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狼义一愣,举起竹简,却见上面写着“缺衣少食、积病无药,弟、妹皆亡,遗物随信”。
  “狼公乘?”那邮人见狼义面色不对,小心出声询问。
  狼义将那对木镯子揣入怀中,捏着竹简僵了数息,扭头转身便走。
  胡亥对区区一个公乘死了弟弟妹妹的事情,自然不会知道。
  他刚打发了王离,就接到蒙盐来了的消息。
  “他返程来接朕?”胡亥摸着下巴,“这小子还挺贴心的……”
  赵高苦着脸道:“那小臣又得藏起来了?小臣见不着陛下,心中着实难受……”
  “藏是要藏的。”胡亥漫不经心应着,觉得蒙盐突然贴心了有点古怪,想了想,暂时搁下此事,问道:“楚怀王那边回信了吗?”
  赵高道:“那边已经接了信,就是还没给回复。”
  胡亥撇撇嘴,还是道:“也对,毕竟项氏独大。那楚怀王就算有心想跟朕兜搭,恐怕一时也鼓不起胆子。”
  赵高眼珠一转,“要不,咱们找人给他鼓鼓胆子?”
  胡亥歪头瞅着赵高,拍着他的脸,轻笑道:“糕糕啊,你真个儿是深得朕心呐!”
 
 
第92章 
  找人鼓动楚怀王一事, 胡亥交给了李斯。
  毕竟从战国末年起, 李斯就开始玩贿赂六国高官,叫他们背叛本国、为秦国的利益奔走了。
  与赵高胡亥等人比起来,李斯是玩这一套的祖宗。
  听了胡亥的吩咐, 李斯抚着白胡须微微一笑, 应道:“老臣这就去安排。”
  胡亥看着他,笑道:“朕知道你在笑什么——你一定是笑朕偷师了你的计谋。”
  李斯微笑道:“不敢。计谋原为天下人共有, 老臣偶得之罢了。”
  李斯虽然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但是没有前几日心如火烤的煎熬感了。
  因为他已经得了消息。雍丘虽败,但是他的长子李由到底是活下来了。
  胡亥伸伸胳膊,下来走动,道:“你不必担心。你小儿子给朕来信儿了,说是他和夏临渊已经救下了李由。朕算着日子, 差不多也该赶上咱们车队了。朕叫王离派得力之人去接。”
  李斯叹道:“这都是陛下天恩。”
  胡亥又道:“等你长子回来了, 你也劝劝他。朕是素来知道你们李氏之忠勇的。若是每个将军打了败仗都自戕, 那朕手下也没人可用了。你是他的父亲,理应开导于他。朕还要用他的。”
  李斯颤声道:“老臣领旨。”
  他是了解自己长子性情的, 若不是陛下预料先机, 派了夏临渊和李甲去, 长子只怕真就与雍丘共存亡了。
  老年丧子,那当真是人生三大悲苦之一。
  李由未死,李斯感怀皇帝的仁心与回护,揪着白胡须,半响道:“陛下, 老臣有罪。”
  胡亥微愕,道:“何罪之有?”
  李斯垂眸道:“老臣愿意重拟请罪书,助陛下收服蒙氏子。”
  胡亥呆了一呆。
  那份气焰嚣张的请罪书,君臣两人之后并未提及过。
  毕竟这事儿两人都心知肚明,提起来也只是徒增尴尬。
  所以主要是胡亥没提。
  皇帝这吃了哑巴亏的人都不提,李斯更不会主动提起。
  此刻李斯忽然认错,显然是因为长子李由之事,感动惭愧之下,给出的赔罪与报答。
  胡亥仰着脸想了一想,道:“不必了。那蒙氏子要归顺于朕,不会是因为你写了一份请罪书。他若要反叛于朕,也不会是因为你写了一份请罪书。你为朝廷左相,与右相冯去疾,乃是朝廷百官中镇石一般的存在。你的脸面,朕也不容别人折损。此事是朕此前欠思虑,就此揭过不提便是了。”
  李斯哑然,心头热血翻涌,竟似几十年前,初见先帝时一般。
  “老臣……”
  胡亥看了激动的李斯一眼,轻笑道:“朕劳心为天下臣民,你只要忠心为朕,咱俩便也是一段君臣佳话了。”
  李斯吁出一口气来,长叹道:“老臣幸甚。”又正色道:“老臣一家,必当忠心为陛下。”
  这种朝臣表忠心的话,胡亥也听得多了。
  所以他只是笑着随意点点头,摆手示意李斯可以离开了。
  李斯退下之前,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皇帝:他看起来还是那样年轻,可是眉宇间已然有了帝王之气。
  这大约就是上天授予的!
