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这是做什么。”俞贵妃深吸几口气,神色便又恢复了,笑道:“咱们是该盼着以后才是。”
燕儿早吩咐了厨房做了午膳,特地去慈庆宫问了闫清的喜好,满满一桌全是闫清爱吃的。慈庆宫知道今日是俞贵妃与闫清母子俩单独相处的日子,还赐了太后的菜来,俞贵妃欢喜谢恩,转头就吩咐燕儿关门,谁来也不许打扰。
母子俩在宫里呆了一天,聊着寻常母子聊的闲话。俞贵妃也摸清了闫清的脾性,知道那些算计的事他是决计不爱听的,便只字不提,只说那些开心事。
闫清也懂得俞贵妃的良苦用心,想着法的讨她开心,母子俩挽着胳膊坐在明窗的太阳下,母慈子孝,其乐融融。连燕儿也不愿打扰,悄悄退出了屋子守在门外。
十几年了,这是宫里欠俞贵妃的,如今终于补上了。
却不知景阳宫那位怎么想的,是风寒惹得人糊涂还是其他,明知今日连太后与皇帝都不忍打扰俞贵妃二人,景阳宫却特特赐来几盘珠玉赏赐,点名是赐给穆王当作另给的年节红包。
门口通报的奴才不敢打扰俞贵妃,只得先报给了燕儿,燕儿眉头紧蹙:“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还等着王爷去谢恩吗?”
燕儿暗啐一口。真不怪宫里说皇后小家子气,都是一国之母,尽做这些戳人心窝子的事。
听着里头隐隐传出说话声,燕儿想了想,吩咐道:“先按下不提,我这就去慈庆宫一趟。”
要真让穆王现在离了去景阳宫下跪谢恩,俞贵妃这个年也别想开开心心过了。慈庆宫花了几十年心血,好不容易将俞贵妃心中的怨气消散了,怎能容得景阳宫来搅局。
去了慈庆宫将事情禀报,燕儿道:“本也是小事,可奴婢实在不忍心打扰贵妃与王爷,且不说王爷本就先去了景阳宫,那位自己闭门不见。现在却偏要王爷从娘娘这儿离了去景阳宫跪谢,明着显摆她嫡母的尊贵,奴婢很是不平呢。”末了又小声道:“这股子心眼,真让人不齿。”
“不许胡说。”秋嬷嬷微微嗔怪:“你做得很好,不能让王爷现在去,太后就盼着今日呢。此事你不必管了,自己回去伺候娘娘,这事慈庆宫会看着办的。”
燕儿欠了欠身便离了。
秋嬷嬷的态度就代表了太后的态度,如此燕儿再没有不放心的。她特地自己来跑一趟,就是怕太后循着祖宗规矩,让穆王按礼去景阳宫。如此看来,太后果真是真心疼爱穆王的。
再过了半个多时辰,慈庆宫突然大张旗鼓地给俞贵妃送来赏赐,比皇后那几盘凄凄凉凉的隆重得多了。还明确说今日免了贵妃与穆王的谢恩。
俞贵妃还不明白为何突然来了赏赐,还是秋嬷嬷亲自送来的,有些受宠若惊。秋嬷嬷却拉着她的手说:“太后说了,娘娘辛苦了几十年,这份赏赐迟了几十年,您今日就笑纳了。”
俞贵妃眼眶倏地红了,抓着胸前挂着的东珠喃喃道:“几十年了,是该给我的。”
闫清捏了捏俞贵妃的胳膊以示安抚。
如此,慈庆宫都明着免了谢恩,景阳宫那边就更不用去了,总不能让皇后比太后更尊贵。
直到皇帝的赏赐紧随太后的赏赐送来,景阳宫那位才是真的成了笑话。
俗话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
一道道消息送去景阳宫,皇后这回是真的病了。俞贵妃这边其乐融融摆着晚膳,景阳宫那边却急召太医。一时针对景阳宫的讥讽不断。
用了晚膳,闫清也到了该出宫的时辰。俞贵妃本不是矫情的人,叮嘱了几句就让人离了。
燕儿几次进出屋子,俞贵妃都一脸傻笑地坐在窗下。燕儿不禁凑趣道:“娘娘的眼珠子都快跟着穆王走了,明日又要再见的,就这么舍不得呐?”
俞贵妃回过神,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搬出规矩压人,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今日和清儿聊了许多,这还是我们头一次说心里话呢。清儿以前让我不要争,我还不懂,如今却懂了。有了其他人做例子,我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就够贤惠了,哪里还用得着争?”
燕儿心里暗念了句阿弥陀佛,笑道:“果真是王爷有办法,以往奴婢如何劝您您都不听呢。”
“燕儿你知道吗?”俞贵妃含笑看过来:“到了今日,我才觉得这日子真的有盼头了。回想过去那些年,我到底为了什么要发那些疯呢?苦了别人,也折磨了自己不是?”
