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同人]如懿传之柔芳懿懿——末烬
时间:2019-02-18 07:51:44

  “我十六岁入宝亲王府,一转眼,咱们相识已经三十二年。我今年四十有八,你四十有四。有些事,这么多年你从不问,但我知道你心里都记着,今日,不如都说出来吧。”如懿凝视着海兰,抬手将她鬓上的一朵粉菊摘下,换上一旁冰纹青瓷瓶里供着的晚芙蓉,“菊花太柔弱,一朝吹落黄花满地金,倒不如芙蓉清蔓,美好团圆到最终。”
  许久不曾如此了,整个寝殿静得可怕,似乎最最轻微的呼吸都能激起茫远和细微的回声。海兰缓缓抖落暗蓝色绣银线折枝五瓣梅衣襟上薄薄的花粉,良久,方露出一个渺茫深远的微笑,淡淡道:“我认识姐姐三十二年,因着姐姐才有了个名分,至如今位极贵妃,早已别无所求。我所疑惑的,有些不必问,有些不想问,唯一还能记在心中多年还能问上一问的,只有一样。”
  她抚摸着面前的白玉青梅五瓣茶壶,指间枯深的纹理如同她的声音一般沉而暗,“在潜邸时,孝贤皇后也好,金玉妍也好,高晞月也好,都知道姐姐是皇上放在了心上的人。我也曾想过,姐姐与皇上其实很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伉俪情深。可这么多年姐姐所做的事,似乎并不像对皇上情根深种,哪怕是容妃入宫,皇上这般爱恋,姐姐也从未在意过。姐姐,我很想知道,对姐姐而言,皇上算是什么?”
  如懿静静听她说完,才悠悠然一笑,轻薄得没个意味,无关悲喜,“我也猜到,你想知道的怕也就是这个了。”她停一停,眼底便露出来微微的湿润,“你对皇上,便只是对着永琪的父亲,怕是连敬慕也不曾有。而对我而言,他就只是皇上。我的孩子,我的一切,那都是我自己的东西,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直白到无谓,连早有准备的海兰也不觉变了变色。如懿温然握住她的手,眸色澄净,“海兰,你记着,即便是对永琪他们而言,皇上也就只是皇上罢了。我甚至不能把他当成我孩子的父亲——那样我会想起永璜他们,皇上出继他们、冷待他们的时候,并没有把自己当做父亲。所以,对我而言,他只能是皇上。我一时一刻都赌不起,因此,从十六岁开始,即便我得到了皇上的些许真心,我也从未付出什么。”
  话落随风散,再无声息。
  良久,海兰才找回自己沙哑的声音,有微微的不可置信:“可是……我分明听到过!……有一次姐姐留宿储秀宫,夜半时分,姐姐梦中呢喃,唤着四郎。”她生怕如懿不信,又道:“有一回皇上宿在我那里,闲谈时便说起姐姐曾在睡梦中唤他四郎,被他听见,可醒来后怎么说姐姐也不肯这样叫他。姐姐或许不知道,但我听得真真切切,那声四郎是有情意在里面的……”
  说到后来,海兰的声音却渐次低微下去。她看见如懿薄薄的唇勾起一抹娆柔笑意,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只怔愣地看着她无力再说。
  如懿的眼里罕见地微微发红,久远前的记忆纷纷扬扬如雪花落下,晶莹而冷彻骨髓,缓缓道:“其实这个问题,多年前容妃也曾问过我。她问我为什么明明知道她想做什么,还愿意帮着她。我只能说,或许那一声四郎是有情意在,然而人世变换,岁月更迭,四郎也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未必就一定要与爱相关。那个人只是藏在我的记忆里,骨髓里,而他不叫爱新觉罗·弘历。”
  海兰诺诺点头,忽然笑得粲然:“无论姐姐心中的是谁,都无所谓。终究他也只能留在姐姐心上罢了。三十二年了,纵然有这么一个人,也与紫禁城里的日子再无关系了。”
  如懿但笑,何止三十二年呢?