  胡亥低头研究着地图——与楚怀王勾手之后呢?
  他呆着脸想了想,只要项氏势力一倒,或者故楚集团内争权之势一起,那就不用担心了。不过斩草要除根,若是留着这楚怀王,叫他们春风吹又生,虽然不致命,却也异常烦人。
  可惜故楚集团倒也谨慎,把楚怀王留在东南大后方。
  淮河东南,尽是沼泽地。
  若到时候要杀楚怀王,那楚怀王借着地利之便,往大泽里一钻,又去放羊,那真是鬼神都抓不住他。
  别到时候弄出个康熙朝的“朱三太子”来,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要冒出来造一次反——遗患无穷。
  最好是能想个什么办法——一旦故楚集团开始分崩离析,在楚怀王还未起警惕心之前,就把他也一举拿下。
  所以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开始胡亥只是要先弄倒项氏,不过数日之后,就想着把整个故楚集团斩草除根了。
  得陇望蜀也算是人的本性了。
  能压抑本性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很明显,胡亥在这一点上,还没有修炼到化境。
  胡亥传召了蒙盐。
  蒙盐自东边而来,要见皇帝,先得经过銮驾的开路军。
  蒙盐来的时候,先锋士卒中正起了骚乱。
  蒙盐勒马路边,在他身后是涉间、苏角两名将领,还有一队不过二十人的护卫。
  觐见皇帝,自然是不许他带部队来的,就是这二十护卫,遇到銮驾先锋士卒也得留下来;接下来,便只是蒙盐一人,在皇帝护卫的引领下,解了兵器前去见皇帝。
  此刻见先锋士卒列队排查,蒙盐目光沉沉看着,手中马鞭一扬,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一时苏角问准了,回来道:“将军,说是他们先锋队里不见了一名公乘,正在清点人马呢——怕是那人到了家乡附近,逃了。”
  蒙盐眸中暗光一闪——公乘,那已是军功爵位中的第八级。
  什么人做到了公乘,还会想着逃呢?
  涉间根本不懂蒙盐为什么停下来,叫道:“将军,您快去,别叫皇帝等着。”
  蒙盐摆手道:“不急。”
  他下马走过去。
  一名长官正在调查,问道:“最后一个见到狼公乘的是谁?”
  与狼义同队的几人,纷纷道:“那天早起之时他还在,我还记得夜里起来,就见他坐着看雨。”
  “看雨?”
  “是呢。他好像在等家里人回信,那几日一直睡不好……”
  “什么回信?”那长官揪住了问题,他们在狼义留下来的东西里,并没有发现与家书有关的内容。
  狼义的队长举手道:“他的家书是我查阅的,里面写着他家里弟弟妹妹因病都死了。这种事情,我……我怕当面跟他说,他难受还要忍着。”男人之间互相安慰还是很尴尬的,“给了张邮人,叫他传给狼义了。”
  那长官问道:“张邮人?”
  那邮人钻出来,苦着脸道:“小的那日送完信,就见狼公乘脸色不对。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接了东西就走了。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气氛沉重起来,每个人都想起了家乡的亲人,路途遥远,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那长官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道:“各人按律领罚。散了。”
  他背过身去边摇头边走,想着要把这事儿报上去。
  “将军?”苏角跟上来。
  蒙盐回身,收敛了眸中思量,淡声道:“走。”
  他垂下睫毛,玩味笑道:“不能让皇帝等着。”
  距此五里远,城外的密林中,项羽领兵埋伏于高地中,静候着王离兵马从甬道上而来。
  日已正午,项羽重瞳迎着灼热日光,变成了两轮烈日。
  震动声自西而来,贴着地面直传上来,如远处的雷声隆隆。
  项羽眯眼,在看到第一队朝廷军马之时,楚戟斩落,大笑道:“来了!杀——!”
  他控缰提马,从高地上直冲下去,与横列的王离前锋军一触,如热油入水面般,所到之处,溅起鲜血无数。
  这是一场屠杀!
  死去的生命,便是给猎人耐心静候的最好偿报。
 
 
第93章 
  王离麾下的士卒, 也不是吃素的。
  可以说, 不管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排兵布阵计谋,秦军在同时代军队中, 都是排在首位的。
  如今距离秦尽灭六国, 也不过十余年。
  许多秦军中还在服役的中年士卒,都是经历过当年灭六国大战的, 这些可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老兵。
  这种老兵,无论用多少金银,无论上多好的装备,都培养不出来的。
  能养出这种老兵的,只有真实战场上那面对面的厮杀。
  而王离手下的二十万大军,其中半数, 不仅经历过灭六国之战的辉煌, 更经历过北击匈奴的惨烈。
  这支兵马, 是秦军精魄所在,是活的行尸走肉, 是只忠于帝王的杀戮者!
