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侧妃,虽是上了玉碟可也不过是个妾,是个玩意儿。在太子这里和那些小猫小狗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好时自然是千好万好,太子也乐得宠一宠她;可若是不好,那就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动辄得咎,若是换个胆子小的都能叫吓死。
  叶侧妃还算是个胆大的,受过太子几通脾气,如今被这般敲打也不是很怕了,反到是柔顺的低了头。她一头鸦羽似的乌发跟着滑落下来,露出她白皙柔软的脖颈。只见她微微垂头,动作仍旧是有条不絮,很快便从宫人手里接了银灰色绣龙纹的披风给太子披上,细声道:“这样大晚上的,公主那头指不定如何忙乱呢。要不然,妾和殿下一起去看看?许也能帮把手。”
  太子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见披风已系好了,立时便抬步往外走:“行了,先走。”
  叶侧妃观其颜色,猜着太子这是让自己跟上去的意思,于是便也小步跟了上去。
  因着太子与叶侧妃先时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一路上两人也都是心事重重,等到了姬月白的院子门口,傅修齐和白启等人早已守在那里了。
  见是太子来了,院里的人自是连忙上去见礼,便是一心担心姬月白的傅修齐和白启也只得上来行礼。
  太子多少还是顾忌着姬月白的病,生怕是染了疫症,更怕自己也染上,抬步走到门边便顿住了脚步,勉强扯出一丝的温和来,询问道:“皎皎怎么样了?”
  太医上来与太子说话:“公主现下还昏着,只能看出有些发热出汗.......”
  太子一拂袖,冷声打断了太医的絮絮叨叨:“你只说是什么病,该怎么治便是了,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明明是微凉的半夜,太医却觉得额上渗出汗珠,他甚至都不敢伸手擦汗,心里越发忐忑起来:“这,时间尚短,公主也还未醒,若观脉象,应是风邪入体之症。臣等已开了药方,叫人去煎,待公主服过药后,可依药效再看病情。”
  太子闻言微微颔首,他并不懂这些,只深深看了太医一眼,语声近乎森然:“出京前,父皇特意点了你们几个跟来伺候,想来也是担心皎皎年纪小身体弱,想着叫你们在侧照顾一二。若今日皎皎有个万一........”
  说到这里,太子忽而一拂袖,径自便转身走了,只留下语声冷冷:“若皎皎有个万一,你们也不必跟着回京了,先想想自己一家子是要个怎么样的死法?”
  若姬月白有个万一,皇帝那里必是要大发雷霆,别说是这几个太医,便是太子这里也是得不了好——到那时候,皇帝肯定不记得此回是姬月白主动要跟着来江南,他只会把这事记在太子头上,觉得是他照顾不好底下妹妹。
  太子也正是顾忌着这个,方才半夜从榻上起来,匆匆赶来过问姬月白的病情,然后又借着太医发了一回火,勉强表现了一下自己这个兄长对于底下妹妹的友爱。至于进去探看,或是给妹妹擦汗喂药.......这就罢了,虽然太医说是“风邪入体”可也不是十分肯定,要是疫病呢?要是疫病的话,自己这贸贸然的过去岂不是也要被染上了?
  太子素来看重自家身体,一贯秉持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原则,自然也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地。所以,今晚上他也不过是在门口上站了一会儿端着架子做了一回势,很快便不甚客气的拂袖走了。
  只留下汗流浃背的太医和一院子起身恭送的人。
  叶侧妃跟着太子身后,离开时不由的又悄悄往院中恭送太子的人群里扫了一眼,只一眼便看见了立在其中的傅修齐。因着她对傅修齐实是印象深刻,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虽是夜里,但院中灯光明亮,摇曳的火光映在少年姣好的玉面上,犹如照在坚实的玉璧上,光影浮动间竟是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瑰丽和动人。
  而他那双黑眸更似价值连城的黑宝石,从里到外都透着光,那样明亮照人却又幽深无比。
  叶侧妃像是被那光烫到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不知怎的咬了咬唇,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
  就像是在船上,看着姬月白对着傅修齐做出来的饭菜挑三拣四时那样。此时此刻,她竟是羡慕起屋里那个正病得人事不省、不知是死是活的姬月白。
  真是奇怪,这究竟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一章,大家晚安(#^.^#)接下来我要琢磨下感情线了(嗯,是的,会给小傅一丁点的福利的)~
 
 
  第136章 告白
 
  事实上, 姬月白虽然昏昏沉沉的发着热, 但她并非没有感觉。
  她能感觉到左右的人都在担忧焦急地说着话,能感觉到太医来去匆忙的脚步,甚至能感觉到灌入自己喉中的苦涩滚热的汤药……
  然而,她却只能安静的躺在榻上, 不能动弹,只有意识佛犹自在那深黑色的海洋中漂浮着, 随着那上下起伏的潮水而动,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有那么一刻, 她仿佛忘了许多事,又仿佛想起了许多事。
  在这样的昏沉间, 她想起前世。
  张淑妃有着一张皎若明月的面庞, 那样美, 那样温柔, 犹如云端的神女, 又仿佛神庙中慈悲的观音。当她垂泪的时候, 鸦色的长睫低低垂着,泪水如珍珠一般滚落下来, 语声亦是哀哀。
  她说:“皎皎,那左贤王据说也是雄伟英武之人, 倒也堪配吾儿。你就当是为了母亲和你兄长.......你就, 你就嫁了?”
