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小姐进化论——青丝着墨
时间:2019-02-16 08:03:50

  唐格转身扶住他。打蛇顺竿爬,他半个身子就都到了她肩膀上,斜过去的眼睛扫过那些尸体,果真看到其中一人不起眼的地方少了一只胳膊。
  ——难怪他不敢出来见她。他杀了为唐格所憎恶的这些兵士,但自己却又开始做了和这些兵士一样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唐格的眼睛也跟着瞟过去,傅婪便泄~了几分力气,压得她一沉。
  “你不是还有一只腿吗?”
  “所以,只剩一只腿,站得实在费力气……”
  “这地方很危险,我们先离开这吧。”唐格没发现他的异常,咬咬牙,她的腿也快没力气了,脚底钻心得疼,但是那看不见的杀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实在无法掉以轻心。
  两个人警惕缓慢走出树林,沿着前面的灌木丛继续前进。过了好一会,从河里冒出一颗湿漉漉的头来,紧紧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又沉了下去。
  一直走到半下午,终于找到一块平坦而又阴凉的地方,唐格一走过去,将自己半个身子都扔在树上:“打死我也走不动了。”
  傅婪靠在她旁边,将身上带的一点水递出来。
  唐格小口小口润着喉咙,洗净的脸庞看起来白~皙光洁,在烈日下又透着晕红和汗珠,看起来像一个熟透的水蜜~桃。
  水不多,她喝了几口,干燥的嘴唇润湿~了,嫣红的颜色透出来。
  “没水了。”她将剩下的蛋壳递给他,“等会我再帮你取点来。”
  “不用那么麻烦。”他眼眸看着她嘴角的几滴水珠,直接埋下头,飞快触碰上去,一口便嘬掉了去。
  “啊?!”唐格一声低呼,伸手去拍他,他竟也不躲,生生受了这一下。
  她脸颊更红了,恼道:“谁许你这么做的。”
  “我太渴了。”他竟然露出一副小可怜一样弱势的表情。
  唐格向来不是得理不饶人那种,见此情景,一时预备好的责备也说不出口了,可就这么放过去,心里到底不甘,复又板着脸警告他:“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下次不许这样了。”傅婪眼睛微微弯起来。
  唐格一直看着太阳,看那红色的太阳远远在远处烟雾中若隐若现。
  “好奇怪,明明跟着太阳走,但是总是觉得位置不太对……那些士兵的明明不应该是在这边的……”她转头看傅婪,“你本地人,你觉得怎么回事?”
  “……”傅婪对本地人这个称呼很不感冒,“那些士兵要么是自己走过来的被杀,要么就是被杀了之后搬过来。”
  “但是你看那些篝火的痕迹,很久了——而且也没有看到……”她有些说不下去。
  傅婪却懂了:“这个的确很奇怪,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你记错了方向?”
  “会吗?”唐格自己也有些疑惑。
  “现在这些士兵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需要先判断正确的方向,如果走错,深入腹地,到时候再想出来就难了。”
  “那你有什么方案或者办法吗?”唐格问。
  傅婪想了想:“最笨的办法是我们回到那个洞~穴,再看看是不是你记错了方向?然后重新选一个方向前进。”
  “你这也是方案,你脑壳是方的吧。”唐格无力吐槽,“我们的食物本来就很匮乏,洞~穴中现在什么都没有。再走回去,也不一定就能判定新的方向就是正确的,到时候会饿死的。”
  傅婪呼了口气,笑眯眯看她:“就这么生死同穴,到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才不想死在这里。”
  “那你想死在哪里?”他眼睛深处隐隐闪着光芒。
  “我想死在出生的地方。”她说,“一个不是很大但是却很温暖的家里,那时候,家里还很穷很穷,但是爸爸妈妈说话都温和客气,就算是争嘴的时候也会带着笑……我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里面有我自己的小床,床下放着我最喜欢的小人书,每次晚上睡觉的时候门从来不关。这样如果半夜醒了就可以爬到爸爸妈妈床~上去……”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啊。”他不动声色的说。
  “是啊。贫穷但是很温暖的地方。”
  “你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吗?”