  被项羽率军伏击, 王离先锋部队最初片刻慌乱, 被撕开了口子。
  无人后退,五千先锋秦军士卒在鼓声旗语指挥下,迅速列队盘绕起来,要将敌人大军切断。
  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般叛军,这样即使不能反败为胜, 也足够稳住阵脚了。
  然而他们撞上的是项羽。
  只见青年将领与胯下乌骓马合二为一似的,闪电般在秦军中杀进杀出,长戟横扫,便扬起一阵血花。
  在他身后,跟着几名骁勇将士,竟硬生生破了秦军兵阵。
  五千先锋秦军溃败!
  王离手中二十万兵马,其实已分作五组,跟着五队“銮驾”。五组路线不同,然而相去不远,主路上三组分了前中后,令外两组则走的驰道之侧的甬道。
  是以,王离此刻坠在皇帝身后的兵马,仅有四万而已。
  但另外八万人马就在左近,半个时辰之内便能赶到。
  项羽一击得手,并不去追皇帝銮驾,反而冲杀往西,似乎要尽灭王离大军。
  王离骤遭伏击,尚不清楚对方人马。
  项羽虽只有三万人,却杀出了十万之众的气势。
  战场之上,尔虞我诈。
  王离见敌军直往西杀来,一颗心略松了些——好在没有往东追皇帝去。
  王离虽败不乱,命后军改前军,往西急退,要引敌军而来。他将四万兵马分作两股,分别往南北两翼绕去,各引甬道上的四万兵马,汇合而来,领共计十二万大军,再杀回被伏击之处。
  一来一去,也不过半个时辰,然而等王离率十万大军杀回伏击之处,一切都晚了。
  原来项羽只留了几百兵马,迷惑王离;伏击的高地上,数十只羊被倒吊于鼓面之上,蹄子把鼙鼓敲得震天响,恍如大军将发;而那数百骑兵,都在马尾上绑了成束的蒲草,奔跑腾跃间扬起尘土无数,犹如万马奔腾。
  一见王离领大军而来,那数百骑马便一声唿哨,散入林木之间,似水归海子,无迹可寻。
  只有那被倒吊的十几只羊,还在“咚咚咚”发疯般踩着鼓。
  “不好!”王离一颗心猛地沉下去,“保护陛下!”
  他即刻东追敌军。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在敌军之前,赶到陛下銮驾所在之处。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项羽率军很快抵达驰道的丁字路口,从此路口分开,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将军?”
  项羽下马,查看路边高树,忽然,他举马鞭轻轻抵在树皮上——稍加用力,那树皮便揭开来。
  原来,那树皮早已被人剥开了一侧。
  里面嫩绿泛白的树干上,用尖锐物刻着一个套着三角形的圆圈。
  这印记作的当是不久,树干上渗出来的汁液都还新鲜。
  项羽嗤笑一声,仍将树皮抵回树干,飞身上马,沿着此数所在的驰道向东奔去。
  在他身后,众将领士卒快马跟随。
  在项羽大军之前五里,就是胡亥的銮驾所在。
  蒙盐正闻诏而来。
  在谒者的指引下,蒙盐来到了皇帝的金银车前。
  胡亥所坐的金银车,非常安稳舒适。车厢壁上布满了缕空网眼,胡亥坐在里面,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但是外面的人却看不清车内。而且可以通过调节这些镂空网眼的密度,来调节车内的温度。
  叫胡亥看来,这简直就是历史上最早的空调车了。
  不过这会儿的人不知道什么是空调,只叫做“温琼车”。
  此刻,胡亥正从车厢内打量着蒙盐。
  却见蒙盐停在金银车外,像是被前室之人吸引了注意力,驻足不前。
  金银车车厢分为两截,前室是驭手所坐,后室是主人所坐;车厢后面开门,而正前与左右各有窗。可以说是非常先进了。
  胡亥知道蒙盐为什么停下了脚步——因为此刻的前室,不只有驭手,还有刚被他赶出去的夏临渊和无辜受累的李甲。
  原来夏临渊等人终于赶上了胡亥銮驾。
  胡亥立刻召见了李由。
  李由城破当日虽然想要自刎,可是被救下来之后,便也默不作声,跟着夏临渊和幼弟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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