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便有男装打扮的宁暖过来敲了敲门:“楚公子,我来了。”
楚斐连忙整了整衣冠,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先对宁暖笑了笑,转头又对着香桃瞪眼睛,两人怒视了对方一眼,然后齐齐转过了头去。
“宁公子,昨日我可是和你说好了,要带你去青州城外见识。”楚斐道。
宁暖颔首:“我知道。”
“既然如此,不如让你的小厮将瞪我的眼睛的收一收。”楚斐不理香桃的跳脚,道:“若是错过了这回,下回可就没有这个好时机了。”
宁暖:“……”
宁暖无奈地瞧了他一眼,仿佛又看到了他身后高高翘起的尾巴,得意洋洋的样子十分欠扁。
这几日,江云兰和宁朗都不在,她就每日去青州城里头逛,可青州城里头走的多了,该看的也都看了,反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宁暖正觉得无聊,楚斐便趁机提出来带她去青州城外走走。
青州城外可不比城内,外面危险的很,宁暖也不敢一个人去。只是听楚斐在信里头描述了一番城外的景致,却是令她心动不已。
她原本也十分犹豫,可耐不住楚斐整日在纸上诱惑。青州民风开放,不如京城到处束手束脚,宁暖在这待了几天,也忍不住学了青州的作风,又听楚斐说了数遍,终于磨不过他,点头应下。
香桃撅起嘴巴,很是不高兴地道:“少爷,您一个人和楚公子出去,这多不合适啊。再说了,外头多危险,要是您遇到了什么危险,楚公子来不及护着您,这该怎么办才好。”
楚斐挑眉:“你这是不相信我了?”
香桃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们少爷的安危实在重要,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不能有。若是少爷您出了什么事情,夫人怪罪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宁暖安抚她:“娘如今还在山上,她不下来,你不说,她肯定不知道。再说,我只在边上走走,楚公子身边有许多护卫,这附近的山匪也不会害人,倒也不用太担心。”
她心中憧憬着楚斐在信上说的画面,念念不忘,连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都已经下定了决心,香桃又和汪全问了一番楚斐身边护卫的数量,这才勉强点头跟了上去。
……
青龙山上。
江云兰过了好些天舒坦日子,眼瞧着杨真与宁朗的关系日进千里,心里头的大事放下,便开始担心在山下的宁暖。
“这些日子里,阿暖都是一个人在山下,虽然朗儿有派人保护着她,可我竟然也没下去瞧过。” 江云兰心中懊悔:“她头一次离京,还是那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待在这儿,心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害怕,我这个当娘的,竟然将这件事情给疏忽了。”
春桃连忙安慰。
可江云兰却坐不住了,连忙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去。
山上的山匪们与她相处的好,还将她当做亲娘来看待,一听她要下山,便立刻帮着收拾东西,还一路护送她下山,帮着将东西提到了客栈门口。
江云兰热切地感谢过了众人,一转头,却见楚斐摇着扇子,一派风流地从客栈里头走了出来,她一愣,顿时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还不等她想出来安王为何在这儿,却见楚斐身后又走出来一人,身材比楚斐较小一些,男装打扮,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阿暖?
她的阿暖怎么会和安王在一块儿!
江云兰当即慌了起来,张口便叫了出来:“阿暖!?”
那边几人回过头来,瞧见了她,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诧异。
宁暖呆住,楚斐一慌,唯独香桃喜不自胜,高兴地叫道:“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江云兰满脸茫然,急忙走了过去:“阿暖,这……他怎么会在这儿?”
香桃高高兴兴地奔了过去:“夫人,您快听我说,楚公子他可对我们二少爷心怀不轨呢,您这些日子不在,他整日都来纠缠我们少爷不说,如今还想要把二少爷带去城外!”
什么?什么二少爷?
她们家哪来的的二少爷?
江云兰很快反应过来,香桃口中的二少爷是指宁暖。这一路走来,宁暖都是扮着男装,也与宁朗兄弟相称,可不就是二少爷?
安王竟是从京城里追到青州来了,还趁着她不在,竟然来骚扰阿暖!
江云兰怒火中烧,连忙去将宁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她回头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众山匪一眼,指着楚斐,怒气冲冲地道:“给我打他!”