  “小时候没有。那时候很想要,总是想让妈妈给我生一个小哥哥。”她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妈妈被我缠得厉害,就跟我说,啊要哥哥吗?哥哥可不能找妈妈啊。哥哥弟弟是男的,都是男的生的,得找爸爸生。女的才能妈妈生……后来等我长大了,又有了一个妹妹,却不是我妈妈生的。”
  他显然没有理解这样的倾诉,但是却也舍不得打断她。
  “其实你都知道了的,对吗?我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唔。知道的不多。”他生平第一次小心翼翼接话,生怕坏了她的兴致。
  
 
第49章 
  “唔。知道的不多。”他生平第一次小心翼翼接话,生怕坏了她的兴致。
  “在那个世界里,女人,是被当做同类对待的。”她说,“虽然曾经也有不那么美好的时候,但在经历了战争、觉悟、斗争的争取,至少基本的生存和话语权利是可以得到保障的……和这里的父亲主宰一切不同,我们的社会单位是家庭,家庭意味着责任,也是繁衍的基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因为爱而结合,加上他们的孩子组成一个家,他们为了这个家,可以付出自己能够给出的任何代价。在千千万个家庭之外,是我们的社区世界,在这个世界,妇女儿童在危险时候被优先保护,这也是基本的共识。”
  傅婪的眼眸看着那一轮红日:“在阳光另一边的世界么?”
  “衡量世界的前进和落后,并不是武力和杀伤力的大小,而应该是在这个世界,弱者会被如何对待。”
  “你说的话,和我的老师说过的很像。”
  “是吗?”唐格心里一动,“是现在在联邦大学的那位吗?”
  “不是他。那位先生不在了。”傅婪回答,“他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在大学中引起极大的反响,而也因此引起帝都长老会和权贵的不安……”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公开审判中以异端分子被放逐,后来死在放逐的路上。”
  “……如此。”唐格神色一暗。
  “他死前,我曾经去见过他……那时候他经历了两场审问,下巴脱臼,说不了话……我去见他的时候,帮他带了一瓶水。”傅婪的声音低沉而又缓慢,仿佛陷入某种奇异的回忆,“我想帮他把下巴接好,但是他拒绝了。”
  “……为什么会想要去见他?”
  “我姐姐让我给他带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回答。
  “姐姐?可是,你不是没有兄弟姐妹吗?”
  “带完话之后——我就没有姐姐了。”他扯了一下嘴角,像是苦笑又像是无奈,“是我害了她。”
  唐格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一场官司,不由心头一震,顿时抬头看他。
  “姐姐是因为我认识他,但是他们最后却变得比我还要亲密——姐姐的婚事早已定下,但是父亲一直想要她多留一段时间,谁知道最后在这里生了变故。姐姐不愿嫁,恳请父亲成全她。我父亲很生气,对于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儿,不止是他容不下,整个帝都上层也容不下。”
  “……他杀了她?”
  “他自小很喜欢阿姐。而且姐姐长得很像阿姆,他下不了手,将她交给了纠风部。”他声音沉下去,“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她奄奄一息,只想见我一面——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样子,那样苍白而虚弱,新换下来的被褥全是一片一片的血……她躺在床~上,那一双小小的孩子躺在旁边啼哭,可是她看也不看一眼,她只是看着外面的太阳,又悲伤又绝望——她想跟我说话,可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握住她的手,那样的手——说是姐姐,其实她不过比我早了几分钟出来而已……”
  唐格不知道怎么安慰,拍了拍他的手,被他反手轻轻~握在手里。
  “后来,我去见那个男人,我告诉他我姐姐嫁给了别人,过得很好。他如果被放逐,我会尽量请人在路上帮他打点。”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我姐姐希望他活下去。”傅婪垂眸,“虽然我很不希望。”
  “你恨他?”
  “恨吗?一个男人,既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的女人,那就不应该从一开始去招惹她。”
  “他最后还是死了?”
  “告诉他这个消息后,他喃喃了几声,再也不吭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只是一直无声的呜咽……在放逐的时候,他没有避开那掉在身前的炸弹,那一瞬间,他推开了别人,自己却没有动。”
  唐格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下场意料之中,他喜欢我的姐姐,却不了解我的父亲,没有足够的力量,却有太大的野心。他也保护不了我的姐姐,反而连累了她。”
  “我并不这么觉得。”
  “?”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深厚,没有他,姐姐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什么爱。她的不幸并不是因为爱上某个人,而是不被允许爱上某个人。”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眉目清明,喉咙间重复那一个字眼:“爱?”
