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小脚?”
“很早很早以前——没有开化的时候,流行女人裹小脚,号称三寸金莲,从小时候就开始裹,拿布条一层层缠,缠到最后的脚,只有一只手那么小。”
“为什么要裹小脚?”他不理解。
“大概,是男人们觉得那样很好看?裹脚的时候,大脚指要掰断压到脚底,足弓弯下去,就像一个人形的高跟鞋。”
他摇摇头:“幸好你不是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面。这样,就很美。”
他低头,印在她足背的布条上。
唐格心头一跳。
“格格,把你的心放在这里好吗?不要走,也不要离开。你不想做女宠,就不用做女宠,你想要身份,我给你身份。”他漆黑的眼睛里带着某种决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轻轻说:“你有我的承诺。你永远有你的退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答应你。”
突然被一个年轻倨傲的男人这样弱势的告白,而此刻他还握着她的脚,温度从脚踝几乎窜到了头顶。她的心砰砰乱跳,几乎压不住要从地上坐起来,这一切变化太快了,她甚至分不清他是为什么会这样恋慕如斯,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荒诞的梦生出的爱有天意的错觉,还是因为他姐姐的影响深远而沉默,抑或者是仅仅因为她……
她拼命压住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假装镇定而刻板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紧张:“啊……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他回答。
“……怎么会都喜欢,总有不喜欢的地方吧……”
“嗯,不喜欢你看别的男人的样子。”
“……除了这个。”
“感觉很奇怪。我不喜欢的地方很多,不喜欢人说话用眨巴眼,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太多~肉,不喜欢有人在我周围超过两米,不喜欢看见女人穿露出胳膊和膝盖的裙子,不喜欢女人的口红和圆帽子……但是这些东西到了你身上,突然就变得很顺眼,我的所有挑剔病到了你这里,都被治愈了。更奇怪的是,越看越顺眼,甚至几天看不到,偏偏越来越想看,甚至有时候在外面,会突然就想起你的样子,想起你的歌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想如果这个时候是你躺在我身旁,那一定感觉非常好——在外面见了新的东西,缴获了新的武器,都会想着,这些如果给你,是不是挺不错的。”
“你说的话。根本不用记,它们就在脑子里回荡,说话的口气,音调,甚至眉毛有没有动,就像复印一般。当你笑的时候,不自禁想要笑,而当你不快乐的时候,这里,比我的眼睛看到的还要快。”他指着自己的心口。
唐格傻傻看着他,完全想不到这些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一般。
“帝都最大的研究机构,一直在研究匹配问题,为了让最合适的女人匹配最合适的要人。你的结果,是我父亲给我的。”他的手微微用力,按住了想要缩走的脚,“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达到这样高的匹配率,便仿佛是专门定制的一般。”他说,“给我的人生专门定制的。”
她心中忿忿,脑子一热:“我是你最匹配的,那谁知道你是不是我最匹配的呢?”
傅婪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居然还有这样低调的时候。
果真,接下来听见他说:“但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匹配度大约都不会超过我。”
唐格:……
他将她两只脚放好,听见她肚子中的咕咕声,不由笑了笑,变戏法一般从身上掏出两条鱼在她眼前晃了晃。
“哇……”
“大野物跑了,但是还有这些小野鱼。”他转头看,“可惜没有干柴……”
“没事,生鱼片也是很好吃的。”她眯起眼睛,迫不及待咽了口口水,将锋利的匕首掏出,在水里洗了洗,直接亲自操刀。
鱼儿离了水,本已经濒死,在水里一泡,又微微呼鳃起来,她先在鱼尾上两边切一刀,鱼儿吃痛,在水里挣扎,鱼血慢慢流尽后,去掉鱼鳞,然后刨开清理好,刀尖锋利无比,鱼骨和鱼肉轻易就分离开,这冰水里面的鱼,只有一条鱼骨,略微用了巧劲,鱼皮也和鱼肉分开了。
这时候,再将鱼肉上的血清洗完毕,薄薄一片片片好,新鲜透明的生鱼片就做好了。
她先捡了一片扔到嘴里,肉质鲜美,吃下去只觉得连舌头都跟着动了一下。
