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说等接您回燕京了就要求父皇赐婚,孙儿什么意见都没有。”闫清笑道。
太后回头,见林语棠在很远的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转头对闫清道:“那你自己呢,你可有真心喜欢的人?”
说罢悠然一笑:“你真以为我喜欢那侄孙女才让她来慈庆宫的?我不过是看你对她有些上心罢了。你们当初那点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知道她的意思,却不知道你的意思。闫清啊,政事上皇祖母还能与你探讨一番,可这男女情爱,皇祖母也实在不明白,皇祖母是个女人,没法站在你的立场去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了,来不及了,先发这么多,下午加更
☆、第九十五章
闫清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林语棠拘谨地站在那儿,只看了一眼便转回来,眼神微冷:“只是顺手帮帮林家而已,不瞒皇祖母, 当初也是怕林家垮了让祖母伤心, 才出手帮忙的。”
太后动容地拍拍闫清的手背,眼底藏着的那丝紧张顿时松快下来:“我们这一辈的错事, 倒让你费心了。”
不管闫清是心思变了还是太后真的想多了,太后都不会再提起林语棠这个话题。有些事过了就过了,再一味纠结就很没意思。只能怨天意弄人, 该在一起的千里迢迢也要相遇,不该在一起的总会因为各种原因错过,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 太后舒坦地眯起眼。
两人慢悠悠走至一间院子外, 太后停下脚步, 闫清也跟着停下, 里头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你进去看看她, 她咳了好多天了, 总不见好,我就不进去了。”太后放开了闫清的手:“你去看看,若很不好,你就把她带回燕京。”
“想必嬷嬷不会肯走的。”闫清蹙眉。
“你劝她,她会听的。留在这儿也不能伺候我,这个年纪了哪里经得住这么咳嗽?你去给她说, 就说是我的意思。”太后道。
“那我先送您回去。”闫清道。
太后摇头:“走两步就到了,你进去。”
远处的林语棠见太后一个人往回走,终于走过来搀扶住太后。走之前回头望了闫清一眼,闫清并未看她。
林语棠脸上一阵失落,扶着太后走了。
闫清便走进院子。院子里秋嬷嬷的咳嗽声越发大,没听见时,闫清还能硬着心肠说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嬷嬷回去。如今亲耳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闫清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打开门走进屋便道:“嬷嬷收拾一下,今夜随我回燕京。”
秋嬷嬷本抓着床架喘口气,没想到闫清就这么闯进来,让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王爷来了?”秋嬷嬷哑着嗓子问道。
“来看看你们。”闫清紧紧蹙着眉,来到秋嬷嬷床边坐下,将秋嬷嬷的手放在掌心,触手冰凉,比来之前更瘦骨嶙峋。
闫清心疼道:“不是说来玩个够么,您怎么就病了?”
秋嬷嬷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回去,只拂着胸口笑道:“怪我自己,还当年轻那会使,天凉也没有加衣裳,一觉睡醒后就不好了。”
说罢又转过身咳嗽起来。闫清为她拍背顺气。
“您去见太后了吗,何必来看奴婢呢,奴婢还熬得住,您难得来一次,去陪太后说说话。”秋嬷嬷轻轻推着闫清的胳膊。
“去见了,皇祖母让我接您回燕京。”闫清道。
“这……”秋嬷嬷蹙眉,果然是不太愿意的。
“我走了,太后怎么办?奴婢这两日已经好了许多,皇贵妃娘娘给的血燕很有用。”秋嬷嬷将肩上披着的袍子拢一拢,笑道。
闫清默了默。
“听底下的人说,您这边整晚咳嗽,皇祖母的院子离得近,一听见点动静就会醒来。方才我去见皇祖母,她躺在塌上就睡着了,正是因为夜里没睡好,所以人也恹恹的。”闫清道。
秋嬷嬷顿时紧张起来:“那太后的腰伤?”
“腰伤还是那样,方才扶着她在外边走了走,现在回去了。”闫清道:“您就跟我回去,等夏日过了,我就来接皇祖母回去,这里有许多人照顾,您只管回去养病,等身子好了,您若还想过来,我亲自送您回来。”
秋嬷嬷连连叹气,很是懊恼。
半个时辰后,闫清扶着秋嬷嬷走出院子,秋嬷嬷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许久没有出门了,走两步双腿就发软。
两人来到太后的院子,秋嬷嬷没有进去,闫清一个人进去给太后行礼告辞。
太后也没有什么不舍,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早些回去。
秋嬷嬷在外头拉着林语棠的手嘱咐了许多,都是伺候太后的事,林语棠一味点头。等闫清走出去,秋嬷嬷的话便停了。
下了山,闫清与秋嬷嬷坐上马车回燕京。
车里暖和,闫清将车窗开了条缝通气,秋嬷嬷靠在车壁上,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嬷嬷。”闫清轻声唤道。
“您说。”秋嬷嬷道。
闫清思忖一番,问道:“您果真是自己扑了风,着了风寒?”
