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火气冲天的,竟然忘了小河里已经结上冰了,苏桃这一摔,没摔进河里,只是摔到了冰面上。
苏桃赶紧爬起来,指着马寡妇大喊:“你竟然推我下河,你要害死我。”
南边田垄上走来两个人,马寡妇慌了,赶忙揣着手,狂奔走了。
突然,苏桃听到咔嚓一声,低头一看,摔下来的冰面有了几道裂痕,她吓得跪趴在冰面上,拼命地往前爬去,爬到河岸边的时候,就听到咔嚓咔嚓两声,她整个人一沉,半边身子掉进了冰窟窿,她吓得一把抓住了河岸边的一棵歪脖树,然后哇哇大叫……
“救命……救命啊……”
刚才从田垄上走来的两个大爷赶忙跑过来,把她拉了上来,苏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大爷,你们刚才看到了吧,马寡妇她推了我。”
其中一个大爷眼神闪了闪,他们是看到了,但谁都知道马寡妇是谁的人,有大队长撑腰呢,他们不敢胡说。
“我……我们没看清。”
苏桃冷得直哆嗦,那大爷不忍心:“闺女,快回家换衣服去吧。”
苏桃就一路走一路抖地往西边走去。
周牧野再看到苏桃的时候,她满身狼狈,脸色冻得灰白,整个人都在抖,他赶忙扔了手里的砖头,冲过去:“你这是咋了?”
苏桃抖着声音道:“马寡妇把我推河里了。”
周牧野低头一看,她这下半身全湿了,滴水成冰的这个气候,她该冻麻了吧,忍不住声音就拔高了:“裤子湿了,不回家换,还跑过来干什么?”
这不是穷耽误功夫嘛!
苏桃眼泪唰地一下就滚出了眼眶,委屈得心肝都疼了,她一边哭一边抽抽,转身往前走去,她怎么不长记性的?还非要过来挨他一顿熊。
她整个人摔到冰面上,撞得她尾椎都疼,右胯骨还没好,下半身冻得都没知觉了,她只觉得自己凄惨无比,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狼狈地往前走去。
周牧野看她拖个腿,背影可怜得直戳他心窝子,便转头喊道:“三爷,我先回家。”
“回吧回吧,今天就收工了,明天赶早。”
周牧野又蹲到了苏桃跟前:“我背你回去。”
苏桃推了他一把:“不用,我自己走,我不该来找你的,打扰你了!”
她刚才多害怕,多惊险,要不是她爬得快,就要掉进冰窟窿里了,要不是岸边正好有棵树,要不是正好有两个大爷经过,今天她有命活着见他吗?
她怕极了,本能地就想去找他,半句安慰软话没捞到,却被他高声熊了一顿。
她委屈死了!委屈化成一泡一泡的泪水,怎么都流不尽。
周牧野看她不停地掉金豆子,心止不住就揪了起来,不由分说,把她拉到了背上,然后一刻不停地往家奔去。
背上的人就这么哭了一路,越哭越难受,越哭越委屈,身下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是摔疼了吗?”漫长的沉默,他斟酌着问了一句。
苏桃眼泪水全都浸到了他脖子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昨天晚上撞桌角上,你不信我,现在我差点掉进冰窟窿里,我害怕,想见到你,你不安慰我,不止不安慰我,还凶我,周牧野,你怎么那么坏呢?我砍你的那一刀,现在扯平了,我不欠你了,呜呜呜……”
周牧野急得张了张唇,那不是凶你,那只是因为急了,怕你冻坏了。
他说不出口,薄唇里只吐了三个字出来:“对不起。”
苏桃把眼泪和鼻涕泡都擦到了他身上,哭得更响了。
姚国华和和周卫民从雪地里打了只兔子,刚从河南边过来,就看到了周牧野驮着苏桃直往前跑,苏桃呜哇呜哇地哭着。
姚国华把兔子往背后一甩,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意味:“这是又挨打了?”
周卫民摸着下巴:“打完了还驮她回家?”
“你懂个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啧啧,周牧野这小子有点手段,小媳妇可能要忍一段时间呢。”
周牧野一路火急火燎地驮着苏桃回到了家中,手忙脚乱地开了锁,进了东屋,他把她放在凳子上,然后就去扒她的裤子,裤子外面都已经结了冰碴子,他急得热汗直冒。
苏桃推他:“你别碰我,我自己来。”
周牧野手忙脚乱,声音很粗:“别闹。”
他把她的棉裤扒了一半,然后拉着裤腿,用力一拽,直接把人从凳子上拽了下来,苏桃刚刚负伤的屁股又重重着地……
哇地一声,苏桃悲怆地哭出声来:“疼……周牧野,你干什么?”
