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圆圆胖胖的脑袋正挤在她身前,手里拿着一根粗粗的“绣花针?”尾部挂着黑色的线……看样子,真真的准备为她缝缝补补……
某人本来很伤感很脆弱的心情在霍霍作声的缝衣针面前立刻变得不堪一击……
唐格猛然坐起来,失血眩晕的身体晃了晃,眼前有些发花,手被夹板固定住,动起来颇为费力。
“你们要干什么?!”
傅婪看着她,她毫不畏惧地回看过去。
萤亮的目光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无谓。
连割腕都干过了,还怕什么?
就是呀,还怕什么?(底气好像更足了)
来啊,相互伤害啊,不要以为你长得高我就怕你,不要以为你位高权重外加长得帅我就买你的账,爱咋咋地……吾心有热血,引颈不负少年头……绝对威武不能屈服……
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唐格想。
然而傅婪只是看着她,他略略上前一步,少女警惕地定住身子,全身都显出剑拔弩张的勇气来。
他便站定了。
很好,就这样。唐格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胜利之光。
然后便听见他对医生说:“去吧,看起来不用用麻药。”
!WTF……唐格立刻瞪大了眼睛:“不管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
门在傅婪身后缓缓关上,他站在门口,顿了顿,若有所思。
“啊……”房间里面传来可疑的叫声和胖医生磕磕绊绊的哆嗦声……
“你别动啊,拧成死疙瘩了!”
……*
不算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整个别墅重新陷入新的沉寂,停车坪的车无声来去,飞行器落下又飞起。
在唐格豁出一切的强烈抗议中,胖医生终于妥协,小小剂量用了麻醉粉。
彻底处理完伤口已经半夜,吃了大量药汤外加助眠饮品的唐格在警惕中也最终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她醒了一觉翻过身去又睡过去,又醒过来,房间还是静悄悄的。
屋子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仅在床尾留了一盏灯。
顺着灯看去,不远处的案几上整整齐齐放着衣衫,从里到外各有几套,衣衫旁边有新切好的果品,一颗颗晶莹剔透,卖相动人。
唐格左右看了看,艰难起了身,光脚踩上地毯慢慢走了过去,好漂亮的小裙子……她左右看了看,门窗都关的好好的。比起身上厚重宽大几乎拖到脚踝的睡袍,眼前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哇喔……都是合适的尺寸!
不大不小,从内到外!真的呢?
?!!
唐格的笑突然僵在了脸上……她低头看向身上那明显大了几号的睡袍,上面隐隐还有陌生而清冽的气息……
……
感觉到了一万点暴击……
待她迅速平复心情,捡了一套宽松方便的长裙,已经又是十分钟过去了。
受伤的手被那强迫症的胖医生裹成了棒槌一般,费劲换上,又是十分钟过去了……
就着房里的水池勉强洗了把脸,她不由感叹,好在伤的是手不是脸……
终于收视完毕。唐格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外走去。总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
人总是要吃饭的。要……上厕所的。
毕竟,找死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事情看来并没有想象那么糟糕。而且,连他也提到过日蚀,不管是不是瞎掰,但毕竟是一个线索。
既然一切均有可能。元气满满的少女顿时又有了新的希望。
长长的走廊,带着古老的中世界风格,两旁的墙上有色泽明远的挂画,有的画上面还隐隐有英文字样的题句。
两旁的木门上,都会有小小的门牌,上面刻着不同的标示。