秋嬷嬷一愣,没太明白闫清的话。过了半晌才隐约明白过来:“王爷以为奴婢吃了什么东西才病的?”
秋嬷嬷仔细回想一番,笃定摇头:“奴婢的确是扑了风,那晚伺候太后的时候还好好的,也没吃东西,回去的路上着了凉,第二日起来才开始咳嗽。瀛仙台上都是慈庆宫的人,王爷或许想多了。”
“我只是猜测一番罢了。”闫清和煦一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有这样的想法全因林语棠和林家奴才说的那些话,林语棠在这边还要将手伸去燕京,不难保证她不会为了自己回去做出什么。
闫清对林语棠唯一的那点好感,全在当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当初林语棠为了林家多次算计他,如今又为了他去算计别人。闫清以为林语棠来了慈庆宫会改变,没想到还是本性难移。已经习惯去算计的人,怎么能轻易安于现状。
“王爷可是有什么疑虑?”秋嬷嬷担忧问道:“太后一个人留在瀛仙台,奴婢还是不放心。”
“皇祖母会很安全的,您放心。”闫清道。
秋嬷嬷心里将闫清的话品了品,结合之前闫清问的问题,秋嬷嬷立即明白了,不由得心底发寒:“是不是林家又做什么了?”
她到现在还在为林语棠开脱,哪怕林语棠做了什么,那也是林家指使的。
闫清微微冷笑一声,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林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怕您被人害了。若不是,就当我多虑了。”
“没有的事。”秋嬷嬷当即摇头:“她整日伺候太后还要伺候奴婢,哪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若不是她精心照料着,奴婢指不定病成什么样了。”
“您就这么喜欢她?”闫清笑道。
“她与奴婢住一间屋子,有什么心事也与奴婢说,是人哪里会没有感情呢?虽说心思深沉,但奴婢觉得她心眼是好的。林大人将她当作孙子一般教导,她的那些心思也用不到后宫去,或者是不屑用在女人身上,所以奴婢还是挺喜欢她的,奴婢没有子女,有她在身旁陪着,日子也松快了许多。”秋嬷嬷道。
闫清叹气,可林语棠如今的心思早已不是当初,当初为了林家做的事,闫清虽厌恶,但并不曾鄙夷过。现在林语棠为了自己要去算计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闫清很不能接受。
她要将秦珠贤骗出来做什么,闫清都懒得去查明白。
但对秋嬷嬷和太后闫清什么都没说,太后面上糊涂心里明白,自然不需要闫清说什么。而秋嬷嬷已经对林语棠有感情,闫清怕说了惹她伤心,便也没说。
闫清和秋嬷嬷离开了瀛仙台,因为闫清的到来刚有点热闹的山上又冷清了。林语棠端着托盘进屋,见太后又坐在塌上,倚在窗下,眼睛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林语棠将东西放好,走过去在太后的腿上搭了薄被。
“您坐在这窗口吹风,到时扑了风可怎么办?嬷嬷刚走,您若是接着咳嗽,奴婢可真要累瘫了。”林语棠打趣道。
太后转过头来,看向林语棠。
林语棠心中一个咯噔。太后的眼神让她觉得好熟悉,有种莫名的心慌感。思来想去林语棠才终于明白为何熟悉,太后此时的眼神,竟和之前花架子下闫清的眼神一模一样。
林语棠悄然退后几步,想退出屋子去做其他事。
“你姑母除了让你早些回燕京,可还给你出谋划策过?”太后的话让林语棠定在当场。
☆、第九十六章
幽静的房内, 只有林语棠与太后二人。太后坐在塌上,林语棠将手交错,定定地看着太后。
太后年迈,面对林语棠这样刺骨的眼神也不拜下风, 反而笑得更加温和:“你们都是我林家出来的, 不说你,你姑母在我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多年, 她想什么做什么,我哪有不知道的?你当初进慈庆宫亲口对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林语棠咬咬唇, 答道。
“可你食言了。”太后失望地摇摇头,指着林语棠:“你去,也不用伺候我了, 自己去想明白,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得怎么走, 既然定亲了就好好收收心思, 等你出嫁那日, 慈庆宫必定会出份嫁妆, 不会埋汰了你。”
“太后。”林语棠直直跪了下去,豆大的眼泪跟着掉下来,她满脸倔强:“太后,我不甘心。”
林语棠生来傲骨,不允许她退后认输,她的人生里只有争夺, 这点是林家的女人都有的特性,包括太后。
