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太子也的确是为着这个后悔了好几次。不过他到底是一国储君,又不是姬月白这样的小女孩,不好在明面上太过计较,便是此时姬月白这么说,他此时还得虚伪的说一句:“这是什么话!说起来,这事也是我当初欠缺考虑.......”
  姬月白自是听出了太子的口不对心,知道太子肯定是为着这事恨死了于次辅那些人。她面上气鼓鼓的,口上还不慌不忙的给太子殿下戴高帽:“皇兄心系万民,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说起来,最可恶的还是那些个故意给皇兄设套的!”
  这一句句皆是说入了太子心底里,简直是把太子不能骂出口的话都给骂出来了。太子看着姬月白的目光一时间也越发柔和起来,忽而觉出了妹妹的贴心来。
  见太子神色稍霁,姬月白便接着给人灌**汤:“所以,我想着,我们出来一趟已是亏了,若是这么回去,岂不更亏?倒不如,趁此机会做出点事情来,既可以叫百姓知道皇兄所费的苦心,也能在朝臣面前显出皇兄的才干来........”
  太子果是被姬月白说得有些心动,但他也不是真傻子且素来怕麻烦,虽是被戴了高帽灌了**汤可也没立时应下,而是抬眼看了看姬月白,斟酌着问道:“做出点事情来?你说的是什么事?”
  姬月白犹豫了一下,蝶翼般的眼睫微微扬起,黑水银般的眸子看住了太子,缓缓吐出两个字:“修坝。”
  太子差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就姬月白这口气,哪里像是要修建堤坝,简直就像是要吃顿饭似的。便是太子都给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一怔,随即才扬声反驳道:“这不可能!父皇素来宠你,倒是宠的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修坝这种事,真是你上嘴皮下嘴皮轻轻一碰就能做成的?这得非多少钱,多少人力?”太子还是颇知道些常识的,顺道又教育了姬月白一回,“而且,这修坝也要看时候——如今雨季还没过去,这个时候修坝,更是比枯水季难了许多,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太子疾言厉色,几乎是指着姬月白的鼻子骂她“异想天开”。
  姬月白却依旧从容不迫:“皇兄,这事真的不难。若缺人力,如今城外正有许多难民,皆是可用之人;若缺银钱,江南富庶,多得是富商巨贾,最不缺的便是银钱。”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太子闻言不由一顿,神色稍稍和缓了,但还是免不了有些迟疑:“那些富商巨贾虽是有钱,可这到底是朝廷修坝,他们哪里又会主动掏钱?”他怎么想也不觉得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会主动往外掏钱,有些担心自己这妹妹为了那一点钱反是走了歪路,不由道,“你可别胡来,虽说商贾低贱,可能做大生意的背后多是有人。要是你把这些人压得太狠了,回头朝上必是要有人说的,更何况如今朝里正有人盯着这里.......”
  姬月白闻言不由抿唇,微微一笑,颊边梨涡深深:“皇兄说笑了,我做什么要压他们?我听人说,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我们这可是要与他们做生意啊.........”
  见太子不说话,姬月白笑着往下道:“等堤坝修城,正可使人在一侧立碑,刻上捐款的商人名姓——那些富商巨贾,平日里也喜欢铺路修桥做善事,这等能碑上留名的善事哪里又会不愿意?”
  太子听着,也觉得此事确是可行,思忖片刻还是道:“就算这些人就算真要捐款,也不会出大钱?堤坝所费实是不少,就怕凑不出这么多........”
  姬月白闻言便收了脸上笑容,起身站到太子跟前,挺直腰板,然后郑重其事的行了礼:“皇兄所虑甚是,臣妹此来便是想请皇兄带头,先为修坝捐款——皇兄乃是国之储君,万民典范,有皇兄起头,从者必众,便是那些商人必也不敢于此事上太过吝啬。”
  有那么一刻,太子的面容都有些僵了,胸膛里的心脏突突的跳着,思绪似也变得非常混乱:若是要他领头捐款,那么他肯定得拿出一大笔钱,一是他身份尊贵,出的少了叫人笑话;二也是因为他出身尊贵,底下的人便是捐钱也肯定不能越了他的数目。要是他给的少了,捐款总额肯定也多不了.......
  等等,不是修坝吗?怎么就变成他捐款了?
  太子正欲开口反驳几句,忽而又听得姬月白接着往下道:“待得堤坝修成,皇兄便可上折子与父皇,细说此事,请父皇表彰诸人,为此坝赐名——如此,既能显出江南官民众志成城,也能显出皇兄你的仁德与功绩,父皇必会为之欣慰。”
  此言一出,太子倒是不好拒绝了——别的不说,这事确实是长脸啊!尤其是在皇帝、在朝臣面前长脸。便是说出去,也是他做太子的仁德与功绩。
  只是.......
