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绮忙道:“哪里的话,永宁侯是去拜见老爷才去了的。”
裴夫人也急忙起身,把七宝抱入怀中,安抚说道:“你哥哥没有跟你生分,只是他才回来,未免事忙,等他闲了,让他再找你说话好不好?”
裴宣虽然出门却还没有走远,在门口正听了七宝说的那句,刹那间,原本强忍住的泪猛地撞上了眼眶。
虽然裴夫人宽慰七宝,但是直到承沐娶亲的日子将临,七宝也没发现裴宣“闲了”的时候,因为他一直都没有来看过自己。
听周承沐说,裴宣如今不比以前那样闲散了,因为身居要职,又是皇帝所重视的近臣,所以自然有许多人意图笼络结交。
裴宣倒也随和,不管是什么人相请,他但凡能抽空的一定会赴约,加上他谈吐高雅,行事大方,长袖善舞,手段高明,是以在京城高门之间得到了众口一词的赞许。
而在裴宣扩展自己的人脉之时,国公府内为了承沐的亲事更是忙的人仰马翻,不得消停。
宫内周淑妃也早早地赏赐了许多东西出来。
婚期头两日,苗家庄里的老太太也带了七宝的舅母鲍夫人,钱少奶奶跟苗盛一并来了,谢老夫人见了苗老太太,自然欢喜的很,大家坐在一起说些闲话,更是亲近热闹非常。
原本周蘋是定了要回来的,可不知为什么,直到婚礼当天,周蘋也没有现身,只有一个静王府的差官来到府里,跟周蔚说道:“侧妃娘娘因偶感风邪,不便出门,所以让卑职前来代为道贺。”
周蔚只问了侧妃身子如何,又叫人入内告诉了老太太等便罢了。
七宝听说此事,便不太高兴,因郁郁地对周绮说道:“这是为什么,明明说好了的,三姐姐怎么竟又不回来了?”
周绮说道:“不是说病了吗,那也罢了。”
七宝叹说:“既然不是大病,又是哥哥的大事,到底要露面才好啊。”
周绮心里却惦记着上回在静王府的那一场风波,自打那件事后,周蘋只回过威国公府一次,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周绮隐隐地察觉有些异样。
七宝突然想起来:“难道三姐姐不回来,是因为裴大哥回来的缘故吗?”
裴宣跟周承沐交好,今日自然也是必来的。
周绮笑道:“你多心了。我跟你打包票,断然不是为了这个。”
周绮虽然确定周蘋不会因为永宁侯而缺席婚礼,也推测她不至于因为偶感风邪,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她不敢细想,更不敢告诉七宝的。
七宝这边,自己思来想去,无法解释。
眼见到了吉时,周承沐给人簇拥着前去接亲,鼓乐声中,七宝却带了同春悄悄地溜到仪门。
同春给她推出门口,不得已,硬着头皮叫了个小厮过来,这般如此吩咐了几句。
那小厮飞奔而去,不多会儿,便见有一人不疾不徐地负手而来。
第70章
七宝一见来人,心头觉着喜欢,忙往前跳下台阶,迎着叫道:“大人!”
张制锦在台阶底下止步站住,仰头看向她。
突然眼前一亮。
却见七宝今儿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缂丝团花缎袄,下衬着鹅黄缎子彩绣的八幅裙,头发挽成了百合髻,戴了个黄金累丝攒珠金凤钗。
七宝因为生得好,很少穿这种颜色鲜亮的衣裙,免得过分张扬,如今是周承沐的大喜之日,才特意这般打扮。
此刻十分的容貌给十分的衣裙装扮衬托,越发相得益彰,显得貌美无双,秀丽绝伦,如冰雕雪琢似的神仙人物。
张制锦也很少见她穿的这样正式,如今才一照面,只觉着面前的人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竟是耀眼的很,且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无可挑剔。
偏偏如此活色生香,是真真切切在近在咫尺的玉人。
张制锦本是想问她又叫自己来做什么的,但是佳色入眼,满心震撼,瞬间竟让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七宝见他瞧着自己并不做声,便往前一步:“大人?”
一丝甜香沁人心脾,张制锦微微恍神,忙不露痕迹地垂眸:“你……叫人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是有一件小事,”七宝忙道:“大人,我三姐姐今儿没回来,你常常出入静王府,可知道缘故?”
