请个长工不是?”秀娥止不住的想笑,四喜扯起谎来说的跟真的似的,她倒是很好奇四喜捡回来的男人长成什么样子。
转念想想,四喜喜欢捡活物的习惯好像是天生的一般,小时候经常往家带残疾的猫猫狗狗,比如小白,就是四喜捡回来的,不过四喜侍弄起小动物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原本看上去快要死掉的小白也能被四喜养成一只凶狠的大白狗。
那么四喜捡的男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也像小白小时候那样瘦瘦弱弱?
小白适时摇摇尾巴,他才不是瘦瘦弱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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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适应能力极强,很快就在李家村找到了水源,洗了澡,洗了头,头发湿哒哒的搭在肩上,但看得出来不像四喜说的那般不看了。
接过两姐妹带来的衣服,男人大摇大摆的去棚里换了衣服,刮了胡须,擦了头发,头发还有点潮,所以松松的用根绳子绑住。
脸?
虽然不是戏文里面的白净脸,但整张脸透出英武之气出来,看得出来这个人一身正气,人长得板正、庄严。
四喜收了人家一块银子,脸上自带着谄媚,也不叫人严铁柱了:“大哥,这身衣服是我爹的,皂角,棉被都是我从家拿来的,毛巾也是新的,另外还有几个窝窝头,最后这个,是烧鸡,这里也就只有一个草棚,你看你在这里还要住多久啊。”
四喜目光闪烁,这人来的忒也奇怪了些。
“你们家不是要请长工”男人长了对让小白都汗颜的狗耳朵:“那你看我如何?”
身强体健,四肢发达,还有一副不错的皮相,做长工就委屈了点,不过——不错!
四喜默默的磨爪子,短兵交接靠的是锐气,她好像一开头就输了,救了他,还得收留他,收留他,还得给他找个合适的身份。
罢罢罢,好人做到底。
难怪大丫姐会觉得自己可以当一个优秀的饲养员。
这副身材这副长相,跟严铁柱这么有乡土气的名字实在是不搭,四喜庄严的问道:
“大哥,你本名儿叫啥?”
男人坑次坑次的吃起鸡来,吃相凶残,三斤重的烧鸡转瞬间就只剩下鸡骨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凉水,气氛瞬间变得冷森森,四喜担心自己也变成那只烧鸡一样,不敢吱声。
亲爹老子,这么大一只鸡,你就不能拔个鸡腿儿下来分享给救命恩人吗。
小白捡了个现成,把严铁柱丢在地上的骨架啃了一轮,还啃一轮,再不过瘾,接着对四喜摇尾巴,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个人是谁,为啥他有鸡吃我只能吃骨头?”
四喜无奈的安抚小白:“好了好了,我也没得吃。”
小白的情绪稍见好些,旋即对男人展现出敌意。
男人依旧毫无愧色,倒是四喜兀自纠结。
男人累极了,吃完了躺下,除了饱饱睡上一觉谁都不想搭理:“你不是叫我严铁柱吗?这名字不错。”
嘴角露出神秘的笑
咦,还有人不计较自己的姓名?
明明就是不愿意告诉她嘛!
四喜觉得自己在李家村高高在上的智慧,被人瞬间撵在脚底,什么破玩意儿!
不过,这人有点意思,四喜咧着嘴巴笑,没想到长工这么快就找到了,至于怎么请他呢?没谈好,也先不用谈,这个铁柱?严铁柱看上去一个顶俩,不错不错,即使比别人贵,请他也是划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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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四喜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哼起了小曲儿来。
大丫好奇:“你乐个什么?”
四喜侧着头睇她:“你不高兴吗?我光想想二十亩地要回来了,我的心里就乐开花了呢,你说咱种点啥好呢?”
四喜的高兴来的莫名其妙。
大丫微笑不语,感觉四喜有点怪,二十亩地也不是一日两日拿到的,为啥今天最高兴?
知道她最有主意,要种啥她早就想好了。
“姐。”
“嗯?”
“你说去年,附近庄上不是种了许多白菜萝卜卖不掉?”
大丫记得这事,去年不知道刮起了什么风,全都去种白菜萝卜,最后全烂到地里,所以今年都不种白菜。
“别人不种啥咱就种啥?”
大丫一声惊呼,吃惊的看着自家妹子,一向精明能干的四喜不该说出这种话来:“四喜,你脑子进水了?”
四喜最近越发胆大包天,小时候捡猫捡狗,长大了捡男人,如今别人不种啥她偏偏种啥。
自家妹子悠然自得的迈开步子在田间漫步,自在潇洒的像个世外高人,一门心思卖关子吊着姐姐的胃口。
急死大丫了。
“你真种白菜萝卜?”