其中一扇门上,上面刻了一本书。
唐格的步子顿时粘住了。她想了想,咬牙缓缓推开厚重的木门,一个浩瀚层叠的图书馆式的超高穹顶出现在眼前。
鳞次栉比的排列,古老书籍的历史感和香味。
她一瞬震住。呆呆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
看了不到十秒,走廊上传来管家的声音:“格小姐,有一位客人等您很久了。”
唐格啊了一声,快速关上门退出来,只见管家站在走廊的尽头,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早知道她醒来一般。
客人?疑惑的唐格跟着他走过去。
隔着二楼的扶栏,她一眼便看清了来人,长发旖背的翁雪赤足站在客厅,面色苍白,双手绞着,眼睛红红肿肿,衣襟处有隐隐的青色痕迹。
一个形貌有点像傅婪身旁那个副官崔答的男人坐在她身后,看见唐格,他略略抬头,矜持有礼的伸手打了一声招呼。
唐格微微皱了皱眉。
只见女人抬头看着自己,只看了一眼,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第22章
只见女人抬头看着自己,只看了一眼,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见到唐格出来,翁雪的眼睛顿时开始蓄满水雾。
“格格……”她叫了一声,身后的男人低低咳嗽一下,她愣了愣,加上两个字,“格格……小姐。”
“翁雪姑娘。”她淡淡回应了一句。
管家迎上前来:“格小姐,这边走。”
她慢吞吞走下楼梯,便看见一个俊朗阳光的青年笑眯眯站在另一侧门口,手里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一长条细细碎碎的线头。
这才是管家说的客人。崔答副官。
“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哦。”他笑眯眯的看了唐格那可怜的手臂一眼,“好上那么一点。”
“崔副官。”唐格看他,“您看起来也很好。”
“我呀。还好。”他眼睛弯起来。
“不过呀,越城那些家伙可就不太好了。”他幸灾乐祸般说,“格小姐可不知道。啧啧……”
唐格一征。
“看来少帅什么也没跟你说呢。少帅可是大大替你出了气呢。唔,这么说吧。还记得里面有个药剂师吗?他向那个地痞头子兜售焕春丸。那个小猎手将药直接喂给了他。可是咱们这位爷,直接将他扔给了喂了药的人……”
一旁欲言又止的翁雪闻言,面色更白。
管家轻轻咳嗽一声。崔答这才想起什么似的。
“啊,忘了,差点忘了正事。”他拍拍手掌,从另一侧的偏门走出来两个低着头的少女。一个长发的叫做小七,一个短发叫小白。
都是新从帝都拨过来的。
两个女孩子一静一动,长发娴雅,短发灵动,看起来颇为可爱。
“以后,她们会在这里照顾你。”他看了看时间,转头看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不早了,我还得赶禁飞时间——唔,小七,好好照顾格小姐。”
长头发的女孩子低头柔柔嗯了一声,避开了崔答趁机拍过去的手。崔答一怔,手在半空不自然放了下去,却也不恼。
他目光从小七身上趟过去,顺便打量了一下唐格:“咦,这裙子款式挺不错,很好看,很适合你。”
唐格茫然看了一下自己裙子,很普通啊,也很保守的款式,方便宽松,而且在一众裙衫中难得领口很高。
旁边的小七一看,不由一愣……这位格小姐裙子,貌似穿反了呢……背上的开线已经到了肩胛骨。
她和小白对视一眼,对这位爷的审美,果然数十年如一日……难以理解。两人默默低下了头。
崔答这厢交代完毕,转头看向大厅另一旁淡定安坐的男人,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腔调。
“我走了。你注意时间。答应我的那个特级代码记得发我私人通讯上。”明目张胆受贿办事的副官,再笑眯眯瞅了瞅沉默的总管,“蒋叔,谢你行个方便。”
总管嘴角微微抽~搐,带着送瘟神一样神情目送他。
能不方便吗?他直接开着飞行器将人带到了大门口,生生坏了门口一棵壁树,起码二十银币呢,要不然呢,还给塞回去么?