  太子思来想去,还是有些犹豫:“话虽如此,现下忽然要拿钱出来,倒也有些麻烦。”
  别看他这做太子的整日里威风八面,多得是人奉承讨好,收礼更是收的手软,可他到底才是初入东宫,便是底下那些东宫属官也有不熟的,哪怕仅仅是为着收拢人心也得多加赏赐,还有一些私下的开支更是免不了的.......所以,太子眼下拿出来的银子其实也真不多。
  姬月白见太子神色便猜着他恐怕是真·没钱,犹豫了一下,姬月白还是主动开口:“若是皇兄这里不大方便,我这儿倒是还有些钱........”
  其实,姬月白和傅修齐两人合伙做生意,这么些年下来虽然好似只是小打小闹,但还真是赚了不少。
  太子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儿不得劲的,觉得拿女人银子,尤其是自己妹妹的银子,有点丢脸,忍不住道:“我就是说有点儿麻烦,没说拿不出来。”
  姬月白没戳穿太子的话,只是十分乖巧的替人分忧:“我与皇兄又不是外人,实在不成,就和人说,这是我与皇兄一起捐的银子。”
  太子想了想,犹豫着道:“你能拿出多少?”
  姬月白不敢报的太多,想了想,才轻声道:“凑一凑的话,大概也有两万两银子。”
  太子不由看了姬月白一眼,还真没想到姬月白也有这么多的私房,随即便道:“也罢,我便拿个三万两,凑个五万两,借我们兄妹的名声一起捐出去。”
  说话时,太子真心觉得自己这心都在滴血——可不是嘛,随便这么一句,三万两就没了!这可是三万两啊!他的年俸都没有三万这么多!
  至于顺便加个姬月白的名字,太子倒是没在意,一是加了名字,她这两万两银子便不必还了;二也是姬月白不是大皇子这样的竞争对手,不过是个公主,这方面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姬月白也没想到太子真能给个三万两,连忙道:“如此,这修坝的事情便再不必愁的。”见太子似是心疼银子,姬月白连忙道,“这样,这事我去与孟总督他们说,顺便叫他们到时候立碑的时候立的高些,把皇兄你领头捐款的事情给刻上去,也好叫这些百姓都知道这堤坝是如何修成的。”
  太子听到这个,面色方才缓了缓,点了点头——他好端面子,这种非要叫人立碑刻字显摆自己功绩的事情自然不好自己开口去说,还是得姬月白这个妹妹代他出面。
  见状,姬月白神色不变,紧接着问道:“皇兄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这修坝的事情,我便与孟总督他们商量去了?”
  太子想了想,额外叮嘱了姬月白几句:“孟总督他们也是积年老臣了,素受父皇信重。你也别总使小性子,和人说话时也要和气些,莫要丢了咱们皇家的脸面。”
  姬月白自是点头应了,见太子再无旁的话,便起身出去了——她现下得了太子的话,也得了太子答应的三万两银子,正可借着这鸡毛当令箭去和孟总督商量修坝的事情........
  反正,这都要请富商巨贾捐款修坝了,顺便再叫人为病迁坊捐点小钱想来也没什么?
  反正,这都要找难民修坝了,顺便再从难民里给病迁坊的病人找些看护也没什么?
  ......
  一件事是做,两件事当然也是做,剩下的自然也是顺便一齐给做了。
  既然太子怕麻烦,不愿意多管,她倒是可以借此多管一些。
  话说起来,她怎么越来越像糊弄昏君、趁机揽权的佞臣了啊?
  姬月白自嘲似的想了想,随即便又振奋起精神,暗暗给自己鼓气:太子这里还算是顺利,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接下来还得与孟其昌、江未明这些官场老狐狸打交道,不能掉以轻心!
  作者有话要说:  姬月白:给你一顶帽子~
  太子(喜孜孜):三万两,给你!
  张瑶琴:给你一顶帽子~
  太子(警觉):等等,什么颜色的?!
  这章有点肥对不对,快来夸夸我啊~
 
 
  第133章 心动
 
  若是说和太子说,还能以名利诱之, 灌点儿**汤糊弄人。
  姬月白心里很明白:太子还算是好糊弄的, 若是换做孟其昌这样精明又圆滑的老狐狸, 光是灌**汤肯定是不行的。他是真正要干活的人, 你不能拿那么点虚名当胡萝卜吊在他眼前, 你得拿出切实可行的计划和不容拒绝的利益打动他,才能叫他跟着你下场干活。
  所以,姬月白是带着自己和傅修齐一起商量出来的各项章程去与孟其昌说话的。她倒没有故作高深, 而是十分坦诚的把以工代赈,借难民修坝,以太子名义领头捐款等几件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因为早上她对病迁坊的种种考量才被孟其昌驳过一回,现下说起来倒是更有几分耐心和仔细:“其实, 病迁坊的药材也不一定要拿钱买——倒不如问一问那些药铺, 可有愿意给病迁坊供药的?若有愿意尽绵薄之力的, 到时候也在病迁坊门前立块碑, 刻上那些个提供药材的药铺名字。都说医者仁心, 如此也好叫百姓知道哪家的铺子最有仁心, 日后买起药来也能安心许多.........”