傅婪先是不动,然后看她着实吃得美味,试探着跟着吃了一小溜,这下子就停不下来了。
“要是再有点芥末冰片就好啦。”她舔舔手指。
两条鱼下了肚,基本也有半饱。
傅婪在外面拉了线,夜晚便将就在此过,夜里风大,换了几次风向,一晚上挪了几次地方,到了凌晨才勉强睡着,这一睡,醒来已经天光大盛。今日却不是晴天,天边卷满了云,云层快速移动,根本停驻不下来,唐格醒来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从背靠背变成了趴在地上,满嘴的树皮,她呸呸两口,昨晚梦见嚼牛肉干……
嚼了半天……呸呸,唐格揉揉酸掉的腮帮子,却意外感觉到一点甜丝丝。
低头一看,之间那啃开的树皮正缓缓冒着乳白的汁~液,冒着奇异的香。
一晚上少说啃了不少,现在也没什么反应,想来是没什么毒,她左右一看,傅婪并不在,想来是去找水去了。
就着啃掉的树皮小心翼翼舔~了舔,果真甜蜜的汁~液,看不出来,这干燥粗糙的树干里面竟然还藏着这么多好东西,她挪了挪身子,靠近树干,用匕首轻轻一划,果真,真的有新鲜的树汁顺着树干流了下来。
唐格想都没想,果断不能浪费,树干中的汁~液就像纯酿的美酒一般,带着一点淡淡的辣,但是更多是熨帖肺腑的香。
她喝了两口,感觉自己的脚似乎不痛了,再喝了一点,竟然好像又有力气站起来了。
眼前突然一切都有点飘飘忽忽起来,有点朦朦胧胧,就像带了薄纱的画,有奇异的情绪从身体深处苏醒过来,好像有一汪温泉,正在缓缓喷涌,这样的暖和燥热的阳光、炽~热的地面完全不一样,就像冬夜里温暖的炉火,早晨的被窝,她不由自主咧开嘴,仰起头,想要让自己更多一点感受那奇异情绪流淌的所在。
远处有人在大声喊她,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她歪着头去听,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又似乎在大声喊着什么。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去,看见远处一个黑影跑过来。
是傅婪么?怎么双手双脚在地上跑?
她哈哈笑起来,但是明明笑得很用力,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傅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看见他长长的脸,好长好长,两只前爪子又瘦又长,她想要跟他说,这里有好喝的树奶,但是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
直到砰的一声巨响,面前这个长脸的傅婪倒下,然后一双手抓~住她,她看见傅婪的脸很近,又好像很大,他大声说着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分明……
好奇怪,怎么会有两个?
他的手触碰的地方,清凉舒适。
第50章
她跌倒在他怀里,身体柔软,恍如一片鸦羽。
滚烫的温度从她身上传递到他手上。
他皱眉去看她,只看到一脸迷茫的神色,地上是一只被一枪毙命的沙兽,这样的小兽,有锋利的牙齿和警惕的性子,昼伏夜出,而且从来不会攻击体型比自己更大的猎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烈酒的醇香,又带着花蜜的甜美。
那味道随着渐渐燥热的空气一直围着树扩散开来,直到氤氲在他们身旁,他几乎不自觉加快了呼吸。
怀中的女子仰着脸微笑,神色灼人。
他不敢再看。
“好奇怪……怎么会有两个傅婪……”她轻声呢喃,声音仿佛裹着水蜜,他跟着她疑惑的眼神看向一旁,陡然脊背一紧,在他们背后,探头探脑不下五只沙兽。
每一只都警惕而又热烈的望着他们的方向。
她舔~了舔嘴唇,胡乱的转头,身体仿佛是在一个巨大的热彩色气球中,既缥缈又滚烫,她伸手去扯自己的衣领。
傅婪一愣,伸手想要去按她的手,一只忍耐不住的沙兽快行两步,他不得不再将手里的枪对准它们,那只沙兽忍耐着又蛰伏下来。
怀里的人越发不安分,扭动着身体,他只能慢慢后退,带着她,一步步退向巨大的树干,想要以此为后盾,然而越是向后,浓郁的香味越来越明显,最后几乎已经将他们包裹起来,这样的包裹,仿佛一层柔软的棉花,让人几乎不知不觉放松警惕,他的手掌触碰到她腰身之处,一阵阵过电,奇异的触碰和感觉随着血液涌~向全身。
这里不对。
他左右环顾,在树干侧下方看见淡淡的乳白液体,而某些一不小心淌落在地上的汁~液已经变成了粉红色,那只被击毙的沙兽临死头颅都向着那树液流淌的地方。
下巴处有一只手伸过来,柔软而修长的手指探向他的下巴沧桑的胡茬。
他侧过头避开那只手,手便顺势滑了方向,停留在他吞咽的喉结上。
“不要动。”他低声警告。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带着拖长的尾音,“这么多个你,不摸~摸怎么知道哪一个是真的?”
