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24.第二十四章
小说里有许多细节闫清是记不清楚的,只记得几件大事的起因,不过还有柳琴络在身边,闫清便安心了许多。
宸王还没养好伤,皇帝便下旨命宸王在王府养伤,府里的府医全部撤走,换上宫里的太医。就连宸王府也以为了宸王病重为由让禁军严密把守。
突然来的雷霆之势让众人反应不及,这件事等了大半个月的结果,没想到等来的是对宸王的钳制。无论是太子还是西郡王都没有被波及。
闫清也没猜到这个结果,不过太后说过,他既然已经做了他能够做的,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闫清还记得那日慈庆宫,太后道:“众人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天上到底是不是长了眼睛,谁也不知道。可你要记得,这燕京城里可是长了眼睛的,也只有一双眼睛,那就是皇帝。”
这几日已经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走在雨中肩膀和衣摆都沾上了水汽,今日大皇子南朝王回京,闫清没有出城迎接,因为一大早太后就召他入宫。闫清本也不想见南朝王,更乐得清闲。
还没入后宫,便遇见了林语棠的爷爷林怀章。
林怀章五十来岁,精神抖擞,一丝不苟地给闫清行了礼。
说实话,闫清回到燕京后,还是第一次有大臣如此正经地向他行礼,其他人大多数是随意做做样子罢了。
“林大人请起。”闫清换了只手举伞,弯腰亲自将林怀章扶了起来。
林怀章的身份特殊,闫清是不敢大剌剌地受他的礼的。
“郡王可是去慈庆宫?”林怀章道。
闫清点头:“太后召我入宫。”
林怀章撸了把花白的胡子:“郡王可否与臣走走?”
于是,闫清便和林怀章在雨天漫步。林怀章穿着白鹇补子的官服,头顶纱帽里透着花白的头发。因为年纪大了,有小内侍为他打伞,而闫清是自己举着伞,林怀章便将小内侍的伞推开了。
闫清总不能看着他淋雨,只好将伞举在两人头顶。林怀章有些诧异,随即开怀一笑。
“郡王回燕京快两个月了,臣本以为郡王会急着联姻和招揽朝务,没想到郡王躲进了慈庆宫就没再出来。今日有幸与郡王闲谈,才知我们都想错了郡王。”林怀章的声音略微沙哑,声调也是不急不缓,好似棉里藏着的针。
闫清并不想和林怀章聊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就算林怀章是太后的亲弟弟,可闫清和他没熟到可以漫步闲聊的地步。
“今日偶遇林大人,本王也是有一事想说。”闫清淡淡道。
这可是闫清第一次自称“本王”,说完后闫清自己的心都颤了颤。
“郡王是想说臣孙女的事?”林怀章胸有成竹道。
“正是。本王的婚事自有父皇与太后操心,林大人还是劝劝林姑娘,别为了本王坏了她姑娘家的名声。”
林怀章呵呵笑起来:“郡王少年才俊,钦慕郡王的人不知几何,郡王应当把心思放在朝政上,这些小事情,当作消遣消遣就罢了。”
闫清咬牙。这个老狐狸,真是和林语棠一样狡诈,装疯卖傻!
“我是不会娶林姑娘的,林大人若有时间去看望太后,应当能知道原因。”闫清冷漠道。
既然林怀章油盐不进,那他干脆摊开了说。
林怀章停下来,笑得奸滑:“郡王真不娶?”
“若林大人不信,明日我就昭告天下?”