张制锦几乎不能看她,暗中平复呼吸,慢慢道:“王府里不是已经派了人说过了?”
七宝说道:“我不放心,是真的因为感了风邪吗?”
这会儿同春早拉了那看门的两个丫头走开了,张制锦的目光从她的手上掠过,玉手欺霜赛雪,突然又让他想起上次在静王府内握着她的手时候那种感觉。
张制锦抬眸:“你特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七宝点点头:“大人,你可知道吗?快告诉我。”
原来周绮虽然没跟七宝细说王府的事,但七宝也记挂着上次静王做寿时候的情形,那会儿孔王妃可是很不高兴,加上在那之后周蘋也很少回府,七宝心中不免担忧。
张制锦笑了笑,道:“我虽知道,却不想说。”
七宝吃惊:“这是为什么?”
张制锦道:“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我不喜欢。”
七宝呆了呆,讪讪说道:“只是问句话而已,也没有让大人做什么格外为难的事啊?”
张制锦面不改色:“你没有别的话了?那我走了。”
七宝见他转身欲走,忙握住他的衣袖:“大人!”
张制锦瞥她一眼。
七宝怕有人突然走来,左顾右盼,才小声问:“那您怎么才肯说呢?”
张制锦道:“让我喜欢了就肯说。”
“那您又怎么才会喜欢?”
“我不知道。”他索性抬起头来,神情越发淡冷孤傲,高不可攀似的。
七宝抬眸看着他清冷的神情,心里不由地也想起上回在静王府那一场。
怦然心动。
“其实,”七宝低低的,吭吭哧哧说道:“其实我、也不只是为了三姐姐的事才叫大人来的。”
“哦?”张制锦挑眉,“你还有别的事?”
七宝还没开口,脸已经慢慢地晕了一层轻红:“我、我……”
终于她鼓足勇气道:“我也想、见见大人您。”
虽然听得分明,张制锦仍有点无法相信,甚至有些许窒息。
又过了会儿,他才问:“你说真的?”
七宝不敢看他,深深地垂头,闻言便点头:“嗯。”
“是想我了?”张制锦凝视着她,忍不住喉头一动。
七宝浑身发热,伸手捂着脸:“我、我不说了……你也当没听见。”
张制锦却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晚了。我已经听见了。”
他的口吻,三分温柔,还带了几分和煦笑意。
七宝勉强看他一眼,却见他的眼神格外的炽热:“大、大人……”
“真的想我了?”张制锦低声,往前一步。
七宝后退,脚后跟儿却碰到台阶,整个人往后一倾。
张制锦的手在她腰间轻轻地一揽,顺势抬足往上,竟上了台阶,拥着她在门下站住了。
这仪门虽高大,却是开着的,两边若有人来,便会看见他们两人。
七宝很是惊慌,几乎喘不过气来:“快、快放开……会有人看见的。”
她都上的珠钗随着动作簌簌发抖。
张制锦垂眸望着她羞红的脸:“你叫我来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人瞧见的,现在才说是不是迟了。”
“只是说、说说话是没事的。”七宝脸上越发涨红。
张制锦笑道:“可我不想只是说说话,你说怎么办?”
七宝的长睫乱眨:“那你想干什么?”
张制锦望着她的唇,她好像涂了口脂,唇瓣越发的娇艳欲滴,只是他并不喜欢这种颜色,简直像是画蛇添足一样,反而遮盖了她原本极好的唇色。
心里这样想着,人便俯身下去,衔住了那微微翘起的唇瓣。
入口依旧的香甜软嫩,让他有一种想要用力的冲动,却偏偏不能尽兴。
七宝受惊,缩在他的怀中微微颤动,小手抓住他胸前衣襟,用力攥了攥,却又放开。
顷刻,张制锦松开她的樱唇,却又握住手,将她的小手送到嘴里,轻轻地咬了咬。
七宝猛地一颤,低低叫道:“干什么!”
张制锦在那细嫩的手指上略用力咬了一下,半是带恨道:“谁让你这样磨人。”
七宝觉着冤枉:“我、我哪里有?”
