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姬月白紧接着道:“于次辅乃是大皇子的人,他使人举荐二皇兄你来江南赈灾,必是不怀好意。所以,我这一路上亦是十分担忧,生怕于次辅在在地方上动了什么手脚........”
  “你既然知道这个,怎的还敢这样胆大妄为,多管闲事?!”太子听她说到这里,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不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此事本就应该速战速决才是。如今被你这样一折腾,我们至少又得晚上一两个月才能回去了,还不知要多出多少事情来!”
  姬月白抿了抿唇,没去计较太子的愚蠢,仍旧是轻缓的语声:“皇兄,你以为于次辅他这是要使什么手段?”
  太子闻言一怔。
  姬月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看着太子,一字一句的道:“那些难民皆是来自山西,皇兄你猜山西世家出身的于次辅知不知道他们的事情?难道,皇兄你就没想过,城外那些难民可能就是于次辅给你埋下的杀招......”
  太子终于渐渐回过味来,眸中的冷怒也跟着熄灭了,声音倒也缓和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若是此回镇赈灾不利,于次辅必会借此攻讦。”姬月白道,“二皇兄,我自也不想招惹是非,可这是非都已找上门来,光是避又哪里能够避得开?”
  太子闻言不由更是头疼,抬手捂着额角,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待日后.......”他有些突兀的顿住嘴,没往下说,可心里还是暗暗补充了一句:待日后我登基了,必要叫那姓于的好看!
  姬月白见太子这模样便知道这事差不多已说好了,此时倒也不忘火上添油:“二皇兄,你说于次辅会不会还在难民里埋了人啊?要是那些人趁机作乱,把事情栽倒咱们头上,说是你赈灾不利,那可怎么办?还有还有,这山西来的难民肯定不止苏州城外这些,江南其余地方指不定还有好些呢.......”
  太子:“.......”
  太子简直被姬月白说得头疼死了,不由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嘴快——怎么就接了这么个苦逼的差事!他越想越觉得前景堪忧,便是从厅中回去时都是头重脚轻,更没个好脸色。
  叶侧妃本还在屋里想着回娘家见人时该给的赏赐等等,听人说太子回来了,忙起身相迎。见着太子这难看的脸色,叶侧妃也是吓了一跳,关切的问了一句:“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子倒还没有色迷心窍到把政事说给她听,把心事略压了压,然后勉强一笑:“约莫是早膳没吃好,胃里不大舒坦。”
  叶侧妃见状,连忙伸手扶着太子坐下,随即便又要张罗着使人去寻太医过来给太子看脉。
  太子原就心情不好,见她这样急慌慌的忙里忙外,不仅没有动容,反倒十分不悦。他伸手攥住了叶侧妃的细腕,说话时也没了往日里的体贴温柔,只冷冷的:“你这样急惶惶的是做什么?外人瞧了去,指不定还当我是得了急症,马上就要去死了呢。”
  这话实是诛心。
  叶侧妃一张俏脸立时变白了,竟是再不敢辩解,惶然的垂眉屏息,只觉满口苦涩,终于尝着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太子见状也没工夫怜惜美人,顺势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冷声道:“也别胡乱折腾了,便陪我坐一坐。”
  叶侧妃此时自是柔顺温柔的很,顺势坐下,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太子则是坐在那里想事情,一时之间真恨不得立刻就到第二天,到时候就能看看孟其昌和江未明的折子,早些拟定赈济灾民的法子,把城外那些棘手的难民给解决了。
  太子犹自苦思,姬月白这头也忙得很。
  姬月白倒不似太子——哪怕急成那样,太子也还是要端着他的架子,等人写折子递上来;她心里也急得很,自是等不了孟其昌和江未明这两人明日递折子,反到是觉得自己这里应该有些准备,理出些个章程。
  再者,疫病这事是最不能耽搁的。耽搁一天,都可能会有许多人因此而丢了性命。
  故而,姬月白与太子这里说完了话,警告过了太子后,立时便让描春跑一趟,将自己从京里带过来的两个太医唤到了跟前来问话。
  因着早前傅修齐得了谢首辅的提点,故而这两位太医都是姬月白特意与皇帝讨来的,都是极擅疫症。
  见两位太医来了,姬月白先免了他们的礼,自己转头抽出一张雪白柔软的宣纸,又从笔筒里拾了一支毛笔,笔尖沾了沾墨汁。然后,她先问了一句道:“你们且与我说一说,我若是要办个隔离收容疫病病人的病迁坊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两位太医听得姬月白的问题,虽有些拘束,但还是一面思量,一面说开。
  姬月白也不端架子,一面听他们说一面提笔记下,竟是半点也不假人之手。
  .......