  孟其昌听着倒也觉得颇为可行:若说修坝这事是叫那些大商人拿钱买名声顺便在太子跟前露个脸;那么给病迁坊献药的事情这就是药铺花钱买名声——毕竟,像是药铺这样的买卖还是很讲究名声的。
  见孟其昌没有出声反对, 姬月白这才斟酌着开口道:“我知大人不愿节外生枝,多生事端。毕竟, 大人如今已是两浙总督,官居从一品,位高权重, 便是离登阁拜相也不过是一步之差而已。只是........”说到这里,她挑了挑秀致的眉梢,秀眉清目,定定的凝视着孟其昌,缓缓接口道“只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如今仅剩下这一步之差,大人就真没有再往上走的心思了?”
  她的浓黑的长睫轻盈若蝶翼,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如同两丸黑水银浸在白水中,剔透且明亮。
  孟其昌几乎以为这位小公主是看入了自己心底。
  是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天下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为的不就是登阁拜相,醒掌天下权?其实,他都已经是这把年纪,能得天子信重,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十分的难得。再者,江南又是如此富庶,在这人间富贵之地做总督,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好事?
  可,人心如何能够知足?
  江南乃人间富贵之地,那么京城就是人间权势之巅。
  孟其昌他也是个男人,一个尝过权利滋味的男人,每每午夜梦回也曾对那人间权势之巅心向往之——他在这里辛苦经营,实际上也抵不过内阁几位阁老笔尖的几个小字。
  而现在,这位面容秀美的小公主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注目凝视,一字一句的道:“我知大人尚有雄心,也许正待良机。如今太子南下,难民遍地,不正是大人想要的机会?”
  “有太子在,无论是父皇还是朝廷现下都看着这里的事情。只要大人将此事办的好了,何愁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孟其昌理智上也知道这些话现今一点用处也没有,可他还是不得不为之心动,随即不免又自嘲一笑——笑那个因为十三岁的小姑娘寥寥数语而心动的自己。
  可是.......
  孟其昌看着等待自己回应的姬月白,然后又看了看桌面上那写满了小楷的宣纸,忽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殿下已是想得十分周全,老臣自无异议。”
  姬月白见对方应下,面上虽仍旧不显,可心里到底还是舒了一口气:有太子顶着,有孟其昌做事,这事大概也算是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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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月的时节,江南的天气其实倒是还好,并不很热,时而又凉风拂过,甚是舒爽。
  刘五娘却热得很,又热又累。她才五岁,枯黄稀疏的发丝只胡乱一扎,身上穿的是洗得看不出颜色的旧衣裳,脚下的布鞋也早便破了洞,走路的时候还能看见从破洞口露出来的脚趾尖。此时,她正被母亲陈氏拉着,跌跌撞撞的跟着人群走。
  乡里地动,屋舍都塌了,一家子也都快活不下去了。正逢刘家村许多人外出逃难,刘父左思右想,终于还是一狠心,把家里婆娘陈氏叫上,顺便带上自己这一对儿女,也跟着逃难出来。
  刘家村一伙人也是商量好了的——都说江南富庶,到处都是丝绸金银,富得流油,是个好地方,实在不成便先去江南看看,看看能不能讨着活计,总之先混口饭吃,若是攒了银子也可以再考虑回乡。
  因着都是一村的人,互相还有个帮手,虽然这一路上虽是难了点,但到底还是比那些个孤身逃难的要顺利些。饶是如此,这一路上还是死了不少人,尤其是一些才出生不久的婴孩——做母亲的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来得奶水喂孩子?便是真讨点儿米汤喂下去,那也抵不了什么用.......
  还有一些人家,拖家带口的,实在熬不下去了便卖儿卖女,女儿不及儿子有力气,自然是先卖女儿——再怎么样,也比饿死了强。刘五娘的运气其实还算好,陈氏前后生养了好几个孩儿也只养大了大儿子刘大和小女儿刘五娘,刘父和刘大都是能卖力气的男人,陈氏也心疼小女儿,时常省着自己的口粮给女儿,一家四口倒是勉勉强强的熬过了这一路。
  刘五娘自也是极依恋母亲的,虽然她往日里甚是懂事不敢多说,可今日实在是走得太久了,脚下的鞋底都要叫磨破了。她不禁含着眼泪,偎在母亲陈氏的胳膊上,小声道:“娘,要走到什么时候啊?我快要走不动了........”
  陈氏喘了一口气,仍旧是用力攥着女儿细伶伶的手臂,使劲拖着女儿往前走,没有半点的拖拉——一行人都在走,她们这里要是拖了后,其他人肯定是要白眼的。但是,看着手边小鸡似的小女儿,她面黄肌瘦的脸上还是显出了几分含糊的温柔,也低声哄着:“别怕,前面就是苏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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