楚斐面色剧变。
而那些山匪们互相看了一眼,到底还是站在了江云兰这一边,活动着手脚,狞笑着朝着楚斐走了过去。他们平日里在山上打猎惯了,看着楚斐,面上也有几分凶相,看他的目光犹如看一个猎物一般。
宁暖顿时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真的遇到了娘亲从山上下来。
可这事情虽然是安王邀请,可也是她点头答应的,如今却是全部责任都推到了安王的身上。再看那些山匪,个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瞧着便是凶残的很。
宁暖慌忙拉住了江云兰:“娘,你听我解释。”
第102章
楚斐出门来,可身边也带了不少人,因此那些山匪一动,便有从四面八方来了许多蒙面人,将在场众人团团围住,蓄势待发,一有些什么不对,他们便会立刻出手。
那些山匪们瞧见了来人,再看他们的驾驶,许是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些人不好惹,因而顿时犹豫了起来,再听宁暖制止,连忙朝着江云兰看了过去,等她的吩咐。
江云兰被宁暖一喊,理智也回笼了一些,她迟疑地朝宁暖看去:“阿暖?”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娘,你先冷静一下。”宁暖道:“咱们进客栈里头慢慢说,您看怎么样?”
江云兰又看了楚斐一眼,问道:“香桃说的是真的?”
宁暖犹豫了一下,道:“半真半假。”
香桃顿时一急:“奴婢才……”
宁暖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没说完的话给看了回去。然后她才转过头来,对江云兰说:“娘,我们回客栈里头,慢慢说。”
江云兰这才勉强应了。
她让那些山匪回山上去,自己瞪了楚斐一眼,这才跟着宁暖进了客栈,上了楼梯,进了房间,然后门一关,便将楚斐挡在了外面。
楚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喜又急。
“宁姑娘是不是为我出头了?她心里头是不是也有我的?”楚斐心里头高兴完,紧接着又着急了起来:“可这如何是好,若是宁夫人怪罪起来,她定是少不了一顿骂。要是她没有为我出头,宁夫人骂我也就算了,也不会连累到她。”
汪全道:“宁夫人一向心疼宁姑娘,恐怕是不会骂宁姑娘的。”
“是是,本王也从没见过她骂人。”可那也是上辈子,上辈子的宁夫人没什么脾气,这辈子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对他从来都不客气,虽然更加宝贝着阿暖,可也不知道着急起来,会不会连阿暖都骂。“要是本王再警觉一些,她下了山便能有人来通知本王的话,如今也不会正好被抓了个正着。”
汪全在心中腹诽:王爷这话说的,好似他和宁姑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楚斐心中着急,面上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她理智一些,只把全部事情推到我头上就好了。”反正他招了宁夫人的恨,也不怕多被骂几回了。
另一间屋子里头。
江云兰拉着宁暖的手,紧张地问道:“阿暖,你和娘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安王怎么会在这儿?”
“安王是从京城里头来的。”宁暖说:“娘和哥哥上山以后,安王便来了。”
“照你这么说,他就是跟在我们后头来的?”江云兰哎呀一声,愤愤地道:“这安王怎么阴魂不散,我们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我们偷偷来青州,竟然也被他知道了。”
宁暖没应声。
江云兰又问:“那你怎么还和安王在一块儿?我方才瞧着,你们两人是要一块儿出去?”
江云兰冷静下来以后,再回想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阿暖,娘先前不是还和你说过,让你千万不要靠近安王,原先你答应了娘,怎么现在又要和安王出去了?”
“娘,是我答应的。”宁暖轻声说:“安王殿下与我说了城外的景致,我实在是想看,这才应了……”
“你要是想看,让朗儿陪你去,不好?再不济,你与我说一声,我和你一块儿去,也是可以的。”
“娘在忙着哥哥的事情,我怕让娘分心。”
“那可是安王,你怎么就答应了?”江云兰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阿暖,你平日里一向听我的话,也知道分寸,安王来示好过数回,怎么偏偏这回你就答应了?”
宁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云兰转过头,瞥见屋子里的十二面花灯,顿时咦了一声:“这又是哪来的?阿暖?这是你买的?”
宁暖没吭声。
“香桃?”
香桃怯怯地道:“夫人,那是安王送给小姐的。”
江云兰又瞪大了眼睛。
她转头看向宁暖,不敢置信地道:“阿暖,娘先前与你说的,难不成你全忘了?要是你……你莫不是,已经对安王动心了?”
宁暖咬了咬唇,垂着脑袋,又摇了摇头。
“那他送你的花灯,你为何还留着?”
“我见这花灯精巧。”宁暖小声说:“前几日,青州城里头在热闹,我在猜灯谜那看中了这盏花灯,却没赢过安王,只是我实在喜欢……”
江云兰又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颓然地道:“阿暖,可你原先不是这样的。”
宁暖也知道自己与从前不一样。
可她心里头也疑惑的很。
从前她本就对安王没什么感觉,家里人都说让她要离安王远一些,她自然是听了,可听是听了,心里头却奇怪的很。
好端端,为何偏要她离安王远一些呢?