林语棠是女子,闫清做不到决绝以对。若林怀章也不信邪,那他就撕破脸皮了。
“唉。”林怀章收了笑,挥手让跟在后面的人退开。
“林家大难已到,郡王就当救林家一命也不行?”林怀章耸拉着眼皮,尽显老态。
小说里太子被废,林家被皇帝大肆整顿,只剩下那点根基支撑着,到最后新帝登基,林家也没能再度崛起,只能在朝堂里搅浑水,让新帝烦不胜烦。
这些事闫清都知道,就连柳琴络也说过,娶了林语棠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还能免除后患,林怀章不愧是几十年的老臣,现在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闫清依旧摇头:“后宫还有皇后与太后,林大人不必太担忧。”
“那便等臣请太后与皇上下旨赐婚,郡王再说娶不娶。”林怀章道。
威胁他?
闫清气极反笑:“那林大人便上奏,看看本王到底会不会娶。”
闫清挥袖离去,任林怀章站在雨中。
闫清怀着怒气一路往慈庆宫走,路过东宫的时候,遇见了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并肩走在宫道上,看样子正准备进去。
“郡王?”陈氏停下来,想过来给闫清行礼。
闫清本就心情不爽,也顾不得管正走过来的陈氏,看见林语棠后面无表情就走了,让陈氏愣在当场。
“这……第一次看见郡王这么气呢,难道是朝堂里的事?”陈氏莫名地看向林语棠。
林语棠扯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恐怕是因为我们家……”
“你们家?林家怎么了?”
“没什么。”林语棠摇摇头:“您进去,我回府了。”
陈氏拉住林语棠的袖子:“你就这样走了,我哪能放心?有什么事还有太子在呢,你实在喜欢郡王,让太子去求父皇也行,太子最疼你这个表妹,为了你的婚事他肯定会去求的。”
“不行,这一次我是真把他得罪得狠了,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林语棠低着头,淡淡笑着。
陈氏看得心疼:“早告诉过你,不要什么都听你爷爷的,两人之间的情谊怎么能算计来算计去呢?”
陈氏思来想去,还是道:“你先随我进去,我不给太子说,你这样出宫我不放心。”
说罢,便拉着林语棠进了东宫。
闫清一踏进慈庆宫就扔了伞,气呼呼地坐了下去。
太后本和秋嬷嬷在看新的花样子,两人一惊,齐齐抬头看向闫清。太后对秋嬷嬷使个眼色,秋嬷嬷便将花样子收了,亲自为闫清斟茶。
见秋嬷嬷弯腰为自己端上茶,闫清这才反应过来,赧然接了茶盏,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太后叹道:“你看你一进来就怒气冲冲的,我们本来挺高兴的,你沉着个脸,我们就都不敢说也不敢笑了。且不说我慈庆宫要看你的脸色,待会你出了宫,一路上的人要看你的脸色,你回了府,全府的奴才都要看你的脸色,你这可倒好,一人不高兴,别人也跟着不舒坦了。”
闫清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道:“皇祖母,孙儿知错了。”
“我没有责怪你。”太和笑呵呵地:“听说你又被林家那小丫头气着了?动了几百个禁卫来防着个小丫头,啧啧。”
“她刁钻古怪,孙儿是真的防不胜防。”闫清叹气。
“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演戏法。是不是因为她是林家的,你才觉得不好拒绝?”太后沉声道:“最近林怀章屡次求见,我都把他挡了回去,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吗?以为当年是扶持皇帝登基的大功臣就野心勃勃了!”
“太后……”秋嬷嬷劝道。
“你别劝我。”太后抬手:“他们从来只知道林家是我的母家,却不想皇帝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闫清愣了,没想到太后对林家的愤怒比他还大。
“我不护着我孙儿,难道还护着他孙女儿?”太后又道,看向闫清:“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
闫清道:“不想娶。”
“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自会为你做主!”