“怕啥,真种!”
“那咱家得雇工,这么多活干不完的。”
四喜快活的朝田里努努嘴:“他说他当长工,不可以吗,到时候再雇上几个人,王大婶?三嫂子?”
这些妇女家里比较困难,都是长期跟大丫一起出去做散工的。
种菜不像耕地,没有忙时闲时,天天都有事情,松土、撒种、施肥、浇水、捉虫,菜的周期短,到了收菜的时间要早早的起来,早上去城里卖早市。
“你说要种菜,每天早上得拖去城里卖,怎么卖?咱家又没有马车?”从李家庄到镇上有十里路,到县城三十里,靠扛是抗不过去的,人拉车去镇上得走上大半个时辰,大丫觉得不可行。
“咱雇一个吧,把牛雇出去,雇一匹驴,牛是硬劳力,我算了,价钱也没差多少,运菜的车架子跟普通载人的车架子不一样,随便整个简单些的就行。”
四喜打算抽空看看哪里有没有旧的,修一修也能用。
“既然你做了决定你自己看着办,咱家还不是你当家?”大丫没来由的恭维自家妹子,自从分家这事整完以后,全家人对四喜自是改观了态度,二叔一家说到这死丫头自然咬牙切齿,四喜娘见到自家姑娘这么“蛮”,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女娃娃家,秀外慧中是好的,可若是没有一副蛮劲儿,出去就只会被人欺负,四喜娘跟大丫都是怯懦的性子,见到四喜这么顶事,心里自是高兴的。
高兴之余还得胆子这女娃子,这么厉害以后谁敢要呢?
第9章
主屋那处
孙氏在婆婆旁边的屋织布,心里想着事情,织布机就只有一台,以前四喜娘没病的时候,三个女人轮着来,除了大半夜几乎没有歇息的,如今四喜娘病了,便有秦氏和孙氏轮着织,结余赚的钱,都让秦氏给收了,秦氏心疼大孙子,说是以后给大孙子娶媳妇用的。
家里女人多,也有个好处,干杂活儿的人便多了,老大没走的时候,家里的分工是这样的。
老大老二自己种自家的地,各自请工都是自家自己请,那头牛是老大家的,老大也没有计较老二拉着牛出去干私活挣的钱,这部分权当补贴老二一家了,只是在农忙时,老二免费出力帮老大这般耕地。老二一天出去帮人使牛耕地的收入都有九十文,一年多多少少能出去使个五六十天,按五十天算,这笔收入有四千五百文,折下来银子有三两。
这笔收入若按零星计算是没什么,可若加起来,倒是不菲,自分完家以后,牛还归老大家,老二的这笔收入也算是泡了汤。
老大媳妇于氏,老二媳妇孙氏,老秦氏三个人共用一台织布机织布,有时候还余一个劳力捻线,这活儿万一人手不够,大丫和四喜也得加进来,卖出去的这笔钱默认进了秦氏的口袋,算是秦氏自己的私房钱。
一匹布的长度是四丈,可以卖120文,三个女人不停歇,一个月至多也只能织出来六匹布,每个月大约七百文,一年下来也有六两银子,算上买棉花的成本二两银,这么多年下来秦氏的口袋里面是塞的满满当当的。
秦氏的钱是只进不出,吃穿用度都是老大的。
各家自己做饭,老大家是三丫和大丫做饭,老二家是雪娟,这个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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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李有胜家这种情况并不多,本身来说土地是奢侈品,他们家占了二十五亩,织布机也不是每个家庭都有的,因此李家庄像这样富庶的家庭并不多见。
这笔账旁人会算,孙氏自然也会算,这天吃完晚饭,雪娟出去收拾去了,孙氏便撺掇着李有才去问他娘要钱。
“当家的,我刚才算了一笔账,你娘这么多年跟着老大家可是一问银子都没叫她掏过,少说也存了几十两银吧。”李有才这个时候才能当得上当家的这个称号。
李有才抽着旱烟不说话,分个家把牛也分走了,他郁闷极了,白白损失了这么大笔收入已经够闹心的了,如今孙氏又开始撺掇他算计他娘。
说真的像秦氏这样的老太婆,连亲儿子都怕,唯有两个大孙子还是她的软肋。
这女人真的神烦。
李有才发了狠,猛吸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趁着咳嗽的劲儿,拒绝了他媳妇儿:“你想去问娘要你自己去要,那些钱是我娘的棺材本,你真也能下的了狠心。”
“李有才,外面的风言风语你没听说吗,你娘存的那些钱不给她孙子还能给谁?你以为你娘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哥,你真以为是因为嫂子生的那三姑娘才这样?”