  而另一头,傅修齐则是回了自己房中,摊开地图,仔细的看着周边地形地貌——昆山位处低洼,每逢雨季,太湖水涨,昆山必是要遭水灾,若是情况严重连苏州这些地方也不可避免。
  傅修齐早些年便献过束水冲沙法,又有谢首辅这位颇擅治水的先生教导,还是很知道一些治水之事的。他看着地形图,心里不禁便生出一个想法来:这种低洼地方,倒是很适合修建滚水坝,不仅可以借此拦蓄泥砂,甚至还能抬高上游的水位。
  想到这里,傅修齐指尖微抬,修剪得宜的指甲在地图上叩了两下,不疾不徐的,节奏分明。
  此时此刻,傅修齐心中已是想到了一个现代人还算熟悉的名词:以工代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到啦(#^.^#)
  大家晚安,么么哒,早点休息~
 
 
  第130章 问题
 
  等到第二日时, 孟其昌和江未明两人便来行宫来与太子请安, 顺便把太子要求的折子也给带来过来。
  其实,孟其昌和江未明两人能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不会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人, 那也是要手段有手段, 要能力有能力的。早先不理城外那些难民,也是因为那些难民到底是外来的,处理起来吃力不讨好。而且, 正碰着太子南下,无论是孟其昌还是江未明都想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二, 不愿在此时多生是非,于是便心照不宣的将事情压了下来。
  如今, 事情重又被扯了出来,太子也发了话,这两人没法子了, 只得转过头去拉了府上幕僚在书房里熬了一夜,商量着把折子写了出来——虽然这难民也不是年年都有, 可这两人又不是没见过这种事,好些比照往年经验就能琢磨出个五六成来,写起赈灾抚民之策也算是有底气。
  接连熬了两夜, 孟其昌和江未明便是再好的精力也觉出疲惫来。这日, 两人在行宫见面,彼此一笑,光风霁月, 心里却都暗暗腹诽对方脸上肯定抹了粉——这把年纪了,头发都得染了才能见人,如今连着熬两夜,脸上要是不抹粉的话怎么见人啊!
  当然,对着太子的时候,孟其昌和江未明还是很恭敬的,依旧是和昨日一般的恭敬——虽然,他们昨日已将太子看得分明,心里都拿太子当傻瓜糊弄,可这傻瓜到底是一国太子,还得恭敬的供着。
  太子确实不大懂这些,见两人递了折子上来,他便将两本折子都翻开来,对比着看。赈灾嘛,左右不过就是这些条条款款了,无论是孟其昌还是江未明都写得十分仔细,太子这粗一看倒还颇为满意......
  正在此时,忽而又听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两位大人的折子都写得极好,只是我这里倒是有几个问题,正想请教两位大人。”
  经过了昨日那回,孟其昌现今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心里犯怵,只是........抬眼看了看站在太子身侧的姬月白,孟其昌到底不敢无礼,只得垂下头,恭恭敬敬的道:“公主但有所问,臣等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了昨日那事,太子对姬月白倒是多了几分信任,此回也留了她在身边说话。所以,她才能蹭着太子看完了两本折子,甚至大着胆子开口说话。
  虽然上面写的已是十分仔细,但她的心思却是更细了几分,见孟其昌点头,她便先拿了孟其昌的折子问话:“施粥这里,每日一回是不是有点少了,还有老弱妇孺以及成年青壮,是不是要有所区分?对了,安置问题的话.......”
  她一口气的问完了孟其昌折子上的问题,想了想,又指着江未明折子上的一部分支出,接着问道,“将疫病病人挪去病迁坊是没错的,只是这病迁坊的支出是怎么算的?这里的药材支出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姬月白语声清脆,此时发问的语速虽然有些快但仍旧是有条不絮。反到是叫孟其昌和江未明两人听得有些发怔——他们都已猜到太子估计不会多问,结果太子确实没说话,可这位二公主却是一开口就没停下,问个不停。
  饶是这两人见惯了世面还是不由的往太子处看了一眼。
  太子依旧坐着没动,姿态似是颇为从容。显然,这一次他并没有拦着姬月白的意思,反到是透出了些微的纵容。在他想来:姬月白是他的妹妹,现下又是站在他身边,代表的自然是他。这种时候,姬月白稍微挑一下刺也是好的,至少能叫底下人知道他不好糊弄。
  太子这点儿小心思,孟其昌和江未明自然也是一眼便能看出,也顾不得冒犯不冒犯,暗暗想了一回:这样没本事还爱在人前耍心眼的人,说他自作聪明都是便宜他了,简直是蠢而不自知!也亏得是今上嫡长,又有成国公府这样外家襄助,这才封了太子.........