张制锦笑笑,她唇上的口脂有点玫瑰花的甜香之气,已经给他吃光了,终于显露出原本娇嫩的浅樱色,上面还带着一点点水光。
他很满意自己所看见的。
却无法满足。
于是双手用力,把她往怀中箍紧了些。
七宝给他抱着喘不过气,又觉着他的目光像是太炽热的阳光,而自己就如同那一点薄雪,很快要给晒化了。
因为他这般的肆意妄为,却更让她想起记忆里的那个张制锦。
很是相似了。
这想法突如其来,让七宝觉察到了危险。
他的手自肩头掠过,落在她小小的耳垂上,别有用心地轻轻捻着。
七宝觉着痒痒,同时心一颤:“大人!”忙小心地将他的手推开。
张制锦眉峰微蹙:“怎么?”
七宝说道:“你、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手中落空,张制锦很不自在:“你以为我现在就喜欢了?”
“那你想怎么样?”七宝叫苦。
“我能怎么样?”张制锦哼了声,淡淡道:“我本来已经跟你们老太太说了,谁让你不肯答应提前出嫁,你若是答应了,我自然不必受这些。”说着,就冷冷地瞟着七宝。
七宝听他还没忘了这件事,忙狗腿道:“大人您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过去的事怎么还记着呢?”
说话间还胆大地在张制锦胸口轻轻地抚了抚,好像是要给他消气。
张制锦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一笑。
七宝见他笑了,忙又拉着手臂,撒娇般问道:“大人快告诉我吧,我三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张制锦道:“你倒是会顺势而上。罢了,看在你上回还记着给我做香囊的份儿上就告诉你。”
七宝定睛看他。
张制锦笑着俯身,在她眉心上轻轻地点了一下:“还能有什么,就是偶感风邪而已。”
七宝一愣,然后叫道:“是真的?”
“不然呢,”张制锦瞥着她:“难道你还盼着有什么事儿不成?”
“当然不是!”七宝忙摆手,“我只是担心而已,平平安安的自然是谢天谢地了。”
张制锦这才说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离开太久会让人疑心。”
七宝“哦”了声,却愣愣地看着他。
张制锦欲走又停下来:“怎么,还有别的事?”
七宝红着脸说:“没、您快去吧。”
张制锦端详她一会儿:“或者,是舍不得大人我吗?”
却不等七宝反应,他向着她展颜一笑,迈步往前去了。
身后,七宝靠在门口,已经羞的捂住脸不敢看他惊艳的笑脸。
听他走开,才又小心地放下双手,往旁边探头瞧了一眼。
望着张制锦玉树临风的背影远去,七宝心中想起的却是那句“相思苦,君与我同心”。
七宝低下头,双手揉着衣角:“大人,跟您同心的人,会是我吗?”
——
走到角门处的张制锦突然心头一动。
他站住脚回头看向仪门处。
却只看见那鹅黄色的裙摆闪了闪,就消失不见了。
张制锦若有所思地看着,缓缓回头。
他不知道此刻七宝心中在想什么,因为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关于周蘋,张制锦向七宝说了谎。
周蘋的确是出事了。
只是这种事却不好告诉七宝。
如果可以,他更不想让七宝知道这件事。
张制锦穿过角门往前而行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一个人。
永宁侯裴宣立在一丛紫竹之下,神情怔忪。
不知是从此处经过,还是等候良久。
两个人相见,各自行礼。张制锦道:“永宁侯怎么在此?”
裴宣道:“多喝了几杯,出来散散酒气。”
之前裴宣本在喝酒,瞧见一名小厮进内跟张制锦耳语,他便有些留意。
只是他心中有数,这其中的事已经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了。
过了半晌,也许是应酬了太多杯,眼前一直有些发晕。
裴宣知道自己快醉了,才起身出外。
裴宣对国公府极为熟悉,沿着廊下缓缓而行,走到一座假山之后坐了吹风。
正在轻轻吁气调息,却有几个侍女打外头经过,其中一个说道:“那位就是张侍郎?果然不同一般人。”
又有说道:“不然怎么能配得上咱们七姑娘呢。”
“只是看着像是往内宅去的,难道又是老太太召他问话?”
“老太太也像是很满意这位孙女婿……”
大家嘻嘻笑着,渐渐远去了。
裴宣怔怔地听着,心绪复杂。
渐渐地他已经散了大半的酒气,正欲回厅,却见张制锦去而复返。
此刻张制锦听他如此回答,却不以为意:“原来如此。我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