孙氏像是知道了什么,拿捏死了婆婆秦氏一定会帮她。
李有才这么多年夹板气也是受够了,一会儿听娘的,一会儿听媳妇的,早先叫他欺负几个侄女他已经于心不忍了,如今把注意打到他娘身上,真是叫人不能忍。
旱烟袋一扔:“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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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憋了一肚子火,走到门口往外看去,四喜这个死丫头快活的蹦跶着,这几日下来连三丫都格外有精神了些。
门外栓子从外面扛回来两大根竹子堆在西厢那头,敢情是给四喜用的,孙氏冲着门外看了几眼,李有才心知今天晚上栓子肯定要遭殃了,他娘不骂死他才怪。
果然孙氏跑了出去,摔着锅碗瓢盆乒乒乓乓一阵响,也惊动了主屋正在织布的秦氏,如今四喜娘不去秦氏那里帮忙,孙氏跟秦氏的工作越发繁重,不仅孙氏烦,秦氏也烦。
秦氏跑出来一阵骂:“摔摔摔,一屋子的丧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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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知道不是骂她的,心里还是不舒服。
与其指望李有才这个蠢货还不如自己上。
“娘。”孙氏往正屋走去,进门见到秦氏叫了一口,见秦氏忙和着织布,又很贴心的拢了过去巴结:“您歇一会儿吧,晚上看不清楚,别伤到眼睛。”
没来由的献媚能有啥好事?
秦氏没说话,睇了媳妇一眼,显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媳妇,只是没得选,比来比去,总比西头那家人让她略为舒心。
秦氏没有停下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你直说。”
既然两人都这么熟了,也没必要绕弯子,孙氏干脆亮明了自己的来意:“娘,是这样,再过几年毛蛋要上县学,我和有才想进城去陪着他,一是去城里面找个活干,总比种地挣得多,二是毛蛋还小,也不放心他不是?”
孙氏想进城这个心思秦氏又不是不知道,前两年就由着她活络心思,秦氏并未管她那么多,如今她倒是越发活络起来撺掇起此事,让她心里颇不舒服。
人说养儿防老,若是李有才进了城,还能带着她一个老婆子不成?若是以前,老二一家不在,还能指望着老大,如今老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看着他那妖媚的媳妇儿,秦氏觉得肯定是靠不住的。
自己不能阻止孙氏的想法就罢了,还指望给他们进城做贡献,门儿都没有!
孙氏未尝不知道婆婆的心思,这个婆婆把口袋里面几两银子看的可死了,要想从她这里拿钱出来,很困难,既然这样只能走另外一招。
“娘,你莫不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不管你吧?”
秦氏斜眼睇她,那表情仿佛说“未尝不是?”
“不管怎么说,栓子要留在家里看管着这些地的,他也走不了。现如今栓子也都十六了,要娶媳妇了,您原来说的,存钱给栓子娶媳妇的,不作数啦?”
秦氏原本召集一大家子女人在一起织布,未尝没有拿好话激励过老大老二家的,比如存点钱等到大丫和栓子大了嫁人和娶媳妇的时候再拿出来,可钱是好东西,到手的钱,白花花的雪花银,秦氏恨不得拿着带进棺材死了都要日日摸才好。
“也不是不作数。”秦氏有些不自在的说:“只是我觉得吧,以后总有要用大钱的时候,现在也不是那么需要钱的时候嘛。”
“现在咋不需要用钱了,栓子要娶媳妇,雪娟要嫁人,行行桩桩都要花钱,您那里一年存上三四两,这么多年了,也不少了,您看——”
孙氏依旧不愿意撕破脸。
“不行不行,你还年轻哪懂那么多,我放在手里以后死了还不都是你们的。”
说是这样说,这哪能一样?
孙氏索性不管那么多了:“既然这样,您手里的钱舍不得拿出来,有件事情我得跟您商量一下,年下隔壁村有个老王头您知道吧,他家里那个死了,要续弦,我想了想,若是把大丫聘过去,家里负担或者会轻一些。”
秦氏不啃声,不代表她没有意见,虽然她对老大一家一肚子意见,自己也没拿准到底要给大丫聘个什么人家。
孙氏咬咬牙:“我也不瞒您,县城的房子一直涨呢,现在若不买,以后越发买不起了,我不管,总之大丫要聘给老王头,大哥家在镇上的房子也要卖出去,不卖房子就卖地,把钱先给我凑齐再说,不然,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说罢把头埋下去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不管哭的真不真诚,态度是摆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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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那她没办法,水叫这个魔王生了两个大孙子,功高盖主,若是真的把她惹毛了,回了娘家,以后老二家里谁操持着。
她明白老大的地不能卖,老族长刚刚给两家分了家,若这个时候卖老大的地也太不像话,这样看,打上镇上那栋房子的注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