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欢(重生)——桑狸
时间:2019-02-18 07:57:13

  祈昭笑意更甚,往桌子上瞥了一眼,问:“怎么是三副碗筷?还有谁要来?”
  兰茵的笑一下子僵硬了几分,捏着筷子的乌木银包边,半天没说话。
  祈昭懂了,替她回答:“卢楚。”
  兰茵有些为难地解释:“本想等着你回来再拿主意的,可他郑重其事地上了拜帖,礼数周到,言辞又客套,实在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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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祁昭看着兰茵, 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安抚似的笑了笑, “你做得对,从情理上来说, 他是我们的好友,既然回来了,理当请他过府一叙的,只是……”他心中有些奇怪, 卢楚的母亲新丧, 他怎么会有心情。
  兰茵抬头:“只是什么?”
  祁昭心想,等过会儿卢楚一身素服登门,兰茵这边自是瞒不住的。便将卢大夫人新丧的消息告诉了她,兰茵秀唇微抿,睫羽低垂, 许久没说话。
  封信进来禀报, 说是饭菜得了,现在端进来吗?
  祁昭道:“还有客人要来, 且先等等。”
  封信退下去, 祁昭握着兰茵的手娓娓而道:“并不是我故意瞒着你, 而是我爹和卢家……”他拧着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们是何时结的梁子。既已说到这份上, 我便告诉你,我起先向吏部尚书打好了招呼,让他在处置贬官任地上多照拂卢楚, 不要将他贬的太远。可我爹却先一步放出话:非离京百里之遥不得去。”
  兰茵微诧,她并不知道还有这一段过往。但想起小来忿忿的话,不禁道:“你怎么不跟临清说这些?”
  “我怎么说?”祁昭无奈地说:“他与我本就有心结在,我这样一说,只会令他更多心。”
  那时卢楚只是一介闲官,手中毫无实权,朝中也无根系,和长袖善舞官列刑部侍郎的祁昭在某些方面,判若天地。
  他虽然温默平静,霁若清风,可是却敏感得很。
  兰茵会意,慢慢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将话说开,辰珠进来报,说是卢大人来了。祁昭和兰茵忙站起身来去门外迎他。
  数月不见,卢楚消瘦了许多,他穿着麻襟缟服,腰身与袍裾都显得肥了许多,肤色也不像从前皓如玉脂,而是微微泛着黄,显得整个人内敛端正了许多。
  他向兰茵和祁昭道:“家中有事,未来得及向二位道喜,倒是失礼了。”
  兰茵一怔,为这话里透出的疏离,她心中有些难受,见祁昭亦神色怅惘,强装出笑与他客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倒是我们,未来得及入府吊唁,有些失礼了。”
  兰茵寻了个他们都不说话的空隙,忙将卢楚让进了屋。祁昭走在最后,嘱咐封信可以上菜了。
  这东盛巷别苑在上一世不过是祁昭避居议事之所,他未曾在这上面用多少心思。这一世,他知道兰茵和他婚后会在这里生活,从最初的装潢、采买都花费重金,且用了许多奇巧心思。乍一进屋,便见一帧虫鸟泼墨画铺陈在墙面上,下面是赤木缕花案几,中间极为宣阔,但与内室相隔是别具心裁的垂花拱门,以珊瑚嵌雕出花枝,这是时下京中从未见过的花样。
  他的视线飞快掠过,不知缘何竟生出些孤寂凄凉之感,强撑着表情不让它崩了,只道:“这别苑好生别致,不知是谁的眼光。”
  祁昭笑道:“那自然是我的。”
  卢楚很是不信,“你?你的眼光向来令人咋舌。”
  几个丫鬟端着羹碟上来,辰珠与淑音都认识卢楚,很是热络地向他问好:“大人,您可回来了,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
  祁昭剜了辰珠一眼,斥道:“上你的菜,怎么这么些废话。”
  辰珠因自小跟在祁昭身边伺候,与他早已不似寻常主仆,有时更像兄妹,祁昭极少对她这样疾言厉色,她不禁恼了,很碾了碾地,掉头就走。
  祁昭看了看卢楚,故作忿懑地向兰茵道:“这丫头总是没规矩,以后你可得好好管教。”
  兰茵知道他怕让卢楚误会是故意探听,温柔一笑,说:“她口无遮拦也不是一天两天,何必跟她生气。”
  卢楚瞧他们夫唱妇随的模样,将手搁在玄冰瓷的酒盅上,静声说:“辰珠不过是问了一句,你们何必这么小心,凭咱们的交情,告诉你们又何妨。陛下已与我商量,过一个月大理寺少卿出缺,想让我顶上。”
  祁昭原本料想官位不会低了,可没想到竟是大理寺卿,这样一来直接与他这个刑部侍郎平起平坐了。他由衷地替卢楚高兴:“大理寺与刑部常务多有交叠,本就来往密切,看来以后得劳烦卢少卿多多照拂了。”
  卢楚笑了笑:“我倒想照拂你,可也只是预定,也不知这一回儿会不会顺利。”
  祁昭忙道:“天家无戏言,他既与你这样说了,准是十拿九稳的。”
  封信亲自端了最后一道菜醋溜鱼上来,卢楚往那青瓷盘子里瞥了一眼,感喟良多的说:“益阳便是盛产鲈鱼,只可惜我去时山洪频发河口决堤,渔夫都不敢出海了,这样的美味终是少见。”