太后叹了口气:“你别怪我顾此失彼,咱们女人生来就矮一头,更何况我的人生里只有皇帝,有后宫朝堂,再也不是林家,你得明白。林家为我们母子做的事,我感恩戴德,死后必定当牛做马来回报。可是我活着的时候不行,闫清已经快定亲,你的身份也绝不能做妾,所以你就当作你梦了一场,尽早忘掉。”
林语棠眼底有恨,不是恨太后,而是恨那些数不清的过往,恨林家。
“你出去。”太后下了命令。
林语棠没有动。
“你姑母糊涂,若我再将你放在后宫,宫里就乱了,咱们林家不能被后人谩骂,你父亲将你嫁去霍家,自有你的使命,你以前为了林家做了许多事,以后也都为了林家而活。”太后沉下一口气,偏过头不再看林语棠。
“您太偏心了。”林语棠的声音颤颤的:“您疼爱我一回行不行,我不想嫁去霍家,我想留在燕京。太后,我是您的孙侄女啊,太后,我求您了,我往后再也不与姑母来往,我也不嫁了,我就留在慈庆宫伺候您。”
林语棠开始在地上磕头,一声一声的闷响,几下后额头就红了。
太后背对着林语棠不为所动。
林语棠磕得头昏眼花,瘫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后,忽然捂着脸放声大哭。
“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
太后早已落泪,但她绝不能回头,不能让林语棠察觉她的心软。
“来人。”太后朗声唤道。
“太后。”鱼贯进来几个宫女,立在门前。
“把她拖出去,随她去哪儿。”太后道。
宫女们看着大哭的林语棠,十分为难:“林姐姐,起来,别哭了。”
林语棠依旧捂着脸大哭。
“你可别在太后眼门前哭了,不吉利的,嬷嬷知道了会生气的。”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扶住林语棠。
“我不走,我不走!”林语棠挣脱开,膝行至太后脚下,抓着她的衣摆,哀求道:“太后,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留在慈庆宫,我哪儿也不去。”
太后被拉着晃悠了几下,终于勃然大怒,低头怒视着林语棠。
“放肆!哀家的旨意岂容你置喙,还不滚出去,否则立刻传宫刑!”
一屋子的宫女吓得跪下去,太后发怒连皇帝也是怕的,更何况她们。
林语棠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着太后。
“是嫁人还是出家当姑子,你自己做决定,想清楚了来回我。若还是不依不饶,我不介意让林殷抬着你的牌位回去。”太后摆摆手,吩咐道:“扶她出去。”
“是。”几人再不敢拖沓,过来抬着林语棠就走。
闫清的马车到燕京城时已经天黑了,马夫拿出了穆王府的腰牌,城门立即放了行。
一路晃得秋嬷嬷头晕脑胀,脸色很不好看,闫清不断道:“再忍一忍,快到了。”
马夫为了快一点,从花巷子走了近路,一片热闹后便是更加静谧,马车在窄巷子里穿梭,巷子里回响着车轮的吱吖声。
闫清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安,开口问道:“走的哪段路,怎么和以往不太一样?”
“奴才走了近路,从花巷子走的,如今已经到东街了。”马夫回道。
闫清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见立在窗外的高墙。
“等等,走慢一点。”闫清道。
“是。”车夫一勒缰绳,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王爷?”秋嬷嬷也被闫清的肃然感染,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
“我以前走过这段路,不似今日这般安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闫清如实答道。
车外的马夫道:“奴才也觉得今晚太安静了,连个人影也没。”
“马车上可有什么防身的东西?”闫清问。
车夫没有回答,答他的只有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马车好似压上了什么东西,一个猛烈的趔趄后,缓缓停了下来。
闫清蹙眉啧了一声,打开车门。
外头哪里还有车夫的身影,前前后后空无一物,只有这辆马车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王爷做什么?”秋嬷嬷紧紧抓住闫清,不让他出去。
“车夫恐怕落下去了,我得把马车驶出去,停在这里我不安全。”闫清回头道,神色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