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2-12 11:24:38

  还是说连刚刚都是一场戏,重皎早就知道他在这儿听着了?
  不至于吧……
  辛翳越想越心疑,但二人进了屋,他已经听不见任何谈话了。辛翳想了想,放轻脚步走出去,跳下了屋檐。他看见主宫室内点起了灯,一闪身进了走廊,拉开门,进了主宫室的西隔间。
  隔间里似乎是守夜的女使偶尔居住准备的地方,和内室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甚至下方有一扇小门,还可以直接推开跪着过去。隔间里也点着灯,他甚至不用靠近墙壁,就能听到重皎与申氏女相隔不远的说话声。
  申氏女:“你想让我说些什么证明自己是荀南河。”
  重皎:“你在宫中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这么多。说一件申氏不可能知道、外人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申氏女沉默了半天:“嗯……辛翳屁股上有颗红痣算不算。”
  辛翳:??!
  重皎:??!
  重皎瞪大眼睛沉默了,半晌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啊!你说出来我怎么去证明……”
  辛翳:这事儿,我怎么也不知道!一般人谁也不会洗完澡扒着镜子看自己屁股上有没有痣啊!
  不对、她什么时候看到的——
  荀师什么时候知道的!
  难道……
  辛翳眼前都发白了,他知道荀师的女子身份之后,心底想的全是她走了她不在了这种事儿,完全忘了小时候有多少次犯蠢,洗了澡直接从浴盆里出来,见了她也不避讳……
  别说小时候,长大了也有几回……他还得意洋洋,觉得荀师不好意思看他,是被美色逼得没法直视,现在想想才知道——啊啊啊啊!
  辛翳在这头跟被雷劈了似的,震惊的竟然不是申氏女的真身,而是以前和荀南河相处干过的丢人事儿,简直就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过了一遍,他腿脚几乎都要发软,却听着那头申氏女又说话了。
  南河笑了:“开玩笑罢了。当年班里都叫你肿脚,你天天用一个深褐色麻布袍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着。还记得原箴么?那时候他袜子破了还会自己缝,他手艺可好了,我衣袍破了也找他补。范季菩总是不好好学习,被罚的最厉害,我打他手板但力气不够,根本打不疼他,他就更肆无忌惮,后来是辛翳承包了班里的体罚,天天拎着个戒尺去打别人,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就是他害怕被我罚了么。还有……太多太多了,重皎,要我说,我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辛翳心头一震,但他天性多疑惯了,竟下意识的想:是不是他们知道他就在这儿听着,是不是这些话都是重皎教她的,这是不是个局?
  南河似乎也回忆起了一些更近的事情,叹气道:“其实我以为我病死之前,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我本想就这样结束。只是没想到他回来了……他说什么不许我死的话,这事儿我也不做主。幸而他没哭,否则我……”
  重皎竟吸了吸鼻子,声音发哑:“可我连先生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先生病成那样,却都不许我去见!”
  南河沉默一会儿,才小声道:“重皎,别这样……”
  若说小时候的一些事儿,还可能有他们二人以外的人知道。但她死前的那些事情,却不可能有再多任何一个人知晓了。
  辛翳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更何况,她那怀念的带着笑意的语气,实在是铁证,令人无法辩驳。
  辛翳腿一软缓缓坐在隔间,脑子里轰一下,彻底炸了。
  重皎在那头沉默了许久,喉头发哑,半晌才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又回来了。”
  南河望向重皎泛红的双眼,心底也有些难受,她道:“我可以回答你的很多问题,但前提有一件事。你要承诺,你要向我发誓。”
  重皎似乎在那头跪下了,他压低声音道:“荀师请说。”
  南河缓缓道:“我要你不许告诉他,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我的身份。我……很难面对他,也暂时……不想见到他。”
  重皎压低声音:“是不许告诉大君么……”
  南河咬着嘴唇:“嗯,别告诉他。”
  重皎着急道:“为什么!他要知道你回来,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我们都害怕,怕他在你走了之后又自责,你要是回来了,大楚以后的难关就不用他一个人扛了——”
  南河:“没有我,他也会好的。他都能独当一面了,我是无关紧要的人。”
  重皎:“可是!荀师——”
  南河:“重皎,我要你发誓,你愿不愿意做到!”