燕儿忍不住鼻尖发酸,按耐住走过去,屈膝扶住俞贵妃的膝盖:“娘娘,只要王爷好好的,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俞贵妃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凌晨一点多有加更,我写完就发,大家早点睡,别等了
☆、第七十一章
慈庆宫内, 秋嬷嬷与林语棠伺候太后上床歇息, 太后问道:“穆王出宫了?”
“出宫了。”秋嬷嬷点头:“燕儿方才来说,母子俩说了一整日的话呢。”
秋嬷嬷便将俞贵妃对燕儿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与太后, 果真见太后一脸感动:“是我亏待了她,早些年只觉得她脾气太大让人不喜, 却看不见这孩子的好。你说我总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是我小心眼了。”
“您当初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皇上上位根基不稳,大皇子党羽不服暗中挑事, 您若不用狠力压制着后宫,也没了如今这份安稳了。”秋嬷嬷会想起当年那些岁月, 也是一脸感概。
“可我还是走错了一步。”太后低沉道。
秋嬷嬷神情一滞,垂眸不答。太后这是在说皇后,当年并非皇帝自己喜欢,而是太后亲自选的。直到这么多年, 皇帝与皇后之间都淡淡的。
“当年看着文静稳重,却没想到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太后一转念,又道:“咱们不能再错了, 闫清这边我们不要过问, 就冷眼旁观着,贤惠与否可以慢慢来, 得要他自己喜欢的才行。”
“是, 奴婢一定帮您好好看着。”秋嬷嬷笑答,又示意太后去看在床尾收拾的林语棠。
太后意会,假装问道:“丫头, 你觉得穆王心里有人吗?”
林语棠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来,转眼又微微笑了:“太后问奴婢,奴婢也不晓得呀。”
太后和秋嬷嬷相视一笑,秋嬷嬷道:“你不是整日都只看着穆王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语棠有些害羞,可并不矫情,走到二人身旁坐下,有些苦恼着说:“奴婢是喜欢穆王,可穆王又不喜欢奴婢,怎么会告诉奴婢他心里有没有人。”又转头看秋嬷嬷:“要不嬷嬷改明去问问,若王爷喜欢谁,奴婢就去瞧瞧。”
太后与秋嬷嬷笑得不行。起先林语棠来慈庆宫,太后还冷眼瞧着,怕她又是个心眼多的主。可相处下来,发现林语棠并不掩饰自己的心眼,古灵精怪又大大方方的。也许是老了,太后如今就喜欢心里亮堂的孩子,吞吞吐吐言辞闪躲还怎么好好说话。
“若是瞧了,你打算怎么办?”秋嬷嬷问。
林语棠想了想:“如果长得比奴婢好看,奴婢也就认了。”
太后将她揽住:“如果不如你呢?”
“那兴许还能争一争的。”林语棠道。
太后笑了会后,神色渐渐沉稳,慈祥又锐利的眼看着林语棠:“丫头,我知晓你对穆王的情,可那也是我们几个自个知道,我们可以大大方方拿出来说,但并不代表我们就一心一意支持你,你明白不明白?”
林语棠立时也肃然了神色:“奴婢明白,其实奴婢说这些,也就是讨您二位多可怜可怜奴婢罢了,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有婚约。婚约一日在那儿,奴婢就不敢肖想。”
“您还说怕宫里的人欺负她呢,就她这心眼,谁能欺负了去?”秋嬷嬷笑道:“成天装可怜让咱们怜惜,心眼精着呢。”
如此太后再放心不过,她就怕林语棠放不下,到时候惹得两处不好看就糟了。
俗话说亲疏有别,太后自知再怎么喜欢林语棠,也越不过闫清去,所以才想要提前防止,以免铸成大错。
闫清趁夜出了宫,虽天色已晚,可到底还是记着陈氏托付的事,明日宫宴恐怕抽不出身,便让马夫转道去了卫良娣的住处,将东西交给人了才安心。
马夫围着街道转了几圈才往目的地走,以免被有心人察觉跟踪。
拍响了卫良娣的院门,还好卫良娣还没睡,抱着孩子来开了门,见是闫清便笑着:“王爷怎么来了,我刚把屋子收拾了好准备过年。”
闫清没有进去,只把东西交给她。卫良娣明白这不是闫清送的,拿在手里愣愣的:“这是?”
“太子妃给的,说尽一点心意。”
卫良娣转眼就掉泪,问道:“娘娘她可好?”