她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迷茫:“……所以,又做梦了吗?”
这个又字,带着某种让他愉悦的暗示,他不再回避,而是飞快的扫视四周,带着她一点点后退,一只退开了那棵树。
再向后,向后。
那些沙兽蠢~蠢~欲~动的头又滚起来,慢慢向里面走去,越走越近,到了树旁,它们齐齐冲了上去,都本想那小小的树口,争先恐后开始去~舔~舐那树上的汁~液,狼多~肉少,很快,树下开始剧烈的争斗,但无论被咬得多厉害,没有一直沙兽退后,而最开始吃多了沙兽则摇摇晃晃走起来,东倒西歪,两两成对开始做不可描述之事……
傅婪脸上的淡淡红色褪了下去,他咬咬牙,将唐格一只手转到肩上,半拖着她快速向远处的灌木丛走去。
闷热的空气,仿佛要蒸干身上的每一点水汽,他将唐格放在一块石头旁,毫不犹豫开始解她的衣扣,她温顺地像一只绵羊,渐渐,一只白~皙光洁的小羊羔从衣衫中跳脱出来,他深深呼吸,将她从石头上一推,她整个人便滑进了水里。
“好冷。”唐格猛的跳起来,整个人清醒大半,等跳起来,看着眼前的傅婪,不由又蹲下~身去,“啊啊啊,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这才缓缓笑了:“还能干嘛?”
“啊——我的衣服……你你你……”她结巴,“你怎么能!”
“你先动的手。”他提醒。
“怎么可能?!”她愤愤,“别转过来!就背着说话。”
冷水一泡,小~腿到腰~腹都冷得抽筋,然而身体深处却仿佛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种,只等着时候就开始熊熊燃烧,她刚刚虽然迷迷瞪瞪,但是并没有失忆,被傅婪这么一说,多少也回忆起来一点,脸上不由阵阵发烫,而随着这样的滚烫,身体细枝末节的触觉仿佛都被唤醒了。
脚底的布条并没有拆开,冷水慢慢侵蚀进去,淡淡的血迹晕开,她咬了咬牙,伸手去够石头上的衣服,雪白的手臂投影在黝~黑的石块上,是最好的目标,蛰伏已久的水蛇毫不迟疑,这一口,狠狠咬了上去。
她惊呼一声,下一秒,傅婪的手已经伸过来,一把精准扣住七寸,就势摔打在石头上,蛇软~绵绵到了下去。
唐格也软~绵绵倒了下去。
“你不要看。”她虚弱的声音仿佛无声的邀约。
“好。我不看。”他闭上一只眼睛,略微看了她被咬的地方,直接上嘴,一口血吸出来,吐在沙地上,鲜艳夺目。
“没有毒。”他松了口气。
唐格羞愤的脸已经要哭出来了:“你还是在看。”
“反正,都已经看过了。”他嘴角带着笑,只觉得心里仿佛有片羽毛,又像是有块炭火,在心底滋滋作响,烫得他手里心里的肉牵着香着而又揪着。
“你什么时候看过的!你、你怎么能乘人之危。”她明明还大半个身子在水里,但是脸上却依然是异样地红,身体一半在火中熬着,一半在冰里冻着,仿佛有两把锯子在无声拉扯,所有的话说出来,仿佛就在脑子里放着,声音听在耳朵里却又缥缈又空旷。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傅婪身上又开始又淡淡的光影出来,她将身体再往水下一点,脚底的疼痛渐渐又感觉不到了,整个人恍恍惚惚仿佛要随波逐流飘走一般。
“昨晚做梦的时候,还看过一次。”他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但这句话出来,他显然也想到了昨晚梦中某些香~艳的场景,他的身体在热烈的想念她,渴望她,但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候。他的声音顿住,轻轻咳嗽一声:“你先洗,我去收拾下那条蛇——蛇肉也是肉。”
他的声音沙哑,虽然说话一贯的慢条斯理,但是音调却和以往不同,仿佛一根头发系着的巨石,只要再有轻轻一点触碰,就会轰然倒塌。
他僵硬的转眸,努力压下脑子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脖子后面一片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无数的小针,一点一点摧毁他的理智。
唐格已经半跪在水中,她难受地闭着眼睛,被咬伤的手虚弱地沉在水里,只剩下一线虚弱的力气,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