  重皎咬了咬牙,似乎缓缓弓下腰去,叩首道:“弟子重皎,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南河只是实在想到被揭穿就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当缩头乌龟,哪里想到重皎发这样重的誓,她叹气道:“不必这样说,你只要尽力做到就好。”
  却听到重皎吸了下鼻子,南河猛地慌了:“你哭什么……你都多大了,怎么这样丢人!还想让我给你擦眼泪不成!”
  重皎抬起脸来,使劲儿用衣袖擦了擦脸,却跪在地上,伸手一把抱住了南河。
  南河僵了一下,他只是跟小孩儿似的蹭了两下。
  南河叹气,想了半天,还是伸出手去捋了一下他发髻上插的仙鹤羽毛。自从那群小子长大了以后,其实都与她没太亲近了,难得重皎露出了这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了。也都听见了。要被虐了。
  今天的标题还蛮符合的。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第43章 泛彼柏舟
  重皎蹭了蹭,终于觉得丢人了, 松开了手, 道:“先生怎么回来的。”
  南河:“……很难解释。你就当我身负巫术, 可以抽出魂魄来吧。”
  重皎笑的满脸相信, 毫不怀疑:“先生已经多智近妖了,说不定真的会巫术。那……是不是先生早就都安排好了。之前就一直劝大君娶申氏女入宫,是不是知道病不能治好,想要用这种方式回来!是申氏安排的这幅样貌这个身子?”
  南河这一层,有些失笑:“怎么会,不过是巧合罢了。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回来。”
  重皎:“回来也是巧合?我以为是先生放心不下。”他说着,眼睛亮了起来, 似乎还想要劝:“既然是放不下大君, 那先生若是不说出真相, 怕是很难见到他!先生要是想见大君,还是说了身份才有可能。要是说了身份,大君必定会……迎您为……”
  说到这个,重皎也有点头皮发麻了。
  先生知不知道辛翳的心思。辛翳万一知道先生已经成了后宫女子, 会不会直接迎她为后?
  而先生当年可是身为令尹, 现在竟然附身在一个后宫女子身上,这身份差距简直像是折辱人了罢——
  若是先生不愿,那辛翳会不会强人所难……
  还是说先生不愿意告诉辛翳,就是早知道辛翳有不伦之心,不愿意再跟他有瓜葛了。
  南河:“什么?迎我为……”她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难不成都这样了, 只有夜里才能回来,还想让我给他做令尹,身心操劳?”
  重皎看南河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先生还不知道。
  还是不知道的好吧。否则先生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
  先生倒是真的对辛翳好,对山鬼中的大家好,最后累病离世,要是让他知道辛翳竟敢有不轨之心,怕是真的觉得辛翳良心喂了狗吧。
  重皎没敢说什么。
  南河看他那样子,只觉得重皎还想撺掇着她去跟辛翳坦白。她留在这儿,自然还是有想为了他,想再见他的心思,但她打算自己找机会,偷偷见他一面就好。
  这会儿要是说出来,重皎肯定兴奋的想又牵线,她只能道:“其实……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做。也不全是为了他。万一有一日我又走了,让他知道,岂不是又要难受一次。”
  重皎心底倒是被后头这句话说服了,却问道:“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么?”
  南河虽然想要找自己以前的旧臣,但留在郢都这几个氏族都不合适,估计辛翳也想要把他们都铲除,她想找的人却离郢都有一段距离……还不知道要怎么见到。
  不过还不急,她还是先把晋国的事情处理好吧。
  南河微笑:“还不用。如果需要,我到时候找你。只是……现在估计要你帮忙的就是保命这件事儿了。”
  重皎也觉得如果不说身份,留申氏女的性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他不想让荀师走,更不想让荀师失望:“嗯……我会想办法!荀师不用担心。”
  他在隔间笑着与南河说话。辛翳在薄薄木板的这边,脸色苍白。
  真的是她,那语气,那些旧事,还有说话时字里行间的那股子冷静和……冷漠。
  刚刚意识到真的是她时,他几乎唇角要压不下去,脑子里一阵狂喜,只感觉眼前连灯烛火光都是跟着心跳欢喜的跳动,但这惊喜来的太快,被浇灭的也太快。
  他听到那些话,疯涌到心头的热血,瞬间都被逼到了指尖,四肢发冷。
  心脏被一只湿冷无情的手挤得不成样,他仿佛是艰难的在指缝里苟延残喘。
  “别告诉他我回来了。我不想见到他。”
  “他独当一面了,我是无关紧要的人。”
  “回来,只是个巧合。”
  “回来,不全是为了他。”
  那几个字儿,就像是刀片,逼着他往肚子里咽。
  不想见他。不为了他而来。
  别说是特殊的人了。他连重皎都不如。
  总之就是,她孤魂回来,跟他毫无关系。更不是因为他在屋檐上复礼时那几句低声的呼唤。
  他的那些足以让自己傻笑开心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幻想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一脚踩碎,碎的不成样子。
  他甚至想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南河态度温和的和重皎叙旧。
  叙什么旧!她和重皎都有那么多话好说!她对重皎都有那么多温柔和笑脸!