……*
崔答前脚出了门,整个大厅又陷入意料之中的沉默。
座位上的崔问矜持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格小姐,因为昨晚的一点误会,内眷一晚上没睡。”他转头看翁雪,声音带着怜惜,“赤足在风里吹了一夜,今天早上刚刚过来,就恳请我一定要来向格小姐道歉。所以,这便厚着脸皮请舍弟帮忙,上来叨扰了。”
唐格回答:“崔先生客气,我并不是这里的主人,何来叨扰之说。”
这显然话中有话,带着不动声色的拒人千里,崔问诧异扬眉,随即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身畔的女子。
欲言又止的翁雪小退一步,年轻的脸上有一种迟滞的生气,再白~皙的脸庞也掩不住那一层憔悴和无助。说心里不介意是骗人的,一次两次被人捅刀子,但是看到她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想到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她到底是救过自己,唐格心里又觉得可怜。
只是,再也无法将她视作朋友了。
一旦这样决定,心里便反而轻松起来,待翁雪那一句“抱歉”说出来,她也淡淡回复了一句没关系。
这件事说到这地步,其实也是很好的结果,虽然她冷淡态度,而他一眼便知她并不是那种背后计较之人。崔问很满意到此为止。
他站起来,客气向管家告辞。
管家也跟着松了口气,立刻预备送客。刚刚走了两步,通讯响起来,他便对崔问点了点头,折身去旁边视讯处接听。
翁雪跟在男人身后,慢慢一步一步走着。唐格见她仍是赤脚,白~皙的脚背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呆了这么久,仍然泛着红,心里不由一叹。
真是,看不下去了。她转开头去。
眼看两人便要错开,翁雪忽然一顿,她很低很低喊了一声:“格格。”
“你帮帮我……求求你……”她突然一下子跪了下来,扑在她的身前,不顾四周众人的目光,轻声哭泣起来,唐格一下愣住了。
翁雪紧紧拽着她的衣摆,头靠在她腿上,一动也不动,她低低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柔弱无助:“格格,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安碧成迫使我那样做的时候,我我脑子一团乱……我怎么会想要害你——”
她仰起头,眼泪从眼角落下来。
唐格猛然被人这么一跪,心头一骇,想要退开,但裙子被她紧紧拽着,想要扶她起来,但是一只手哪里扶得动。
“你们快来帮忙啊!”她喊道。
两个小丫头如梦初醒一般上前去,一左一右想要将翁雪架开。
崔问皱了皱眉,看向地上的女人:“你这是做什么?”翁雪却不看他,只是望着唐格。
“格格,求你帮帮我……只要你向少帅求求情,他一定有办法救出霜儿的。”她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只要你肯帮忙……”
自家女人去求另外一个女人。崔问脸色有点僵,却也没有动。
“抱歉。”唐格垂下眼睛,“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
“少帅那样看重你,格格,只是举手之劳。你知道昨晚安碧成离开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他要我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格格,至少看在我们都曾在满玉坊的份上,帮帮我好吗?我求求你,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说的情真意切,仿佛下一刻就真的可以就此死去。
沉默良久,唐格缓缓蹲下,用一只手扳~开了她紧拽住的裙摆。
“真的,对不起。”
初冬的阳光透过外间照射~进来,明晃晃一片。女人的手缓缓垂下去,仿佛是失去生命的枯枝。
她的目光忽然变了,带着深邃而几乎难以察觉的哀伤和决绝。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你就不肯帮忙?如果霜儿死了,你就很高兴吗?是啊,我曾经对不起你,所以,你要这样报复我吗?如果真的恨我,你报复在我身上就可以啊……为什么要这样对霜儿……”
偷换概念和主体之后,整个事情轻易被放在了唐格身上,仿佛将她置身在见死不救的审判台上。
她也看着翁雪。
“你错了。见死不救的不是我。”她看着眼前这美丽的女人,声音陡然冷起来,“你妹妹的事情,我也替她难过。但是,她的事情不是我能解决的——缘木求鱼,你这样胡闹只是耽误救她的时间。”
她看向旁边极度忍耐的崔问:“这位不是你的先生吗?为什么你不求求他?”
女人幽幽说:“我不能让先生为难。”
“……”唐格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我知道了。”过了好一会,翁雪慢慢站起来,身上的衣衫凌~乱,嘴唇苍白,“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反正霜儿不在了,我也……”她绝望地看向唐格。
那眼神太悲怅。她转过身,缓慢向旁边的崔问行礼:“对不起,让先生久等了。”带着歉意的,她抬起头对崔问微微一笑,笑容沉重,仿佛无声的冰棱。
唐格见此行此景不由心中恶寒,目光生寒,但一时恼极,竟忽然口舌打了结。
好在身旁伶牙俐齿的小白上前一步:“所以,姑娘不想为难崔先生,就来问难我家小姐吗?您口口声声在意您的妹妹,但是为什么就不肯为她求一求您的先生,崔先生看起来这样爱护您,还专程为了您的感受上了清顶,难道不会为了您的生死大事去活动活动……”她说到这里,突然噤声,转头偷偷看了一眼管家,管家仍然接通讯,并无约束她的迹象,所以她便大着胆子继续道,“自私的人,就连关心和眼泪都是自私的。只要不会影响你的现在地位和安稳,在此之外牺牲什么都无所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