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八月薇妮
时间:2019-02-16 08:11:55

  正在此刻,洛尘从外头飞跑进来,也不顾厅内两个人正拉扯着,洛尘白着脸在门口跪倒,颤声道:“九爷!少奶奶!外面都在传,说是、说是宫内淑妃娘娘……薨了!”
  七宝窒息。
 
 
第155章 
  淑妃娘娘薨逝的消息,先只是传言,很快宫中就派出了黄衣太监前往国公府报丧。
  谢老夫人才因为周蔚的话而安心了少许,突然间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老人家几乎支撑不住。
  满府内哭声一片,女眷们忙忙碌碌,更衣换装,即刻进宫。
  在紫藤别院中,七宝在听到消息之后,也如同有人兜头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棒,天旋地转,竟晕厥过去。
  等醒来之时,已经近黄昏时分。
  看着窗户上映出的暗淡天色,七宝更加分不清是真是梦,见同春在旁,刚要问她,突然发现同春的发式竟是妇人的样子。
  七宝猛然一震,之前发生的事如急电般在眼前掠过,周蘋去了静王府,周绮到了康王府,自己却嫁给了张制锦,如今同春也已经跟洛尘成了姻缘。
  裴夫人,管凌北,管凌风,玉笙寒,程弥弥……
  最后,是洛尘的那句:“贵妃薨了。”
  此时此刻,意识到自己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七宝反而不那么怕了。
  她看着同春问道:“大姐姐真的薨了?”
  同春眼中带泪,点了点头:“姑娘,您别太伤心了。”
  七宝已经顾不得计较所谓伤心:“国公府那边儿呢?”
  “国公府?”同春怔了怔,忙道:“听说老太太跟太太已经带了府内众人进宫吊唁去了。”
  七宝屏息:“除了这个呢?皇上没有别的旨意?”
  “姑娘指的是什么别的旨意?”同春疑惑:“听说娘娘是急病薨逝,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消息呀。”
  在自己梦中,淑妃并不是急病,而是罪名昭告天下,同时国公府给镇抚司即刻封围,查抄,所有人不许出入,一一清点,雷厉风行。
  但是现在,谢老夫人跟苗夫人已经进宫吊唁了。
  国公府也好端端的,并没有被牵连。
  也许,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正如张制锦先前所说。
  他总是鞭辟入里,一阵见血。
  但七宝睁大双眼,怔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同春见她如此反常,只当她是伤心过度,因回身偷偷把泪拭去,才劝说道:“姑娘,你且宽心些,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七宝突然道:“我要进宫。”
  同春一怔:“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宫门也都关了……就算要进宫,也要明日早上。”
  “是了,我差点忘了,”七宝喃喃,又点头道:“那我要回府。”
  同春忙又道:“今儿才从府内回来,何况这会子回去做什么呢,老太太跟太太定然都伤心的了不得,见了姑娘更加要伤情了,不如且等明日。”
  七宝又呆了半晌,问:“大人呢?”
  同春说道:“之前外头来了一个什么人,在书房内跟大人说话。”
  七宝问道:“他正闭门思过,什么人敢来?”
  同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打听,横竖也不明白。”
  七宝直着眼神,又呆坐片刻,外间秀儿送了定神汤进来,同春回头端了过来:“姑娘,喝了这碗汤水先歇息会儿吧。”
  七宝倒是并未抗拒,异常安静地按照她所说将汤喝了。
  同春又扶着她躺倒,给她盖好被子。
  同春到底不放心七宝,就在旁边坐看着她睡,却见她起初还只管瞪着眼睛,同春温声劝慰两句,才闭上眼睛做出要睡的样子。
  又过半晌,整个人静静地,仿佛睡着了。
  同春见状才起身,来至外间派丫鬟把洛尘叫了来,问他道:“大人还在跟来客说话吗?”
  洛尘说道:“还在说呢。”
  “到底是什么人,说的什么要紧话这么长时候?”
  洛尘道:“是吏部的同僚,有一些积攒的难以处理的卷宗跟事体,来跟大人商议,都是些繁杂公务。”
  同春听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洛尘见她眼睛红红地,便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淑妃娘娘突然殁了,少奶奶一定很伤心呢?”