  在那一刻,一切都是静止的,都是无声的。
  傍晚的夕光落在黄色的琉璃瓦上, 如同流水一般的流入静谧的内殿。张淑妃坐在她的榻前垂泪,穿一件烟紫色的长袄,淡色的袖角上绣着精致华美的雪白兰瓣。
  然后,又是一眨眼,她看着大雨倾盆而下,淅淅沥沥,不断地冲洗着面前的一切,空气中似乎都带了泥水般的潮湿气息。而她却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坐在马车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自己背道而行,愈行愈远——他们是要迁都南下,而自己则是被当做一件求和的礼物送去北蛮。
  再然后.......
  再然后是左贤王被放大后的面容。
  是的,那个时候他们离得那样近,近的她能把手上的金刃插入对方胸膛,近的她能够看清对方那张青筋毕现的狰狞面容——浑浊的汗水顺着他额上的青筋和皱纹滚滚而下,打湿了浓长的眉毛和杂乱的胡须。
  那一刻的左贤王像极了噬人的凶兽,目眦欲裂,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她的长发,扯着她的头皮把人拖到地上,让她跪在自己面前,用力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怒目而视,眼球几乎要鼓出来,内里布满血丝。
  他看着姬月白的目光就像是刀刃一样的锋利冷酷,如同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声音狠厉而冷酷:“把这贱人拖下去。等等,我要当着兄弟们的面,拿刀一片片的活剐了她!好叫这些该死的两脚羊知道厉害!”
  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姬月白并没有反抗,而是听之任之。其实,她心里已经将事情想得很明白了:左贤王说了要活剐她,那就一定会活剐了他。待得左贤王他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估计就是要拿刀活剐了她的时候,总是躲不过的.......
  她为自己拿刀刺人时的手抖紧张而后悔——明明决心早下,明明人都在自己面前了,居然没用到刺一刀都刺不死人。她也有些害怕那个即将到来的结局,毕竟她又怕疼又怕死......
  然而,更多的却是释然。
  她长在深宫之中十多年,长在永安宫里,长在张淑妃的眼下,始终任人摆布,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只有这一次的选择是她真正发自内心,坚持到底的。虽然,她没能刺死左贤王,但能刺出那么一刀,对她来说已是足够了。
  但她终究没有死去。
  当她被拖入帐中待死,当左贤王前去处理伤口,傅修齐的大军终于到了——攻无不克的北蛮骑兵因为群龙失守,第一次在中原腹地被人正面击败,溃败如山倒,四散而逃。
  姬月白也正是因此而逃过一劫,捡回一条命。
  姬月白还记得那一日的金戈铁马声,还记得染血的黄沙被马蹄惊得漫天飞起。
  她从帐里出来,茫然又无措的抬起头,恰好看见对面有一个高大年青的将领策马而过,马蹄下是横堆着的破碎尸首。刺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明亮而模糊,看不分明。她站在那里,看着对方杀入阵中,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寻机逃跑。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她当时没能看清对方的脸庞,那是因为对方脸上戴着面具,玉石面具映着光,自然明亮且模糊。
  前世,在她的病榻前,傅修齐说:“此战后,我一直派人暗中寻访公主,可惜吝于一见。”
  她说:“只恨这样的人物,我却从未有幸能一睹真颜......实在是,有些遗憾啊......”
  原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便已见过,然后错过。
  直到她临死前,他们才终于匆匆的见了一面。
  .........
  从昏昏沉沉的梦里醒来,姬月白的脑子里还有一二的迷怔,以至于当她看见自己榻边的人时仍旧以为是在做梦——梦里才见过这人,怎么又梦见了?
  她呆了一瞬,然后又慢慢的移开视线,下意识的往往周侧看去。
  对方见她睁眼,却是惊喜交加,不由唤道:“殿下?”