  一说起山洪,祁昭又想起了那个受自己委派而去的枢密。随口接了句:“刑部有个六品枢密去那边出公差,也因为山洪稀里糊涂送了命。”
  兰茵也道:“毓成随文渊阁的学士去淮西拜访鸿儒,听他说本想折去益阳看看你的,谁知中途遇上山洪,大学士顾念毓成安危,强拉着他回京,他一直念叨着临清大哥呢,若是他知道你不必再回去了,一定很高兴。”
  卢楚勾唇,露出些温和笑意,道:“天灾总是难免的。只是那边驿馆倒还通畅,我收到了长安送去的书信,只可惜……”他神色微黯,“可惜已是两个月以后,我紧赶慢赶,终究是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一提起这事,祁昭便觉负疚。他苦心积虑改写上一世那个凄苦寥落的终局,却阴差阳错让卢楚受了这无妄之灾,没能在病母跟前尽最后一份孝心。
  他沉默良久,直到兰茵说:“既然菜齐了,那么咱们动筷吧。”
  觥筹交错之间,三人很多时候是温默不语的,这一桌不算单薄的宴席时常会陷入尴尬之中。
  祁昭怀揣着心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总觉得卢楚有意无意在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像是有心探听些什么。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便怎么也止不住。卢楚先是故意对自己的官位去留全盘托出,摆出一副坦而告知的姿态,然后又把话引到了山洪……他想知道什么,莫非是那个枢密在益阳做了什么?
  稀里糊涂地将饭吃完了,祁昭对兰茵道:“你先去休息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临清说。”
  卢楚闻言,没有再客套,显然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兰茵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们两,卢楚打趣道:“你放心,就算打起来我也会让着思澜的。”
  祁昭嗤之以鼻:“我用的着你让?”
  兰茵见他们相互挤兑,反倒是放了心,便领着丫鬟一齐回了卧房。
  门被关上,脚步声叠踏,茜纱窗外人影憧憧,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没了声响。
  卢楚站起身来,走到祁昭跟前,倏然揪住他的衣襟,朝着脸颊给了一拳。
  祁昭早有预感,没躲没避,生生挨了这么一拳。
  他等着第二拳,可迟迟没下来,于是没所谓地擦了擦唇角的血沫子,笑道:“这就对了,想打人还是想骂人,干脆点来,在兰茵面前装的那个样子,我都替你累得慌。”
  卢楚胳膊端着,细密织就的素色袖子翩然垂洒,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脸上浮出一抹温吞的笑意,却再不似从前如点墨般清淡,像是含了机锋,带着一些冷硬的锋刃。
  “你好好待兰茵,不然,我总会阴魂不散。”
  祁昭心想,你还真是说到做到,上一世就因为我没好好待兰茵,让她受了委屈,你就不惜要横刀夺爱,一枝红杏入墙来。
  可这一世,定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祁昭平视他,说了些出自肺腑的忠告:“你不要把心思放在兰茵身上,你最了解她,既已嫁为人妇定会心无旁骛,还是趁着大好年华另觅良缘吧。”
  卢楚冷哼了一声,敛起袖氅,越过他往外走。走到一半,祁昭叫住他:“你今日是为何而来?”
  面前人蓦然止步,若不是背对着他,定会看见他僵硬的脸色。
  “你母亲尸骨未寒,料想你也不会有心情特地来看看我和兰茵蜜里调油的新婚生活,特意登门是为了什么?”
  卢楚勾起一抹不羁,继续往外走,道:“你猜。”
  祁昭愣了愣,等到想起来要拿茶盅扔人的时候卢楚已走得没了影。
  他满怀心事地回了内室,见铜妆镜前,淑音和锦瑟正给兰茵拆发髻,辰珠缩在兰茵跟前抹着眼泪,兰茵拉着她的手正低声劝慰着些什么。
  祁昭轻声咳嗽了一声,辰珠觑见他,忙站起身来要躲着出去。他一把把她捞回来,耐着心说道:“我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你自己个说你长没长脑子,临清刚回来,官吏升迁安置向来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落定的,那是机密,你就这么口没遮拦地去瞎打听,让他以为是我指使的呢。”
  辰珠愣了愣,被泪水洗刷得莹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祁昭看。
  祁昭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想想吧,以后说话带点脑子。”
  辰珠懵懵懂懂地被淑音拉着退了出去。
  一直对着铜镜梳理头发的兰茵眼看着丫鬟都退了出去,将梨花木梳放回妆台上,有些疑惑:“我总觉得你不必和临清如此疏远。”
  祁昭弯身坐在榻上,凝着神色思索了一会儿,总也理不出头绪,便道:“我心里总是有种预感,道不清说不明的……”他抬头看了看兰茵,笑说:“怕说多了你以为我是小人之心。”
  兰茵回眸看他,半天没说话,只盯着他的唇角:“这是怎么了?”