  她与他死生不见,两世相隔,至今已是八十二年期。
第四十四章  腊八家宴
  海兰是在临近晚膳时才怅然若失般离去的。移筝进来收拾已经冷了的残茶,她的身上有外头带进来的淡淡梅香,如懿有些晃神,随口问:“这才什么时候?宫中的早梅竟都开放了?”
  移筝重新倒了热茶来,笑着回道:“可不是么?娘娘素日总嫌院子里的海棠和芙蓉无香,可娘娘最爱的凌霄又已经凋谢,方才是容珮去倚梅园里好一通找,才找了几枝勉强看得入眼的白梅来,用土定瓶贡在暖阁里。”
  “怎么却是白梅?不过这时节倒也罢了,还不是玉蕊檀心梅开放的时候。”如懿却不喝茶,缓缓踱步出去。
  京城的冬日来得很快,落叶萧索尚未飞舞几日,北风便叹息着穿过红墙深影的重重宫阙,掠过残花衰草,凝成霜冷气韵,将这宫苑覆上薄寒。海棠已经撑不住几日,倒是层层叠叠的各色芙蓉开得还算好些,尚能对抗严霜,不至于让眼前昏黄一片。
  移筝从身后披上来一件软狐毛披风,轻声道:“娘娘当心身子。”
  如懿目不斜视,只看着宫墙边枯萎的大片大片的凌霄残枝道:“今儿养心殿请平安脉,江与彬怎么说?”
  移筝恭顺低头,压低了声音道:“已有了先兆。江太医说了用药都是极隐蔽的,脉案上也写得清清楚楚,不怕旁人看出端倪。再者,即便往后有人问起,也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最坏还有容妃娘娘担着。”
  “即便如此,也要格外小心。最近一段时间你便不要再见阿吉了,有事,叫江与彬传个口讯便是。”如懿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远甚北风凛冽,“江与彬有没有说还要多少时日?”
  “江太医说,总是腊八至小年间,便可知了。”移筝回道,“容妃娘娘当时在皇上身边侍奉,比咱们知道得早些,请安时亦趁机让阿吉传话,说容妃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吃食上用心思,会控制好药量,尽量发作在腊八节当日。”
  “很好。”如懿蹲身拾了一朵凋谢的西府海棠在手,那嫣红的花瓣边缘带着一圈儿暗淡的焦黄,一如残旧的书卷。“你去预备下一桌儿晚膳吧,今儿是十五。”
  移筝有些讶异,小声道:“皇上已经多日不来了……”
  “今日不同。本宫与容妃当着六宫妃嫔的面不和至此,皇上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一定会来。”
  
  不出如懿所料,尽管已经有许多个初一十五皇帝宿在了宝月楼,可这一夜他果然还是来了翊坤宫。
  翊坤宫的夜晚总是十分宁静,只在偏僻之处多放了几盏灯笼,皇帝一路进去,也不见几个侍奉的人,便也不准李玉和侍从们声张,自己负手走了进去。
  晚膳一向摆在东暖阁里。皇帝到门口时,如懿正背对着自己吩咐移筝道:“把这烤鹿肉去了,皇上这些日子野味用得多,火气旺,快换那个百合荸荠雪梨羹来,清热去火。”端详片刻,又问容珮,“今日焚的是什么香?这样浓烈。”
  容珮闻了闻,答道:“是芸枝从内务府领来的沉水香。”
  如懿淡淡皱眉,道:“翊坤宫向来不用这样浓烈的香料,皇上累了一天,再闻这个头昏脑涨的,哪有心思用膳?倒不如菱枝今儿拿来的那两盆水仙,我闻着气息还好,去让人挪来放在窗边。”
  移筝忍不住插口道:“皇后娘娘次次都这样预备,可皇上已经许久不来翊坤宫了看娘娘了……”
  如懿瞥她一眼,淡然道:“今日是十五,规矩如此。皇上来不来都不要紧,但该预备的,本宫都要预备妥当。本宫身为皇后,便是要让皇上无论何时踏入翊坤宫,都能随心随意,而不是为着皇上要来才装装样子。”
  容珮和移筝只得一一应了,便起身预备出去,这才发现在门边含笑而立的帝王。两人都数月未见皇帝来翊坤宫了,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不觉仓促行礼,“皇上万福……”
  如懿闻声回身,好似才发觉皇帝含笑踱步而进一般,忙堆上满面笑容,屈膝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这早晚来了?”
