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倒是吴芮陈兵南边,似乎欲对南越用兵。
  那么,淮南王为什么要撒谎呢?
  胡亥尝试着把自己放到淮南王吴芮的位置,去看去思考。
  淮南王吴芮,最开始是秦朝的吏员,响应秦末造反浪潮,纠集了百越之地的能人,是最早开始反秦的。他把女儿许配给了作战勇猛的黥布。后来项羽不得人心,吴芮又重新倒向了朝廷的怀抱,最终被封为淮南王。
  云梦泽聚会,吴芮是唯一赶赴了的诸侯。连他的女婿九江王黥布都借口身体不好没去。
  至少看起来,这淮南王吴芮是想要在秦朝好好做诸侯的。
  胡亥想了半日,不得要领,召李斯冯劫等人来商讨。
  李斯虽然年老,在丞相的位子上廿载,百官的履历都在他心中。他抚一抚白胡须,道:“这吴芮,原是番邑令,年少有为,颇得民心,也颇有政绩。当初陈胜吴广造反,为了稳定番阳,老臣做主,给了吴芮番君的称号,许他境内自治,不必纳税。然而他到底还是跟着反了。”
  胡亥点头道:“虽然如此,他却是最先归顺的诸侯。天下初定,朕仍是封他做了淮南王。”
  冯劫也在揣摩吴芮的想法,道:“若是他有意反叛,那么他去云梦泽的聚会便是事先窥探——但如果他要反叛,趁着燕王臧荼反叛之时,一起发动,岂不是赢面更大?为什么还要向朝廷请求准许,发兵攻打南越呢?”
  胡亥摸着下巴,思索道:“吴芮是个聪明人。他若果真要反,黥布与张耳处必有异动。他与张良也有旧时,曾经由张良引荐,一度与刘邦交好。”他仰着脸想了一想,道:“如今张良还在狱中,刘邦已死——吴芮恐怕心中也有不安。”
  胡亥心中渐渐明晰起来,道:“他是要让朕觉得,他是朕在南面的屏障,不能动他。所以他需要一场战役——与赵佗的战役。”
  李斯缓缓点头,赞同道:“是陛下这个思路。”
  冯劫舒了口气,叹道:“还好陛下情知不对,细究了真伪,否则咱们再跟南面冒然开战,可真是要把偌大的国家给拖垮了……”
  吴芮为了表示自己有用,自然不可能弄个大获全胜出来,多半会一直拖着有输有赢。朝廷却需要不断往里面填人马粮草。
  这就好比往漏的碗里注水一样,无底洞。
  与明着反叛的臧荼之流比起来,吴芮这等“功臣”恐怕还要更可怕些。
  冯劫又道:“那吴芮如果诚心要挑起战争,肯定会去挑衅赵佗,制造摩擦。万一赵佗中计,果真领兵下了五岭,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斯抚着白胡须,慢吞吞道:“是这个道理——不过,淮南王吴芮处,也需要安抚。”
  至少,吴芮还愿意做个“功臣”,做道“屏障”。那么,在张耳等人还在的情况下,就轮不到整治吴芮。
  胡亥掂量着两位重臣的建议,淡声道:“先回信给吴芮,暂且敷衍着。至于赵佗么……”他顿了顿,数月来沉重的面色终于显出一丝旧时笑意。
  这笑意带着几分孩子似的淘气。
  胡亥笑道:“赵佗么……他还给朕当过一回哥呢。”
  如果赵佗知道大吹他彩虹屁的“蒙壮”就是大秦的皇帝,不知该会是怎样的愕然。
 
 
第175章 
  然而现在却还不是向赵佗揭示胡亥身份的好时机。
  如今中原久经战乱, 无力让远在南越的赵佗主动臣服,也不可能发动一场翻越五岭的战争。
  所以胡亥只是以皇帝的身份,写了一道嘉奖的旨意给赵佗。
  赵佗如今名义上是大秦南越郡的郡守,实际上却是五岭以南的统治者。
  胡亥旨意中,肯定了赵佗坚守南越的功绩, 给他加封号为“南越君”,允许他不向中央纳税,享有完全的自治权利。
  基本上就是把赵佗早就干了的事儿, 给他过了个明路,使得双方脸面上都好看点。
  赵佗是个实际的人, 只要拿到了实在的利益,未必非要打出“南越武王”这样的虚名。
  与此同时, 胡亥也给淮南王吴芮去信,告诉他对赵佗要克制,保存实力,暗示在北边还有战役要打。
  这个战役, 指的并非与匈奴来日交战, 而是指的张耳等诸侯。
  匈奴已经议和, 南方也暂时抚定,胡亥终于腾出手来,翦除异己。
  然而刘邦已死,韩王信与燕王臧荼都兵败自杀,赵王张耳等人也不是傻的,这会儿都趴下来, 谁都不跳了。但是这种趴下来,却是危险的。因为他们仍然在等待着,瞅准时机会跳得更高。
  好在史书上的谋反历来有两种,一种是真的谋反,另一种却是皇帝说你谋反。
  皇帝说你谋反,你就是谋反。
  将来写在史书上,多半是某诸侯封地内的臣子察觉事情有异,逃到咸阳,向皇帝汇报了诸侯密谋造反一事。于是朝廷派出正义之师,剿灭了谋反贼子,收回了封地。