宁暖对安王的印象,全都来自平日里自己的见闻。刚开始,安王是兄长的朋友,还帮了兄长大忙,宁暖感激他。后来宁朗也不知为何不愿意和安王做朋友了,宁暖便稀里糊涂的,可安王后来又弄出了补助银等事,宁暖对他的印象便更好了。
虽然安王是死缠烂打了一些,可似乎也没做过一件坏事,虽然笨拙,可件件事情都是为了讨自己欢心。
宁暖实在是想不明白,家里人对安王的恶感是从何而来。她瞧安王,是有真才实学,又对书生们关怀备至,也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私底下,也不曾与家人们有过什么恩怨。
只从家人们性情大变起,好像就和安王不对付。
只因做了个玄之又玄的梦。
可宁暖瞧着,他们对安王的敌视,好似也不只是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那么简单。
“娘。”宁暖轻声说:“你们不喜欢安王,让我离安王远一些,我听你们的,可是你们也没有和我说,为何让我离安王远一些。”
爹和娘都说她聪明,可有些事情,她实在猜不到。
“娘,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第103章
屋子里一片寂静。
宁暖的话问出来以后,江云兰便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提方才的事情。她甚至移开目光,不敢和宁暖的视线对上,瞧着甚至还有几分心虚。
宁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自然也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心虚,心中了然,可却还是咬着自己的问题不松口。
她叫了一声:“娘。”
“我哪里有瞒着你什么。”江云兰有些不自在地道:“咱们一家人,什么时候还有过隐瞒,阿暖,你瞧,平日里你问我什么事情,娘全都会告诉你,你也是,如今是我在问你,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究竟是如何看安王的?”说到最后,江云兰还有几分紧张。
宁暖眼底露着失望,却还是乖乖回答了她的话:“娘,女儿没有喜欢安王。”
江云兰追问:“那我为何还瞧见你和安王往外面走,好端端的,你怎么还与安王走在了一道。”
宁暖依旧将先前的解释说了。
江云兰还想追问,又忽地想起,若是自己再问下去,恐怕阿暖便又要问起那个问题。她张了张口,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又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娘……”
“我是为你好。”江云兰含糊地道:“你忘了,我和你爹爹,还有朗儿,我们三个都做了一样的梦,梦见你嫁给了安王,过得日子可不算好。神仙都给我们托梦了,我们如何能让你再踏入火坑之中。”
“娘。”宁暖轻声问道:“那你们做的梦,究竟是怎么样的?”
江云兰便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隐去了几个关键,含糊着说了。
宁暖静静听着,听到最后,听着江云兰的话也停下了,才又问:“那娘怎么知道,梦里头的事情就会实现呢?娘也说了,在梦里头,安王是求了圣旨,女儿才嫁入王府,可实际上,安王从未求过什么圣旨,若是当真如梦里头的发生了,这圣旨的事情,娘也改不了。”
江云兰一时哑口无言。
她如何能说?
她能说是因为安王也重活了一遭?
她说的事情,上辈子的的确确发生过,若不是因为如此,重头回来过,他们也不会费心想要隔开阿暖和安王。他们这样子做,不就是因为已经看过了一遍?阿暖上辈子嫁给安王,又得了哪点好?
可恨那安王,上辈子巴巴将阿暖娶走了不说,都重来了一回,竟也不知悔改,又来打阿暖的主意。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
她不但不能说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即使是说出来,阿暖也不会信。这辈子已经与上辈子发生了偏差,且不说安王也没有再去求圣旨,哪怕是她说了,让阿暖知道她上辈子真和安王做了夫妻,也不知道阿暖该如何想呢!
对上宁暖疑惑的目光,江云兰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了想,也问道:“既然阿暖你不喜欢安王,又为何要在意这个呢?”
“我只是不明白。”宁暖轻声道:“娘亲谁也不排斥,唯独就讨厌安王,若说只因为做了一个梦,可梦还是梦,与实际差了太多,只是因为这个,娘就那么讨厌安王不成?”
“……”
“今日之事,虽是安王提起,可点头答应的也是我。娘和哥哥都不在,我一个人待在青州城里头,也是安王的人保护我。我知道娘与哥哥是有要事在忙,可安王也是一片好心,他知晓女儿喜欢什么,才想着带我去城外看看。若娘要怪,也应当怪我不听话才是,为何又要怪安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