  唐格抽回自己的手。
  “同样,爱情属于每个人,并不和身份财富等价。”
  “不和身份力量等价的,都是短暂的。我从不会在没有能力时去招惹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他眼睛灼灼看她。
  “所以,你是觉得有足够的‘资本’了吗?”
  “自然。”
  唐格忽的笑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保护和力量是基于你目前的地位。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比你更强大的人出现,又或者,生老病死,你走在你的女人之前,那时候,她会怎么办?她是被你的部下接纳,还是为你的家族收容?女人对你们而言,天生没有地位,也谈不上尊重,即使你是个例外,但是其他人并不会接纳这样的观点。这样的保护,难道不是短暂而危险的吗?”
  傅婪忽的一顿。他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唐格说完,看着愣住的傅婪淡淡笑了笑,扶着树站起来:“我先去找点水喝。”
  休息了这么久,本以为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却不想刚刚站起来,她的脚差点一软,想来是今天走得太久,脚底的痂又开始裂开了,她皱了皱眉。
  傅婪见状伸手拉住她:“我去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这轻轻一动,她脚下却生生一疼,不由静默,点了点头。
  他慢慢去了,唐格干脆坐下来,将一只鞋子脱下,里面的袜子已经板结,有的地方和破掉的脚粘在一起了,轻轻一拉,疼得她直咧牙。她咬牙索性将布条再缠紧一点,然后再预备将鞋子穿上。
  但裹了的脚明显肿了一圈,稍稍弯一下更是痛的钻心,她不由后悔自己刚刚手痒。就跟冰雪中长途跋涉一样,万万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很可能就再没力气了,这些天,她将所有的事情藏在心底,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强撑的理由。
  缓了缓,她不死心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索性干脆放弃。
  夕阳西下,落日黄昏中的荒原,有种奇异的美丽,辽阔的风渐渐起了凉意,这样的地方,总是不自觉让心看着心胸一阔,谁能想到,在这里,却暗藏了那样多的危险。便像是自由的感觉,既“深沉”而又“随性”。
  他们休憩的这棵树孤零零生长在沙漠里,外皮是虬结粗糙的怪异模样,没有一条多余的树枝,所有的枝丫都层层叠叠向上延伸,枝叶堆叠像一把小小的伞。而现在,阳光倾斜到了伞下,兜头兜脸撒了人一身。
  她仰头看那层层叠叠的树盖。晚霞的光照在上面恍如流离的纱,又美丽又缥缈。
  看了一会,她感觉有人正在看自己,转过头去,却是傅婪,他的衣裳湿~了大半,倒像是和谁打了一架似的。
  他将水递给她,眼睛却看着她的脚:“你的脚,怎么回事?”说完大约觉得口气有些严肃,又补充:“怎么会这样?”
  唐格苦笑:“走得久了,脚底破了皮——休息休息会好些。你的脸怎么了?”
  他侧了侧脸,将淤青的地方移开,笑出一口白牙:“刚刚正在洗脸,结果水里发现了野物,想捉,没捉到。”
  “你受伤了。”她侧脸去看。
  “放心,那野物比我伤的厉害多了——要不是他跑得快,今晚也许就可以加个餐。”他心情似乎很好,就着脸顺手在她手上蹭了蹭湿漉漉的脸颊,仰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先喝点水,我帮你看看脚。”
  说完,不由分说,捏住了她的脚,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却也不说,只一点点将她的紧裹住的布条取下,脚底显然已经有点感染了,纱布隐隐有黄液。
  随身的药粉几乎没有,将袋子抖了抖才一点点灰落下。然后又新用稍微干净的布条一层层裹上,唐格疼得咬牙,生生抗住不说话。
  “疼就叫出来吧。”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唐格的脸庞皱成一团,生怕他因为她的疼痛慢下来,只哼:“不……太疼。”
  脚上裹成了两个小粽子模样,她不由笑:“终于知道裹小脚是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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