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谁知刘萤又道:“更何况,若陛下果然有此意,我身为大秦臣民, 又岂能畏难躲避?”
  这等觉悟是远非吕嬃所能想到的。
  吕嬃震惊了,她倒退一步,像是头一次认识刘萤,道:“你是说,哪怕陛下真的决定送你给胡人为妾,你也——你也……”
  刘萤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坚定道:“我相信陛下,若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我相信,届时我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吕嬃顿了顿,品不出此刻心头究竟是何滋味,半响感叹道:“做女人真是苦,你陪陛下出生入死,谁知道……”
  刘萤摇头,低声道:“这与女人男人无关。就好比当初蒙盐伏于项羽帐中,为了最高利益,‘人’是不存在的。”
  吕嬃虽然相对于她的年龄来说天真些,却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闻言,忽然觉得自己这半生风霜都不及刘萤这短短一语来得残酷。刘萤的话,最残酷,可是却也最明白。倒显得她冲进来的举动,幼稚而鲁莽。
  吕嬃讪笑道:“是我多事了……”
  刘萤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姐姐回护我的心意,比仲春的太阳还要温暖。”她虽然看起来镇定,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心中也忐忑不安,如今倒是借着说服吕嬃的这番话,说服了自己,理清了思绪。
  吕嬃不好意思道:“快别说了,只当我今日没来过!”
  刘萤抿嘴一笑,见她拔腿要走,拉住她,又笑道:“你来得倒也巧,正有一则好消息,由你带给太子妃母亲,倒是省了我再跑一趟腿……”
  吕嬃一听是好消息,便支棱起耳朵。
  刘萤微笑道:“太子日前已有宫女教导人事,择日便能与太子妃圆房了。”
  “我的天爷!”吕嬃果然大喜,叫道:“我这便去告诉姐姐!”她一阵风似得去了。
  吕嬃一去,刘萤独坐案前,却是呆呆出了半响神,这才提笔继续写下去。
  却说吕嬃带了这则好消息去见吕雉,才进府门,就听得里面吕雉发怒的声音。
  “他是你哪门子弟弟?倒叫你省出自己的花费来给他!叫你为了这么两个外头的人来骗我!不许哭!给我跪着!跪到你明白为止!”
  吕嬃绕过照壁,就见刘盈跪在地上,哭得脸色煞白;而吕雉立在阶上,气得也是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了?”吕嬃忙上前。
  吕雉气得胃疼,按住腹部,喘了口气,冷笑道:“问你的好外甥!我说他怎么连日里点心用度都翻了倍,原来是偷偷拿去接济黄花里那对母子了,编了谎话来骗我,叫我拿住了……”
  “怎么能骗你母亲呢?”吕嬃也责备刘盈。
  刘盈哭得一抽一抽的,拿手背擦着眼泪,呜咽道:“可如意终归是我的弟弟……”
  吕雉气得倒吸一口气,抄起手边的长竹条,就要上去抽刘盈。
  吕嬃忙拦着,回头冲刘盈道:“胡说什么!若不是你母亲护着你,你这汉王的位子,早给了你那好弟弟了!你有这份好心,可那对母子却未必有。若是如意做了汉王,你且看那戚夫人是否留你性命!还不快给你母亲认错?”
  刘盈只是哭。
  吕嬃又道:“罢罢罢,你且下去,别叫你母亲看了生气。等你母亲缓过来了,你再来认错。”
  刘盈便一行哭一行往外走去。
  他一走,吕雉浑身的力气也散了,靠在妹妹怀里,长叹一声,道:“我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糊涂儿子来!”又咬牙切齿道:“我原还想留那对母子的性命,没料到那戚夫人又私下来蛊惑我的儿,这回我是再留不得他们了!”
  刘邦死后,刘盈继任为汉王,可是他年岁尚小,府中自然都还是吕雉说了算。除了戚夫人因为曾想谋夺刘盈继承权,被吕雉深恨忌惮,因而发出府去,令择院落居住之外,从前刘邦的姬妾,倒都还留在府中,至少平安到老是没问题的。
  吕嬃抚着吕雉的背,道:“好姐姐,别气了——”于是把刘萤告之的好消息复述了一遍。
  吕雉一听,果然欢喜,暂时把糊涂儿子的事情抛在一旁,振奋起来,张罗该用物品,入宫去见太子妃,母女私下自然另有一番教导学习,倒也不必细说。
  满城风雨中,皇帝的銮驾终于回到了咸阳。
  众人都翘首观望着皇帝的动向。
  谁知道皇帝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盛宴款待了匈奴来的使者。
  胡亥微笑看着狼吞虎咽的匈奴使者,又示意赵高奉上美酒。
  那使者两大块方肉下肚,才腾出嘴来说话,用生涩的中原官话吹着镶金的牛逼,“我们冒顿单于,了不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想要独霸草原,他就占领了月氏,打败了娄烦、白羊……现在,他要占领中原,很快——他很快!”