  同春低低道:“从小到大,是大小姐最疼七姑娘的了,何况之前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
  洛尘跟随张制锦久了,心思也活泛,知道皇家跟朝廷上的事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只不过他实在不敢跟同春说。就只道:“这也是各人的命数,没法子的事儿,姐姐,你千万别太伤心,总要好好地先劝着少奶奶才是。”
  同春道:“我难道不知道?方才姑娘醒来后样子有些呆呆的,我看着她,忽然想起之前在没出阁前,也有一次……跟失了魂换了一个人似的,吓得我……”
  洛尘忙道:“现在呢?”
  同春才说七宝已经喝了汤药睡着了,洛尘说道:“既然这样,姐姐好好地看着少奶奶,我先回去书房,等九爷送了客就叫他快回来陪着。”
  于是两人分头行事。
  同春回到里屋,扫了一眼,见床帐依旧静静地垂着,她只当七宝还在睡着,便在圆桌边缓缓坐了,望着灯影发呆。
  ——
  原来这紫藤别院跟寻常的房舍不同,卧室之中,望内转过屏风,另有一个后门。
  之前同春出外,屋内无人,七宝却从床上起身,自顾自从这后门走了出来。
  因为天冷,北风飒飒的,外头并没有半个人影。七宝迈步出门,沿着鹅卵石的甬道往后,把后院门打开,悄悄而行。
  她茫茫然地左右扫视,就从两侧的竹子林间走了过去。
  耳畔北风呼啸,又有夜鸟轻声啼鸣,七宝迷迷糊糊走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
  她站住脚环顾左右,不知自己为何走到此处。
  冷风吹入怀,冰凉沁然,七宝心里依稀还有些明白,正要转身原路返回,却见前方似有灯火之光。
  七宝抬头看了看,略微犹豫,便向着那灯影走了过去,将走到竹林路的尽头,却见前方的小书斋门口站着两人,一个身形高挑轩昂,容色清雅英俊,自然正是张制锦,对面站着的人却不认识。
  只听那人说道:“我回去后,会将大人之意尽数禀告王爷。在时局安稳之前,未免引人耳目,我不会再来,大人且自按捺。”
  张制锦道:“明白。有劳。”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人向着张制锦一拱手,转身往外而去。
  张制锦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转身回书房去了。
  七宝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此时她身上只穿着极单薄的中衣,并没有一件御寒衣物,被风吹了这半天,浑身寒彻,却奇异地丝毫也不觉着冷。
  小书斋门口空无一人,只有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七宝盯了会儿,转身往回走去。
  走到半路,却见同春在前,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正急急地找了来。
  同春一眼看见她,忙飞奔到七宝跟前儿:“姑娘,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就这么出来了?”说话间不管不顾地把七宝抱住,双臂间却如抱寒冰。
  七宝也不说话,给同春抱住,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倒在了她的怀中。
  当夜七宝竟发起高热,口中喃喃不时说些胡话,张制锦抱着她灌了两碗药,也不见起色。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只到了三天后才有些好转。
  ——
  病稍微好些后,七宝便想进宫吊唁周淑妃。
  但在动身之前,威国公府派了人来,原来是谢老夫人病倒,想念七宝,特派了人来接。
  当下七宝忙先乘车回到了国公府,入内跟苗夫人叶若蓁等相见,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神色哀颓。
  苗夫人忍着悲痛说道:“好孩子,老太太的病不大好,你见了她记得不可多掉眼泪,免得更加伤心。”
  七宝听话入内,见谢老夫人躺在榻上,满头银丝蓬散,容色憔悴,闭着双眼,神情却还安详似的,却如睡着一般。
  七宝乍然看见这幅场景,好像一道雷劈中了自己。
  这一幕竟如此熟悉,让她无法再挪前一步。
  苗夫人在旁边搀着她:“老太太昨儿还念叨你,问你怎么样呢。快过去给她老人家看看。”
  七宝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跟悲恸来到谢老夫人榻前:“老太太……”
  谢老夫人听了她的唤声,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眸看着七宝,老人家的眸子里透出了一抹喜悦:“我方才还梦见你,这会子你竟真的回来了。”
  七宝几乎忍不住,忙不迭地露出一个笑,握着老夫人的手道:“我的人就在这里,您却去做什么梦。”
  谢老夫人微笑地看着她道:“是啊,我这个梦,有些古怪的呢。我竟梦见,你大姐姐去了,咱们府也跟着倒了……把我吓得不成,才在着急的了不得,你就回来了,我也醒了,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做了个荒唐的梦。可见你是个小福星,不然的话,我真的要给这梦活活地吓死了。”
  苗夫人等听着这话也就罢了,只当老人家胡思乱想。
  但七宝听着谢老夫人的话,惊愕之余,再也无法忍耐,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您老人家……怎么专做这些无聊的梦。怎不做点好的?”