“很好,说等风头过了,就接你们去陈家。”闫清道。
“我何德何能?”卫良娣哽咽一声,将东西收起来:“请王爷转告娘娘,我和孩子都很好,她不必为我们花费心思,一定得保重身子。太子没了,娘娘一个人在深宫里可怎么熬……”
“你放心,我们兄弟几个都在,慈庆宫还有太后呢。”闫清道。
闫梓在卫良娣的怀中咿呀一声。
“穆王爷?”巷子深处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闫清与卫良娣皆是一惊。
人很快走到了月光底下,原来是枢密院里的人,与闫清一同共事过。那人走到闫清面前行礼:“居然能在这儿碰上王爷。”又抬头去看立在门里的卫良娣,眼神探究。
卫良娣紧张不已,竟是先将闫梓的脸藏进自己肩头。
闫清心道不好,但也稳着神情道:“碰巧过来办点事。”
那人知晓自己恐怕撞见了不该见的事,寒暄几句后忙俯身告辞。
等人走了,卫良娣恐惧地看向闫清:“王爷,这可怎么办?”
闫清心中慌乱,但还是安抚道:“你就在家里呆着,我想法子。”
可已经被人撞见了,还是枢密院里的人,不就等于昭告天下。
闫清让卫良娣回去睡觉,自己则上了马车回王府,一路上心事重重。
明日就是宫宴,要做个什么恐怕也来不及。马车行至半路,闫清突然喊停:“去国舅府。”
林殷已经就寝,听闻穆王来了,全府上下都急着起来迎接。
迎着闫清进了门,林殷有些不安:“王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闫清也是突然起意,思考一番后还是定住心神,对林殷道:“此事实属无奈,我想请林大人帮我个忙。”
林殷心中顿时安稳了。
穆王帮过林家几次,林家一直想要亲近却求而不得。林殷明白,穆王帮忙不代表就亲近了林家。可如今穆王肯让林家帮他了,这对林家来说是再好不过。
情分情分,不就是互相欠着人情才有的么。
“王爷但说无妨,只要臣能做到绝不推辞。”林殷郑重道,还屏退了左右。
闫清便坐下来,缓缓道:“其实我有一个儿子,如今快一岁了……”
第二日,闫清起了个早,并没有立即进宫,而是又来了卫良娣的住处。此次是大大方方的来,也不怕别人看见马车上穆王府的标志了。
卫良娣整夜没睡好,见到闫清才稍稍安心,闫清还要入宫不便久留,进了门便直接道:“你就在家里等着,待会林家的人会来接你,你以后就是林殷的庶女了。”
卫良娣怔怔的:“可林家认得我。”
闫清也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你遮掩一些,改变些性情,他们是不会往一个死了的人身上想的。毕竟林怀章见过你,林家其余人未必见过。”
卫良娣低着头不言语,似乎很犹豫。
“我就是来问问你的意愿,你若不愿意,我就再想个法子。”闫清道。
卫良娣抬头:“从此后,宝儿是不是就是王爷的孩子了?”
闫清点头:“你不用多虑,我本就答应了太子,将来宝儿总归是要到我名下的,如今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我愿意,有王爷抚育他,我再放心不过了。”卫良娣道。
闫清眉头微微蹙起:“你可要想好了,你来我府上只能是妾,但我不会亏待你们,你只管好好将孩子养大。”
卫良娣站起来屈膝跪了下去,闫清一惊:“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卫良娣将头低低伏下:“谢王爷一片苦心,以后也尽都托付王爷了,大恩大德,唯有来世再报。”
闫清笑着将她扶起:“你也说过,你算是我的嫂嫂,做弟弟的怎会不帮?”
卫良娣站起来,眼神平和。
闫清再次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离开了卫良娣的院子。
宫宴是在下午开始,可几位王爷族亲都要提前进宫。
闫清专往宫道上走,果不其然遇见与几位夫人寒暄的陈氏。闫清径直走过去,几位夫人一起行礼,陈氏笑着走过来。
闫清面上也笑着:“我有话要与太子妃说,太子妃别泄露了情绪。”
陈氏心中一惊,面上笑意不变。
闫清便将事情大略说了,陈氏听得眼中一片惊涛骇浪,可又发作不得,只能强制忍着。
“从今日起闫梓就是我的儿子了,卫氏也跟着进王府,你不用担心,我会料理妥当。”
“是我害了他们……”陈氏声音极小地喃喃,随即轻快地笑着:“王爷放心去做便是,陈家全力支持。”
闫清对陈氏点点头,便向几位夫人远远告辞,往慈庆宫去了。
怕到时事发突然惊了太后,闫清便决定自己先来告诉她们,哪怕挨顿打呢,总好过太后怨他。
进了慈庆宫,俞贵妃也在里头。酝和公主明日就要启程,俞贵妃怕太后伤心,便主动过来为酝和公主打点行礼。
“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太后今日贪睡,刚起呢。”俞贵妃笑道。
秋嬷嬷也迎出来:“王爷来得巧,太后刚准备妥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