周牧野慌了,手忙脚乱,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就在地上把她那结了冰的裤子给拽了下来,然后兵荒马乱地把她抱到了床上,又转身翻箱倒柜给她找棉毛裤。
苏桃疼得眼泪止不住往外喷,她这是受的什么罪?他怎么那么不细心不体贴,真是气得她心肝疼。
周牧野胡乱地翻了条棉毛裤出来,然后放到了床上,沉声道:“你……你自己穿。”
说完,转身出了东屋。
脑子里奔流不息的,是她那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他呼吸有些重,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脑门,全是汗。
苏桃的抽泣声就像在他耳边似的,他站在房间外面,忍不住问了句:“穿好了吗?”
苏桃没吭声,就听到堂屋里的人脚步远去,他好像出去了,止不住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没一会儿,周牧野拿了两个盐水瓶进来,直往她被窝里塞,盐水瓶滚热滚热的,苏桃冻得麻木了的腿碰到这热源,才稍微回过了一点神来。
垂眼看他,他挺直的鼻梁上挂着薄薄的汗,眼神敛着,她看不懂他内心的情绪。
他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你就躺在这里,别下床了,歇着。”
说着,起身要出去。
他得去煮点热的东西给她喝,把寒气驱出来,不然容易感冒。
苏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冷,他的手干燥温暖,她抓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直直盯着他:“你怎么想的呢?”
周牧野凝视着她,有些懵:“什么?”
“结婚当晚,我还不认识你,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陌生人,我害怕着你,所以我用刀刺了你,刺完我就后悔了,我竭尽所能地弥补着我的过错,可你呢?你总是这样冷冷地对我,对我所做的一切无动于衷的,你……是不是想离婚嘛?”
屋外姚国华拎着野兔子走到了周牧野家门口,想着借送兔子的名义打探打探消息的。
刚走到窗下,就听到了苏桃的声音,顿时面露喜色,然后拎着兔子,一路狂奔。
要离婚了?
他的机会来了!
周牧野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沉声道:“我不想离婚。”
苏桃眼眶又红了:“那你这样算什么嘛?”
周牧野急得汗又出来了,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没办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情和内心所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粗声道:“我们这儿没有人离婚。”
苏桃的眼泪唰地一下又掉了下来:“就因为没人离婚,所以你才不离婚的,是吗?没有点其他原因吗?”
周牧野被她的眼泪和可怜巴巴的眼神搅弄得心都乱了,他很烦躁,烦躁自己怎么总是说不到点上,怎么让她的眼泪掉个不停。
他抹了把汗,粗声粗气道:“我去给你做晚饭。”
他需要冷静一下。
苏桃伏在枕头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她怎么这么凄惨啊?
晚饭,苏桃喝了一碗滚热的大米粥,喝完之后觉得舒服了一些,也懒得再洗脚洗脸了,就这么窝在被子里头。
周牧野洗锅抹灶,好一通忙碌之后,端了盆热水到床边,要让苏桃泡脚。
苏桃泡脚的时候,周牧野悄悄摸了一下被窝,一摸就惊了,怎么里头还是跟冰窟窿似的?再探向盐水瓶,早就温吞热了。
她这是冻得入了骨,晚上一个人睡,真怕是要冻死。
苏桃泡完脚,又钻进了被窝,没多看周牧野一眼,她也是有骨气有尊严的人,她于他,就只是一个不能破坏了不能离婚风俗的可有可无的妻子而已,没有任何特别。
她抬着个下巴,嘴巴噘得能挂酱油瓶,桃花眼眼尾低垂着,有些无辜,又仿佛在无声控诉着他的冷漠。
周牧野把她的洗脚水倒了,给自己也弄了些水泡脚,从前他没有这么讲究的,可他知道城里人都讲究,以前他在县城念高中的时候,同宿舍的城里学生就每天洗脚。
他洗完脚,穿着棉鞋走出了灶房,外面月色好得很,照着河岸边的雪也映出亮堂的光来,一点都不像是夜里。
苏桃开始脱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就看到男人走了进来,然后就着床边坐下,开始脱外裤。
苏桃顿时坐直了身子,抬着下巴,冷冷道:“请你到西屋去睡。”
傲娇的来!
第21章
周牧野没搭理她,脱了外裤,就钻进了被窝里,苏桃抓着被子,往身边拽,“你干什么?你睡这里干什么?”