  皇帝含笑踱步而进,亲自扶她起身,温言道:“皇后辛苦。朕一直忙着前朝的事,今儿才得空来看看皇后,皇后不会埋怨朕吧?”
  “皇上这话说的,臣妾与皇上多年夫妻,怎还在乎这一日两日的相聚?”如懿一闻他身上的冷香,便知他是从宝月楼中来,也不说破,只捧了一碗雪莲汤来道:“前朝的事要紧,皇上也要爱惜身子。皇上冒着风霜前来,先喝口汤暖一暖吧。”
  皇帝欣然接过,但也是随意尝一口便放下了,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温言道:“皇后的手艺果然不错,这雪莲甜汤余香满口,回味清甜,是用了不少心思。”
  如懿和静微笑,亲自为皇帝布筷,“臣妾的心思不过是小巧而已,皇上若喜欢,便也是这汤的福气了。”她亲夹了一筷子蛤蜊鲫鱼在皇帝碗里,“京中冬日躁郁,皇上去去火气也好。”
  皇帝的笑意无可挑剔,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满意,“皇后也别一直忙着了,不必拘束着,坐下一起用膳吧。”
  青黄不接的时节,也并无几样新鲜吃食,不过是些变着花样儿做的菌菇荤腥之物。在旁伺候的,也只有移筝和李玉,容珮等都守在暖阁外。
  这样静谧的时光,已经许久不曾在翊坤宫中出现,似乎皇帝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静默了良久,皇帝清了清嗓子道:“朕看你这翊坤宫里也没种几树梅花,冬日难免枯燥乏味,无花可赏。倒是画苑新送来几幅宋代王冕的梅花图,明日让李玉送来,皇后看喜欢哪副,也算抵得过了。”
  如懿笑如烟水照花颜,雾色蒙蒙,“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只是臣妾怕花比人娇,有了梅花开放,更显得臣妾人老珠黄了。”
  皇帝还是如常的温柔笑靥,声音却干脆得没有一缕尾音,面色微冷,“皇后说这话,便是怨怼朕流连宝月楼了?”
  如懿起身微施一礼,浅浅垂眸,有些微的感叹:“嫉妒乃嫔妃大罪,臣妾身为皇后,自然不敢怀有此心。只是作为妻子,与其说是怨怼,更不如说是吃味罢了。可是臣妾只要想起,即便不是在宝月楼,皇上也是要雨露均沾的,不可能只陪着臣妾一人。且这么多年来皇上对容妃用情至深,好容易转圜了容妃的心思,臣妾吃味不假,却也真真切切为皇上高兴。”
  皇帝面色略见缓和,颇有戏谑之意,半是玩笑道:“难得听见皇后这般言语,倒像是回了潜邸里一般。”他微凉的指尖拂过她耳垂上碧玉桐叶垂珠坠,神色愈加和悦,“朕不过玩笑一句,皇后不必这样介怀,菜都快凉了。”
  “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这样喜欢开玩笑。”如懿淡然一笑,掩过眼底的一抹清寒,“不过虽然臣妾无此心,这数月来后宫的妹妹们可都翻了醋瓶子,皇上便当作体恤臣妾吧。几位新入宫的妹妹那里,皇上偶尔去一去也无妨。”
  皇帝只是轻轻一嗤,“后宫妇人无知善妒,皇后不必介意。若是再有人敢非议容妃,皇后只管依宫规处置便是。叫她们记着,容妃即便只是妃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辱的!”
  所以也包括她?如懿心想,皇帝说到如今,也算是终于到了正题。多年夫妻相伴,儿女绕膝,终究比不得容妃的回心转意。他今天从进门开始,所思所想,不过是让她忍让,并且用皇后的威严去镇压后宫不平之声,到头来皇帝继续乐不思蜀,所有的怨恨都是对她的。
  便如原来的结局里,皇帝废后时说如懿不够宽仁,何尝不是如懿背了黑锅?