  祁昭摸了摸裂开的伤口,细小却嘶嘶入肌理的疼,兰茵蹙眉,忙说:“别乱摸。”她起身从屉柜里找了药膏,拿手轻轻沾了乳黄色的药膏给他抹上,祁昭只觉一股清凉的蕴藉顺着伤口渗下去,浑浊着细微的刺疼。
  见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兰茵有些担心,“有话就说,我不会多心。”
  祁昭那琥珀色的琉璃眼珠深深许许地凝睇着兰茵,蓦然握住她的手,宽大而带着薄茧的掌心攥着柔软若无骨的小手,越攥越紧,直至最后竟有些发抖。
  ……
  清晨一大早祁昭便去了刑部,许知书的案子他还得继续过问,因疑点良多,他同尚书禀报延后审理。
  淑音和锦瑟照常来内室伺候兰茵梳洗,却见她披着寝衣站在窗前缄默不语,纤细的影子垂落在地上,迎着朝霞似锦,竟有着说不出的忧郁。
  两人不明所以,却先看了一地染着浊液的帕子,脸红着收拢起来。淑音最是贴心,上前低声询问:“郡主,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兰茵双眸迷蒙,犹在出神,胡乱地点了点头。
  清冽的浴水漫过肌肤,淑音不禁皱眉,待看清了更多,有些气恼道:“这样怎么能行,郡主是金枝玉叶,身体娇嫩,祁侍郎也太胡闹了。”
  兰茵的神情依旧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嗓音微哑,犹如染了水雾的朦胧,慢慢地问:“如果一个男人只愿意与一个女子享床榻之欢,而不愿把心事向她吐露分毫,他会是真心地喜欢这个女子吗?”
  淑音心里一动,有些意会了兰茵的抑郁寡欢。斟酌了良久,才劝:“您与祁侍郎是新婚夫妇,难免彼此不够了解,往后岁月长着,总要多多磨合。”她心里倏然划过一个念头,若是郡主嫁的是卢大人,这些事,这些烦恼定不会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六点差不多还有一更~~么么哒,爱你们。
  第29章
  兰茵将手搁在橼木浴桶的边缘上, 修剪光滑圆润的指甲片上染着鲜妍欲滴的丹蔻,像是娇花蒙了露珠, 沾着溶溶雾色。
  她不说话了,如弯月的细眉微微蹙着, 如笼着一抹轻纱。
  这些日子祁昭总是辗转于府邸和刑部之间,就算是休沐,却也不见丝毫松散。许尚书为儿子殚精竭虑,多次上门恳求照拂, 起先几次被祁昭一顿数落。按照手里现有的证据很难给许知书定罪, 如今许尚书这做派让外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他要徇私似的。
  关于徇私一事,许尚书倒是有意无意地试探过他,能否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为他在刑部奔走一二, 能为许知书争取免于牢狱之灾。
  祁昭对这些话很是敏感, 立即问是否觉得许知书真的杀了人。许尚书立马变得谨慎,他自觉自家儿子纨绔荒唐有余, 但不至于敢去犯人命案子。
  祁昭也是这样想到。便说句粗俗些的话, 许知书出入风月场所, 是红袖罗帷间的常客,什么样的人间绝色没有见过, 至于为了个民女而去杀人,把自己后半生都赔上吗?
  他这样想着,觉得定是有什么证据被忽略了, 便绝心亲自去往死去的绿云姑娘家吕家村一趟。他正让李长风去收拾鞍马,却恍然见封信也在收拾包袱,大大小小的金纸元宝拢了一包袱皮,还附带着些香烛供果。
  封信道:“夫人去要陵寝拜祭老安王殿下和王妃。”
  他一愣,抬起胳膊照着自己的头狠拍了几下。
  这日罕见的没有出门,只围在兰茵身边,一会儿给她温茶递香,一会儿帮她参谋衣衫,很是殷勤。兰茵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浅笑:“我听封总管说了,我只是想着成亲后应去跟爹娘说一声我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你公务繁忙就去忙吧,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祁昭从身后拥住兰茵,温煦道:“总得让岳父岳母看看我长什么样。”
  兰茵心中一暖,面上挂着的笑容越发甜美和沁,正仰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要说些什么。李长风又在门外小声叫唤:“大人……”
  祁昭陡然觉得烦躁,隔着茜纱窗纸冲外面叱道:“滚!”
  李长风息了声,没再说话,只是没走,依旧在窗前左右踱步。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先跟大人说一声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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