周牧野卷着被子,四平八稳地躺着,苏桃拽半天,都没能拽过来一点,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和我分房睡吗?你又睡到这里来干什么?”
被窝里本来就冷冰冰的,这会儿更是一点暖和气都没有了,周牧野看着她胸口激烈地起伏着,知道她心里有怨气,也知道今天跟她大声,让她受了委屈。
他声音有些哑:“苏桃,对不起,今天我不该和你凶。”
他眼眸沉静,声音深沉宽厚,苏桃本就是心软的人,见他单手枕在头下,认认真真和她道歉,她又不忍心责怪他了。
趁她怔神的时候,他赶紧将被子盖到了她身上。
雪光映得满室亮堂,苏桃钻进了被窝,背对着他躺了下来,她心里还委屈着呢,并不想理他。
他刚才说不想离婚,只是因为村里没人离婚,只是因为离婚是件丢脸的事,没有半点是因为她苏桃。
坦白说,重生之后,她哪一点做得不好了?她样样为他考虑,对他是掏心掏肺的好,他就不能说一句‘你苏桃很好,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气死人了。
身后的男人贴了上来,苏桃一惊,往床边挪了挪,热烘烘的男人跟着她挪了挪,一来二去,苏桃就贴着床边了,再挪就要下地了。
她急得嗓音都变了:“你撵我干什么?”
“不动,我给你焐焐。”
他的腿,贴上了她的腿,她的腿冰冷,他的腿很热,隔着薄薄的单裤,她能感受他的力量和结实,常年劳作的庄稼汉,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很结实,都让她瞬间面红耳热起来。
苏桃抬脚轻轻踢他:“不用你假惺惺的。”
她的拳打脚踢,就是花拳绣腿,周牧野哼都不会哼一声,可她总不得消停,嘴上不停,脚也不停。
她动作大,被子边漏了风进来,被窝里的热气一点都存不住。
苏桃踢了几脚觉得不解气,还想就着他的膀子咬上一口的时候,男人突然就翻身压了上来,“不要乱动。”
苏桃一下子就安静了老实了乖乖不动了,借着微弱的光,她看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他线条刚毅,眼睛如静默寒潭,这会儿却是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他呼吸很粗重,热气洒在她脸上,她双手乖乖缩在他胸口,这个姿势太乖巧了。
周牧野感受着身下的柔软,喉头翻滚着,不敢动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身下有了反应,他才慌张地躺了下来,怀里依旧搂着她。
苏桃的脸红得能滴血,被窝里的温度立刻升了好几度。
苏桃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痛苦,“不动……不要动。”
苏桃软着声音道:“有……有东西抵着我。”
苏桃上辈子从来没和周牧野同过房,她嫁过来的时候是十八岁,她死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二十八岁,不经人事,加上她嫁人前,是个文艺女青年,这方面的知识,匮乏得很。
她是真不懂抵着她的到底是个什么。
她这么一句,周牧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呼吸紊乱道:“睡吧,就这么睡吧。”
她的小手要往下探,他慌张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粗嘎:“苏桃,睡觉,不然你会后悔的。”
苏桃懵懵懂懂的,猛然间似乎反应了过来,脸就烧了起来,小声道:“流……流氓。”
周牧野气结,这算个什么事,他和自己媳妇躺一个被窝里,什么都没做,还被喊流氓,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亏。
算了,她今天掉进河里,受了惊吓,又被他凶了一顿,雪上加霜,她需要好好休息。
他将她禁锢在怀里,怀里的人不敢动弹了,就这么乖巧地缩着。
周牧野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深吸了口气道:“你说是马寡妇推了你。”
苏桃立刻义愤填膺道:“嗯,她和你妈本来打算上我们家偷钱的,被我逮了个正着,我说我丢了十五块,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扔了十五块给我,然后就记恨上我了,她要害死我,心太狠了。”
周牧野的声音仍旧暗哑,沙沙的,让苏桃觉得心痒痒,“有人看到她偷钱吗?”
“我们西边的大嫂吴桂凤,看到了,可以作证。”
“有人看到她推你下河吗?”
苏桃这下为难了:“咱们四队的姚志厚大爷和姚志亭二爷看到了,是他们两把我从河边拉上来的。”
“嗯,我知道了。”
周牧野奇怪的是,苏桃才嫁过来几天,她也不是四处晃荡的性子,怎么对他们大队的事情,这么熟悉?
苏桃食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
“睡觉吧。”
苏桃噘嘴轻哼了一声,腿上渐渐暖和了起来,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所有的恐惧本能地消失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