  至于究竟是真是假——有句话说得好,不过是前人撒土,迷迷后人的眼罢了。
  韩王信与燕王臧荼都兵败自杀,北境除了赵王张耳的地盘之外,全部收归朝廷。
  张耳突然间发现,他被中央包围了。他感到本能地不妙,发信给还留在咸阳的儿子张敖,叫他想办法找机会逃出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赵地的太医在看诊之时,不小心发现了张耳密谋造反的证据,已经赶到咸阳,告知了皇帝。
  而张耳的儿子张敖,自然是第一个就会关押了起来。
  一场新的战役又在酝酿中,咸阳城中阴云阵阵。
  在这压抑黑暗的氛围中,太子妃传出的喜讯,为这个庞大而又凋敝的帝国增添了一丝希望。
  “太子妃有孕?”胡亥得知消息,先是喜道:“好!正该为黔首做个表率。”
  连年征战,户口册中人口不过只剩了几百万,这种情况下,女子越早生育,生育越多,对于帝国来说就越有利。
  惊喜过后,胡亥想到鲁元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惊喜是属于皇帝的,叹息却是属于人的。
  胡亥放下手中御笔,想了一想,道:“传太子来。”
  一时太子泩赶来。
  胡亥不管多忙,每日都抽时间检查太子泩的功课。真是不做父亲不知道,望子成龙的心情,会很容易就毁掉一个人引以为荣的耐心与爱心。
  一想到偌大的帝国将来要落到眼前少年的肩上,而他如今方方面面又是如此不能尽如人意,胡亥就忍不住会疾言厉色,诸多要求。
  这仿佛是天底下所有父亲的通病。
  胡亥当然也明白“爱的教育”“快乐教育”,可是知难行易,最关键的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太子泩身为帝国之子,他就要面对重重的压力,万民的期待。没有时间也没有试错的机会,去给他“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皇位是太子泩的荣耀,也是他的枷锁。
  太子泩仿佛自己也明白父皇对他的不满,也明白父皇在压抑他的脾气与期许。
  所以每次见父皇,太子泩都既忐忑又敏感,好似避猫的鼠儿。
  胡亥一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便心中不喜,吸了口气,尽量和颜悦色道:“太子妃有孕之事,朕已经知道了。”
  太子泩闻言,心中稍宽,面色和缓了些。
  胡亥叮嘱道:“她在孕中,如有所需,你便都尽量满足。若是你做不到的,来跟朕说。”又把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一一说了。
  太子泩一一应了,不敢说个“不”字,欲言又止。
  胡亥留意到了,先是想要批评他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架势,好容易压住脾气,笑道:“你与朕乃是父子,有话直说便是。”
  太子泩这才道:“太子妃一向都好,只是最近为她弟弟汉王之事发愁烦心……那戚夫人和如意,不知怎么,惹怒了太子妃母亲,恐怕有性命之虞。然而不管那戚夫人怎么错,这如意可是汉王与太子妃的亲弟弟。这段日子,汉王怕如意遇害,于是把他接到身边,同吃同住,更是激恼了王太后——闹到了太子妃跟前,也惹得她烦心。”
  胡亥要太子泩说话之时,说是“父子只需直言”,可是等到处理具体事务,却不自觉换了皇帝审视继承人的目光,问道:“你觉得要怎么处理才合适呢?”
  太子泩已知皇帝不喜他仁善,却不愿违逆本心,仍是道:“儿臣以为,若果真杀了如意,有伤天伦。至于戚夫人与王太后,不过是女人间的事情,只要不过分,由得王太后去做便是。”
  胡亥压着脾气,淡声道:“那你的意思是……”
  太子泩道:“将戚夫人交由王太后处置。至于如意,由汉王抚养也未必不可。”
  “前提是,到时候你还能是太子。”胡亥讽刺了一句,再压不住脾气了,起身疾走,厉色道:“戚夫人与王太后,不过是女人间的事情?一个是夫人,是一个王太后,你却只看到了她俩的女人身份?你以为保下如意,众人看到的是你的仁善吗?你错了!众人看到的,是你活生生打王太后的脸!汉王封地,如今是那个比你还荏弱的小子掌权吗?你错了!是王太后!”
  还有一句狠话胡亥没说——以王太后的手段,一旦太子妃生下了皇孙,还有你这太子什么事儿?