  谢老夫人道:“自然还有好的呢。”
  七宝本是撒娇的话,听了这句便强做欢颜:“什么好的?”
  谢老夫人的手很暖,紧紧地握着七宝的小手:“我梦见七宝跟锦哥儿夫唱妇随的,甚是和美,你们后来又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小子的模样有点像你,眼睛却生得很像锦哥儿,可见也会像是他爹一样出息。”
  七宝听了这话,再也无法按捺,抱着谢老夫人的手,埋首在她的臂弯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谢老夫人对苗夫人道:“扶我起来。”
  苗夫人听着她祖孙两个的话,本不想哭,奈何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又见老太太是这个模样,心中便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下忙上前,跟丫头如意一块儿小心翼翼地把谢老夫人扶着半坐起身。
  谢老夫人喘了口气,抬手在七宝的头上轻轻抚过:“我这辈子的心事,不过是两件,第一,是咱们国公府,第二,就是七宝了。如今你有锦哥儿疼惜,姻缘之事我已经放心,至于国公府……想必也能安然度过,不至于到达那种地步。我的心事已了,算没什么牵挂了。”
  七宝吸了吸鼻子,急看老太太:“不行,您还得牵挂着我呢。”
  “你呀,只管长不大,”谢老夫人笑道:“我跟你太太……还有咱们府的这些人,从你打小儿开始疼到你出阁,交到锦哥儿手上,也算是放心了。”
  到此,老夫人目光闪烁,片刻才又对七宝说道:“锦哥儿那个人,心思是深沉的,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害你,当着你母亲跟嫂子的面儿,我也不必藏着掖着,此番咱们国公府能得以保全,我想,多半也有锦哥儿从中出力。”
  七宝不由惊愕:“老太太……”
  谢老夫人轻轻在她发端抚过:“他没跟你说过是不是?锦哥儿是有心的人,他做的比说的多。就如同之前我病倒了,他悄而不闻地请了石太医来。我这把老骨头本早该入土了,多亏了你跟他两个,才多乐了这几年。”
  七宝哪里受得了,摇头大哭:“我不许您这么说,我也不要听这些!”
  石琉自从上次斗茶遇见,便离京不知所踪,连张制锦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不然的话之前七宝的病早就请他来到了。
  谢老夫人笑道: “你可知道我今儿为什么特叫人把你叫了回来?”
  七宝道:“不是因为您病了吗?”
  谢老夫人道:“是因为我知道你今儿想进宫去探望你大姐姐。”
  此刻她还用“探望”两字,七宝几乎要嚎啕起来。
  谢老夫人叹道:“我知道你跟淑妃娘娘姊妹之间感情最好,但是,你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七宝抽泣问,“我总要见大姐姐最后一面。”
  谢老夫人轻声道:“你听我的就是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强求不得,也无法事事求全。”
  七宝很不理解,连苗夫人也茫然不懂。
  谢老夫人又问:“锦哥儿今日跟你一块儿来了吗?”
  没有皇帝的旨意,张制锦本来不该出紫藤别院,但是因为七宝想要进宫,所以张制锦便欲陪着,又逢国公府来请,张制锦便跟着七宝一块儿来了,此刻还在外间跟周蔚周承吉他们在一块儿。
  谢老夫人见七宝点头,就对苗夫人道:“让他进来。”
  苗夫人忙出外去请,叶若蓁等女眷则先退了。
  顷刻张制锦走了进来,上前跪地。
  谢老夫人仰头闭眸,听到如意提醒,才又缓缓睁开双眼,她转动看住看向张制锦,终于道:“我把七宝托付给你,你别欺负她。”
  张制锦垂头:“是,我不敢。”
  谢老夫人凝视他半晌,终于道:“你什么都好,只是心思未免太深了。”
  张制锦不语。
  谢老夫人蹙眉,过了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扭头对如意道:“我有些累了,扶我躺着歇会儿。”
  张制锦见如意吃力,忙起身帮着扶住老太太躺下,谢老夫人盯着他,突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老人家的手劲竟极大,张制锦略有些意外,低头看老夫人,却见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里竟透着一丝厉色,一抹诘责,交织复杂。
  “您老人家可有什么教诲?”张制锦垂眸,恭敬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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