  想归想,皇帝的话也不能不回应。如懿的唇角微微一扬,笑意明媚,“左不过是嫔妃们的事,臣妾白说一句,皇上也不必太动怒。倒是说起妃位之事,臣妾倒想起,后宫如今四妃位上少了一人,嫔位上也只有婉嫔、庆嫔和晋嫔,许久不曾添人,倒是可以添几位,也可叫嫔妃们知道,皇上心里不光有容妃,也是念着她们的。”
  晋嫔是富察氏出身,早已失宠,自然不在皇帝考虑范围之内。他面色缓和些许,想了想道:“婉嫔和庆嫔都享着妃例。她们二人都没有生育,但都养育过皇子公主,封妃也算是够格。不过婉嫔是潜邸就在伺候的了,资历既深,便封婉嫔为婉妃吧。”
  “是,臣妾这就去安排。只如今快年下了,新岁不宜加封,册封礼只能等到元宵了。”如懿掰着手指数道,“那嫔位上?如今有恭贵人、禧贵人、诚贵人和常贵人。”
  皇帝思忖道:“常贵人刚刚入宫不宜加封。恭贵人之父是蒙军旗,后宫蒙军旗嫔妃已有颖妃和恪嫔是主位,但她与禧贵人和诚贵人都是同一日入宫,若是不加封,倒显得朕偏心满军旗,索性一同封了嫔位也罢。只是禧嫔宫中本就没有主位,便叫她为永和宫主位。启祥宫也空置许久,让诚嫔去住着吧,至于恭嫔……就罢了。”
  “臣妾知道了。”如懿微笑以对,“一妃三嫔共同晋封,也是难得的大事。臣妾会好生安排。快腊八节了,多添些喜事也好。”
  皇帝闻之,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良久才牵动起一丝极淡的笑:“皇后说得没错。”他望向窗下盛开的水仙,面上分明有些隐忍的薄怒,却不唯是对她,“更深霜重,今夜朕留下来陪皇后吧。”
  如懿得体地表现出应有的欢喜,“初冬风寒,皇上的确不宜出行。留在这儿,臣妾喜不自胜。”
  
  婉妃等人晋封的旨意,在腊八节合宫的粥香中传遍了紫禁城上下。而这样的意外之喜并没能持续多久,似乎是为了证实容妃所言不虚,那一日的合宫欢宴皇帝并未现身,只有如懿领着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与太后庆祝。
  望着空空荡荡的首座迟迟不见人影,众妃嫔的强颜欢笑,太后强忍着没有发作,只问如懿:“皇后,皇上现在何处?”
  如懿起身行礼,言简意赅:“儿臣已经让容珮去宝月楼相请。”
  太后扫视左右,冷冷一嗤,“皇后真是费心操持,皇帝连初一十五都不肯去翊坤宫你都隐忍不发,还比往年多添了一倍来置办腊八节的家宴,却等不来皇帝的‘拨冗’一见,当真是全为他人作嫁衣裳!”
  当着六宫嫔妃、皇子公主,太后说这样的话委实太驳如懿的脸面,是真得一点余地也不留。永瑾等人遽然变色,但事涉后宫,皆不好出言辩驳。永琪余光扫一眼自己的额娘,见她也正担忧地望着如懿,心头便直直地沉了下去。
  以如懿之聪慧,如何猜不出太后如此这般的缘故,不过是此次晋封妃位的人是婉妃而非曾依附于她的庆嫔。她躬身福了一福,端然道:“儿臣操持腊八家宴,所为不过是皇上随心,皇额娘安康,六宫和睦,又何来为他人做嫁衣一说?容妃既然能伺候皇上高兴,儿臣自当为皇上欢喜不尽。”
  “真是好一位贤德宽容的皇后!”太后瞟了如懿一眼,极尽讽刺道:“当年的孝贤皇后也能称一个‘贤’字,可她多少对皇帝还是有私心的。如今皇后能优容容妃至此,不知是当真不介意,还是碍于皇帝的命令?哀家可是听说,皇帝要皇后对背地里编排容妃的人严惩不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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