  赵高在旁揶揄道:“男人可不能很快……”
  那使者听不明白。
  胡亥咳嗽一声,温和道:“这楼烦与河南白羊王部,从前我们秦军也与他们交战过。他们不行,被我们打败了。我想,单于与他们交战之时,他们的力量还没能恢复。”
  那使者思考了一番,像是掉线了两分钟才明白过来,瞪起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们单于叫太阳都颤抖,叫大地都崩裂的能力吗?”
  胡亥心中感叹,瞧瞧人家这用词儿,得记下来,回头叫叔孙通和夏临渊给他吹牛逼的时候也用上。
  “岂敢岂敢。”胡亥忙微笑。
  那使者酒足饭饱,道:“既然你们愿意臣服,那么,美貌的妾室,我什么时候带走?”
  胡亥慢悠悠道:“不急嘛。让您空着手回去多不好意思?总要给朕一点时间,筹集一点金银表达敬意,再给广陵侯一点时间,学习你们的语言,到时候也能更好得服侍你们的单于。”
  那使者满意了,退下后给单于回信,把胡亥谦卑的态度更夸大了十分。
  刘萤开始奉召跟随匈奴使者学习胡语。
  皇帝回咸阳后,没有召见她。
  她本就不算丰腴,如今更是肉眼可见得消瘦下去。
  而草原上的冒顿单于,收到使者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却是越发感觉不对劲了。
  他率军退出三十里,摸不清这大秦的皇帝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能够从中原那样的战乱中胜出的王者,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如今,冒顿更能再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个秦朝皇帝,一定是个很能忍的君主。
  同样身为一个能忍的单于,冒顿很清楚,他这次遇上的,是足够匹敌的对手。
  冒顿的视线在舆图上扫来扫去,心里盘算着,也许把目光落在南边不是个好主意,也许他应该先把漠北吃下来……可南边的水草丰茂,实在诱人;而中原人又富足,叫人割舍不下。
  与此同时,收到皇帝最新指示的李由,已经准备好了进攻。
  哪怕拼着伤亡,也要有一场胜利!
  要打到匈奴痛!
  哪怕是惨胜!
  年轻的李甲率领两万精锐,趁夜摸上了冒顿前锋军驻扎的乌桓山。
  两军僵持中,冒顿前锋军万万没想到秦军会发动着何等自杀式攻击。
  一夜血战,死伤无数。
  至天明,秦军因为先发优势,勉强占领了山头。
  冒顿前锋军十不存一,仓皇后撤。
  冒顿接到消息,大为惊痛,这是跟随他征战草原,最得力的精兵!中原皇帝如此狡猾,愚弄了他!
  而秦军清点人马,两万精锐,只剩三千。
  可是来自最高意志的命令,总算是实现了!
  一场胜利!
  咸阳宫中,胡亥捏着那薄薄的奏章,却宛若千钧之重,连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接下来,才是更艰难的路!
 
 
第172章 
  与匈奴的战争, 胡亥最初定下的战略方针便是“以战促和”。
  如今, 李由李甲兄弟俩领兵, 用大秦子弟鲜血换回来的这场胜利,该是能让匈奴感到足够痛苦, 使得他们的单于正视南方的邻居了。
  接下来最难的,便是这个“和”要怎么谈。
  胡亥把前线发回来的战报递给重臣传阅, 起身绕殿走动着, 思考着,在众臣纷扰的议论声中, 他的声音像隔着水的钟声, 是从来没有过的低沉而又清晰。
  胡亥沉声道:“看看李由写来的战况。两万精锐,只剩了三千人。再看看留守的士卒, 十个人里面就会有两三个人冻伤了手指。”
  隆冬时分,北地严寒的天气是比胡人更可怕的存在。
  这种天气状况下, 不用交战, 秦兵的战斗力就已经削弱到只剩三成了。
  “都说说。”胡亥疲惫地按住了眼窝。
  叔孙通先道:“陛下, 这些胡人乃是化外蛮夷, 跟他们讲仁义, 是讲不通的。如今若要以武力征服,却也是千难万险。其实……”他犹豫了一瞬, 仍是道:“其实照臣看来,此前那匈奴单于索取妾室,却也是个办法。陛下不如择宗室女子,赏赐单于冒顿为阏氏, 如此一来,等其诞下子女,成了匈奴新的单于——也就是说,匈奴的单于就会成为与陛下有血亲的人。岂非不战而尽收匈奴之地?”