秋嬷嬷站在一旁哭笑不得,近来太后的脾气越发像个孩子,这的确不是她的错觉。
秋嬷嬷偷偷向闫清使眼色,闫清会意,道:“皇祖母就别为这事担忧了,这点小事,孙儿处理得好。”
太后这才没再提及。
闫清走出慈庆宫,秋嬷嬷跟在后头。
“当年林怀章大人带头刺杀了大皇子,扶持皇上登基,太后虽不曾提及,可心中始终是愧疚的。大皇子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林怀章大人却不以为然,屡次提及此事,太后心里那根刺便越来越深了。”秋嬷嬷道。
此时雨已经停了,闫清便和秋嬷嬷慢慢往宫殿的大门走去。
“虽是这样,可林怀章大人终究是太后的亲弟弟,郡王有机会还是劝劝太后,哪有一家人反目成仇的道理。”
“我知道了,今日的事我也不会再提及,嬷嬷放心。”闫清点头。
“郡王不想娶林家的姑娘,办法多的是,郡王肯定是怕做过了伤了太后的心。”
“正是这样,今日是气昏了头,才想着在皇祖母面前闹一闹,我现在也后悔了。”闫清愧疚道。
“奴婢倒是觉得,终身大事强求不得,但也强推不得。林家是走投无路才会直接对郡王下手,否则早就请旨赐婚了。郡王何不放宽了心,顺其自然?”秋嬷嬷道。
闫清觉得秋嬷嬷说得很在理。林家的人死缠烂打,对他来说倒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一直油盐不进,说不准林家的人就收手了。
要是林怀章能请旨赐婚,何必要亲自来威胁他呢,这不是多此一举。
☆、25.第二十五章
闫清觉得每次和秋嬷嬷谈话都会开阔新的眼界,秋嬷嬷在深宫几十年,陪着太后走过无数风雨,看待事情自然比别人通透得多。
而太后已经身处顶端,对很多事的看法与以前不一样,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忤逆她,所以闫清的迷茫她感受不到,秋嬷嬷却能一眼看透。
“若不是每次嬷嬷都能及时开导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闫清感激道。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小时候沉默寡言,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道:“嬷嬷,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虽是长子,可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当年若不是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大皇子恐怕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而且更为好笑的是,这大皇子长大后性子越发乖张,仿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在皇宫里横行霸道,连皇后他都敢出言顶撞一两句。皇帝看见他就头疼,便将他派去了南边镇守,封号南朝。
“南朝王入宫后去了哪里?”秋嬷嬷问道。
“听说是在宣政殿外候着,可皇上并未传召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面。”
“这可真是……”秋嬷嬷摇摇头,对闫清道:“此事奴婢还要禀报太后,郡王早些出宫回府。”
闫清点头,看着秋嬷嬷回了慈庆宫后殿,才转身往宫道上走。
这些日子时常在慈庆宫呆着,闫清才知道慈庆宫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太后在外人的眼前已经退居后宫,不问世事,实则宫里宫外的每一件事慈庆宫都能知晓,每个地方都有慈庆宫安插的眼线,太后要操心的事并不比皇帝与皇后少。
而且皇帝专心处理朝务,甚少过问后宫的事,并不是对皇后放心了。而是皇帝知道后宫里还有个太后镇守着,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次闫清没有再从东宫路过,绕了较远的路出宫,身后随行的小内侍一脸莫名。
虽然秋嬷嬷说顺其自然,可闫清还是觉得能躲则躲。
快到宫门口,闫清便见前面嘈杂一片,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围着争吵,闫清还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个情景。
“郡王稍等,奴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别让人冲撞了。”
跟着闫清的内侍是慈庆宫的人,在宫里带丫鬟还好,带仆从就麻烦许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后来闫清干脆就不带人进宫了。
这个小内侍十分机灵,一路小跑过去,不一会就回来了。
“郡王,前头是南朝王在责打大臣呢!”
闫清十分惊讶:“责打大臣?”
“是,用马鞭。”
闫清无言以对,在宫里用马鞭责打大臣,这大皇子可真不是一般的乖张。
比起闫清,南朝王才是王爷中的一股清流!
闫清思忖一番,还是道:“过去看看。”
这宫门口人来人往,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肯定知道,他已经走到这了,不过去看看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