  听到这声音,姬月白不禁眨了眨眼睛,这才重又将目光移回对方身上,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面色微微变了变。
  她沉默片刻,还是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开口问道:“.......怎么是你,描春她们呢?”
  姬月白昏迷前还是有些意识的,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是病了。按理来说,她正病着,傅修齐肯定是进不了她的房间的啊......
  而且,描春他们呢,怎么就由着傅修齐一个人守在榻边?
  听到姬月白一开口就是这么个问题,傅修齐也略略觉出些微的心虚来。他伸出手,不大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才故作镇定的解释道:“太医说殿下你的状况已经稳定,应该很快便会醒了,之后只需再吃几剂药便能好了。描春亲自去盯人煎药,让人守在屋外,还有两个宫人则候在屋内........”
  说到这里,傅修齐也是微微有些赧然,但他还是坦然的道:“我把白启劝回去休息后觉得不太放心,便想着回来看看你。”
  若非浑身虚软,姬月白几乎想要抬手扶额:就傅修齐和白启这“相看两厌”的模样,他究竟是怎么把白启“劝回去”的?而且,他这头把白启劝回去了,自己倒好,不仅没回去还直接登堂入室了。
  姬月白到底还有些虚弱,想了一回儿便觉得头疼,索性就不再想了,而是转口问道:“你究竟怎么进来的?还有,屋里守着的那几个宫人呢?”
  傅修齐:“......从窗户进来的啊。”
  姬月白:“.......”
  姬月白:“宫人呢?”
  傅修齐:“.......我看她们也站了很久,顺手就把人扶到外面榻上休息了。”
  姬月白:“是先打晕了再扶的?”
  傅修齐:“.......”
  不知怎的,明明傅修齐做的这些事情都出格的离谱,可姬月白从头听到尾竟是不觉生气,反倒有些想笑。只是,抬起眼睫,看着傅修齐那怕她生气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
  所以,姬月白便故意板起嫩生生的小脸,挑眉瞪着一侧的傅修齐,冷哼着道:“爬窗打人,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啊。”
  傅修齐确实没有自己话里的那样镇定从容,他是真有些忐忑。毕竟,他也是读过大周法的人又不是无知无畏的法盲,自然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有多么离谱,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鬼迷心窍——要是姬月白现下要治他的罪,只需要扬声叫一声,简直是人赃俱获,罪名都是现成的。
  只是,他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的想要过来守着她,看着她,看她醒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
  便是傅修齐,他都没想到自己这样的直男居然也能有这样七转八绕的曲折情肠。
  看着姬月白气鼓鼓的雪腮和颊边泛起的红霞,他只觉得心口一热,心里的那些话竟是直接说了出来:“我是想着,殿下马上便要醒了,若是一睁眼便能看见我,那便好了.......”
  姬月白本只是想要逗一逗人,结果傅修齐这样一说,她反到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看着傅修齐,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他说的。
  傅修齐也有些懊恼自己的一时失言,但他早有此念且心志坚定,话既已出口,反倒没了往日里的顾忌和隐忍,只是端正了神色,认认真真的开口道:“子曰‘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我亦常人,实是心慕殿下久矣.........”
  姬月白简直怀疑自己又在做梦。
  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也没等到梦醒,倒是榻边的傅修齐说完话后便面红耳赤,连耳尖都要红了——他生得这般模样,原就称得上是容色摄人,此时更如晨曦与薄暮,是无与伦比的美色,那样的冲击力简直是人类言语都无法描绘的。
  姬月白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喜欢我什么?”
  她是真心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旁人倾慕的。更何况那个旁人是傅修齐,那个前世打了半辈子光棍(或许是一辈子也不一定)的傅修齐。
  傅修齐却道:“殿下自然样样都好。”
  姬月白只觉得自己颊边也微微发起烫来,亏得她如今正发着热原就双颊微红,现下便是颊边发烫也依旧看不出来。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修齐,最后也只得仓促的挪开目光,道:“你再不走,描春怕是要回来了?”
  傅修齐人也见了,话也说了,现下倒也不至于不愿走。只是,他看着抱被躺着的姬月白,还是试探着道:“殿下就没有话想与我说?”
  姬月白根本不想理他,抱着被子,有些艰难的背过身,那后脑勺和后背对着人。
  看着她这恼羞成怒的模样,傅修齐也不敢再惹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起身往外走去。
  姬月白背对着人但还是能够听见对方离开的脚步声,心情颇有几分复杂,胡思乱想着道:都告白了还叫殿下,傅修齐这胆子究竟是算大呢还是算小......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窗扇打开的“吱呀”声,还有傅修齐爬窗离开时那略有些欢快的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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