  满殿臣子竟然也都安静了,似乎以为叔孙通的办法值得一试。
  胡亥冷淡道:“你可知道如今的冒顿是怎么做了单于?他是杀了自己的父亲!你以为匈奴人在乎什么血亲么?”可是他话锋一转,又道:“从前春秋战国之时,各国之间互为姻亲,结果如何?可见姻亲一事,只能暂缓形势,最终还是要落在真刀真枪的战争上面。”
  胡亥不得不承认,从为大秦争取时间这一点上来说,与匈奴缔结姻亲,不失为一条经受得住历史检验的办法。
  众臣摸不准皇帝的心意,一时各有思量。
  大殿上短暂的安静后,萧何先出列,道:“陛下,连年征战,已无余粮。如今再往黔首中征敛,恐激起民怨,招致祸患。”
  刚好挨上这战乱十年的黔首,只能怪自己命运不好。
  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或许只是史书一笔,然而对于每个活生生的人来说,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宝贵的青春盛年。
  从秦时修长城骊山,攻匈奴百越,到秦末揭竿而起、战乱纷呈,再到胡亥光复、荡平天下——每一场留在史书上的战役背后,不只有浴血奋战的士卒,更有无数农夫扛着粮包的身影,而他们的家人却也许正饿死在家乡。
  十年战乱,天下已无余粮。
  与匈奴的战争,不和也得和了!
  胡亥咬紧下颚,目光流露出坚毅之色来,“召匈奴使者来。”
  乌桓山之战,大秦痛,匈奴也痛。
  在冒顿单于温暖的大帐内,气氛却像是大帐外的严冬一般寒冷。
  紧挨冒顿站着的,是韩王信的儿子韩婴。
  而自冒顿以下,匈奴的重要官员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分两列排开。
  此刻,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半身血淋淋的百长身上。
  这是从乌桓山之战中,活着回来的胡人里,官职最高的——只是一名百长。
  “就是这样了,我向日月起誓,绝不敢欺瞒单于。那些秦人就像是失了幼崽的母狼一般,一个个不要命地冲上来。我们的鸣镝射穿了他们的肩膀,射穿了他们的大腿,可是他们爬都要爬到我们跟前来,抱住我们的小腿,咬住我们的肉……”百长一面讲述着那可怖的战斗,一面筛糠似得浑身发抖,“太阳在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兵!与他们相比,当初我们攻打马邑,那里的守兵就像是蝼蚁一样。我看到千长击穿了一个秦兵的胸口,可是那秦兵拼着自己受死也要把匕首刺进千长的胸口——我想要上去保护千长,可是很快,在他旁边的两名秦兵分别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他剧烈的喘息,因为缺氧开始痉挛。
  冒顿摆手,示意仆从把他带下去。
  大帐外幽咽的风声,好似鬼哭狼嚎一般。
  左贤王道:“看来秦兵比我们想象的要凶猛。”
  右贤王道:“真是活见鬼!本来该休息玩乐的冬季,我们却跑到南边来打仗!来送死!”
  他们说的都是胡语,韩婴听不懂,可是看面色也能猜出这些人是不想继续打仗了,忙对冒顿道:“单于,秦朝的皇帝这样侮辱您!您一定得找回场子来才行啊!”
  冒顿能听懂简单的秦人语言,即使听不懂,也知道韩婴是要抱住他这最后的希望去报杀父之仇。
  冒顿只是一个眼神,就让韩婴闭了嘴。
  左贤王见状又道:“这家伙是秦朝的人,他们自己人打仗,为什么要我们的人去送死?单于,我们的家在草原上!”
  右贤王暴躁道:“散伙!散伙!我还回我的蒲奴河去!不叫我的勇士白白送死!”
  左右贤王带头要撤,底下的人也都跟着纷纷叫起来。
  “说够了没有?”冒顿单于一开口,众人立马都安静了。
  冒顿虽然年轻,可是他的威信来自他的胜利,没有人敢质疑。
  冒顿眼睛里冒着火光,他森冷道:“我们可以撤——但是大秦的皇帝要先付出代价!”
  左贤王问道:“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您满意呢?我这就让我们的使者去谈。”
  冒顿沉着冷静道:“如果我们不撤退,去算算,秦朝一年要支出多少军费,他们的北境要经受我们南下,会有多大的损失。让那秦朝的皇帝去算一算这笔账。凡是他省下的,就要分一半给我们。”
  右贤王笑道:“就该这样!就该这样!”
  韩婴在一旁听不懂,见底下人叫好,焦急问道:“单于,您怎么了?您不打秦朝了吗?秦朝富得很,打下来就发财了!”
  冒顿虽然用着他,却也瞧不起他,拿鼻孔对着他,用生硬的秦话道:“你出的主意,损失了我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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