  太子泩已伏地请罪,瑟瑟发抖。
  胡亥见状,心中越发嫌弃,却也不忍,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你只下去陪伴太子妃,这件事不要插手。”
  太子泩出了章台殿,满面怨怒之色,冲回自己殿中,取了马鞭抽打廊柱。
  阿南与张芽陪伴着他。
  太子泩恨恨道:“好个虚伪的人!口口声声叫我对太子妃好,他却先把人家的父亲给杀了!刘萤这等功臣,拱手相送于匈奴!呸!他是个什么东西!”
  太子泩对皇帝的不满,近身服侍的阿南与张芽都隐约有所了解,却从来没听他这样明白讲出来过。
  此刻俩人都是吓了一跳。
  阿南上前捂住太子泩的嘴,低声叫道:“殿下慎言!”
  太子泩掰开他的手,怒哼一声,也知不妥。
  阿南挓挲着手,焦急问道:“太子妃有喜,乃是天大的好事儿——您这是怎么了?”
  太子泩倚着廊柱坐下来,低声怒道:“早晚有一天……”他没有把话说完,可是底下的意思,阿南和张芽都太明白了。
  俩人齐刷刷白了脸色。
  隔日,张芽回了宫外的家。
  如今张伯等人都在咸阳有了房子,但是老两口放不下村里的地,只有农闲时节才在城里住。
  “我小叔父呢?”张芽一回家就问张灿。
  随着太子泩回咸阳,张家一门都水涨船高,张灿递交了做吏员的文书,如今正准备在城中开家小商铺,给老夫妻经营。
  “我也刚回来,怎么了?”张灿快步从里屋迎出来。
  “小叔父,别开什么杂货铺子了——我这里有桩好事儿给你去做,保管赚钱!大大赚钱!”
  张灿眼睛一亮,抓住张芽的胳膊,笑道:“什么好生意?好小子,你陪着太子殿下,自然都是最厉害的消息。”
  不等张芽说出究竟是什么赚钱的大生意,里面老夫妻听得响动也迎出来。
  “是大孙子了啊!”张伯原是皱着眉头,一见张芽便笑开了,又道:“正是你来得好——快来给二丫的事儿想想办法!”
  “二丫怎么了?”张芽在宫里是太子泩的伴读,回了家却俨然是家门的荣光。
  张婆婆叹道:“如今朝廷的新令,女子十五以上就要嫁人,要是超过二十还没嫁就得罚税了!二丫眼看着就要二十了,却还没有婆家,连着看了好几家,都没相中——高不成低不就的,你说可怎么办才好?”
  二丫自己躲在屋里,既害羞又生气。
  二丫是张芽二叔家的妹妹,今年十九岁,生得明艳大方。
  张芽没料到是这么回事儿,愣了愣,笑道:“我问问二妹妹……”他进了里屋。
  二丫却是个泼辣的,兜头摔过去个针线包,笑骂道:“我的事儿,要你管!”
  张芽笑道:“还真就要我管——我问你,你想不想进宫?”
  二丫一愣,道:“我不干!皇帝老儿白胡子都一大把了!”
  张芽失笑,道:“皇帝才没白胡子一大把,他俊得很——”又道:“你真是傻,我说的是太子殿下。”
 
 
第176章 
  “太子殿下?”不光二丫愣住了,跟进来的张伯张婆都愣住了。
  张婆婆不安道:“快别骗你妹妹了, 她本就心要高到天上去!你还来撺掇她!太子殿下是什么人物?那也是我们这些农户能攀扯的么?”
  张芽随口一说, 其实本也是调侃二丫。
  二丫是他二叔父家的长女, 因父亲服兵役, 赶上战乱再也没回来, 为了帮着她娘撑起门户,自小摔打得很是泼辣。等到了嫁娶的年纪,恰逢张家飞黄腾达了, 这二丫的心也就跟野草似的,一意要长到天上去, 相看了几户殷实人家,都不满意。
  关于这个妹妹的婚事,张芽也听说过, 今日心情好, 因而有此调侃,原也不是筹谋过,安心要送妹妹入宫求富贵的。若是众人说笑一场,说不定张芽也就摞开手了。
  二丫却是短暂的惊征后,嗤笑一声, 又慢吞吞坐回去, 觑着大堂哥,笑道:“好大的口气,感情你是太子殿下的老子,叫他娶谁就娶谁呗?”
  有了张婆张伯的不安, 又有了二丫的讽刺,反倒叫张芽不能只做调侃了——他要在家人面前显显本事。
  张芽听了二丫的话,也不恼,倒是定睛细细打量起她来。
  平素一起长大的,对于容貌身段都不留心,此时换了个角度去审视,却见他这二妹妹眼儿媚樱唇俏,打扮起来比太子身边的女人分毫不差,虽然还有几分村气,但只要她不说话,倒还遮掩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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