  别说是重皎了,此刻就是原箴范季菩来了,她都要欢欢喜喜!却唯独不想见他!却唯独与他没有话好说!
  到底是她早就与他离心了?还是说……从来……从来就……
  他不信。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在她死后心里煎熬左右的那些情绪,在今儿拧成了一条冰凉的现实。
  也是唯一的现实。
  辛翳身子缓缓靠在木板上,他觉得还不如自个儿躺进棺材里,化成魂儿,看看到他死的时候,荀南河会不会给他掉半颗眼泪,会不会也在屋檐上,用她那常年吐露礼教与智谋的唇,唤几声他的名。
  他只觉得自己嘴唇都在微微发抖,隔壁的声音却挡不住,像是故意朝他耳朵送来。
  重皎:“为什么只能夜里回来,我之前用铃铛感受到先生的魂魄在北方飘荡,是去了哪里?”
  南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重皎真的身负异能,连这都能感受到。
  那她还能怎么说,肯定不能说我他妈现在是晋王,替敌国殚精竭虑熬到秃头吧!她倒是想要楚晋有朝一日联盟,但眼下看起来几乎不可能,要是说出来,重皎怕是要跟她翻脸!
  别的都能说,这事儿肯定是半个字不能透露。
  她想了半天,只道:“不,白日我不在这个世上。嗯……不在这个时间点。到了另外一个列国纷争的时代去,你能理解么?”
  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混乱,但重皎这个傻白甜对此却毫不介意,连忙点头道:“我懂了,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就是白日见不到,找不到!”
  南河内心纠结,面上点头:“算是。”
  重皎笑:“要是先生真的去了地下,那怕是连这会儿见面的时间也没有了。啊……对了!先生会不会觉得不方便——天呐,这真是造化弄人!”
  南河愣了一下:“什么不方便?”
  重皎笑:“先生这么多年没有娶妻,却一朝变成了女子……先生要是想附身,也找个好点儿的身子啊!难道就因为这身子长得太相似了?”
  南河:哦……日了狗了。对……她到死也没暴露身份,这帮熊孩子们都以为她是男子。
  这会儿变成了女的,对于昔日的弟子们而言,简直就是轻小说套路——
  《就算是中年预备役班主任只要变成美少女就没问题了吧!》
  ……不能再想了。
  嗯……想想荀南河的身份临死前都二十七八了,要是在现代,这个年纪她还能风骚几年,在这年头,确实是中年预备役了。
  这会儿第二次任务,她还能变成十七八岁少女,也真是……可以再浪几年了。
  南河:“嗯……是有些不方便。不过还好……”
  重皎笑的促狭:“先生倒是一辈子也没见看上谁家女子,这会儿现在自己成了女子,倒是有艳福了。”
  南河气笑了:“顶着自己的脸的艳福?你倒是下了了手。”
  南河与重皎还算相谈甚欢,在隔间的辛翳却不太好了。
  他刚刚几乎有一种冲动,冲过去,拽住她的衣领,要她解释解释为什么不愿意见他。甚至去威胁她。
  但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
  南河甚至还瞒着重皎自己是女儿身这件事。看来要不是他发现,她真的打算谁也不说。
  辛翳坐在隔壁,感觉身子都木的不是自己的了。脑子里竟跟扑火似的捕捉到了一点儿光亮:她也没打算告诉重皎,她也不止瞒着他,是想瞒着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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