  倒是这位二公主,年纪虽比太子小了许多,可还真是有些个厉害——别的不说,她也是才来苏州府不久,太子到苏州府的时候累得连晚宴都取消了,回头就睡,偏她还能强撑着身子出去逛;逛就逛,偏她就能发现城外难民的事情;发现就发现了,偏她还敢当着太子与众人的面把事情捅破了;捅破便捅破,偏她回头还能把气急了的太子哄好,现今理直气壮的坐这儿挑刺.........
  唉,怪不得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然,一般的女子还真没这位二公主这样厉害。
  这般想着,孟、江两人却是越发不敢小觑姬月白,也不敢似糊弄太子那样的糊弄姬月白,解说起姬月白的问题来也十分仔细。
  姬月白见状,也觉得这两人还算识相。而且,听这两人的应对,姬月白也知道他们多少是用了心,她的态度也端正了许多。
  虽然,她前世也做过那流离失所的难民,可朝廷赈灾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参与,自然有许多不知道的地方,问起来还是十分仔细的,心里还将对方的话暗暗记下,以作映衬。
  问完了话,姬月白倒是觉得自己学到了些新的东西,想了想后又把自己昨夜里结合太医意见写出来的有关病迁坊的文书递过去,道:“我昨日特意问了下太医,倒是整了些有关病迁坊的章程出来,你们且看一看。”
  孟、江两人闻言略有犹豫,悄悄看了看太子的脸色,见太子并无反对之意便接了来,分着来看。
  姬月白确实是用了心,她很是仔细的写了病迁坊入住和离开的种种要求,又把太医与她说过的防疫的要点一一记了下来,将之套入到病迁坊里的衣食住行上:病人食物饮水上要忌生冷,饮水必要煮滚消毒;病人直接接触过的衣物用具皆是要用火燎烟熏以消毒;病人住宿要保持干净,用艾蒿等物驱赶可能转染疫病的蚊虫.........
  孟其昌看着看着,脸色微变,犹豫片刻还是道:“殿下这章程是做得十分仔细,只是.......”
  太子坐着不动不出声,孟其昌索性就当对方是泥塑的菩萨没去管,而是悄悄去看姬月白的脸色,颇是委婉的往下说着话:“殿下许是不知,昆山水患才去不久,如今的米粮草药皆是不便宜,若真依殿下写的来,单是药材所费便是不少——那些难民可付不起钱;还有,这上面写的‘为防有人误入,入坊前必须由大夫诊断登记情况,分清疫病种类,具体病情’,这想法自是好的,可病人那么多,大夫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又不是三头六臂,若是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的登记,哪里又忙得过来?至于病人所需看护........”
  孟其昌生怕惹得姬月白动怒,说话时尤其的耐心,一点点说过去,虽然听上去好似是把姬月白先前挑刺的话驳回去一般,但他本人还真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这位小公主好心是好心,细心也是细心,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里知道她这随便一写要花出去多少银钱?
  事实上,孟其昌和江未明虽也在折子里写了要设病迁坊收容病人,也几个给配了治疫病的大夫,但他们心里其实并不觉得那些病人真能救得回来——这十个病人里头能活下两三个便是不错了,这病迁坊的主要作用还是将病人隔开,免得将疫病传染给别的人.......
  姬月白微微蹙眉,还欲再说。
  孟其昌却看出了她的心思,接口宽慰道:“殿下,您有此心自是极好的。只是,生死之事自有天意,如今这般情况,也只能全看天意了........”
  .......
  等到说完了事情,姬月白回去时还觉得有些难受。
  因着傅修齐不在身边,她便侧头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白启,轻声问道:“你说,是不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白启倒是坦诚的很:“我不懂这些。”
  他自小随祖父在边境上长大,习武练兵,偶尔才回京几趟。直到大了些才被送回京里陪伴父母,但祖父却也不忘每月寄家书,谆谆教导。因此,他自小便知道兵法策略,也懂排兵布阵,只是似赈灾治病这些个事情就是全然不通了。
  姬月白本也没想从旁人口里得到什么回答,歪了歪头,自语着道:“可是,若不如此,单按着他们的法子来,那些疫病病人进了病迁坊就是死路一条。说不得,还有没得病的,仅仅是因为怀疑,便被人关了进去,最后反倒染病死了.......”
  孟其昌说“生死之事自有天意”,可那都是一条条人命,也有父母妻儿,也盼着自己能治好病活下去........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不过,孟其昌说的一些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她写起来的时候自然简单,可治病所需的药材、大夫、乃至于病人看护等等,这些总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姬月白越想越觉得难受,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使得她不由生出烦躁来,秀致的眉头跟着微微蹙起。
  白启见惯了姬月白笑起来的模样,如今再看她愁眉不展的,心里反倒有些不适应,不由便主动开解道:“其实,我祖父常与我说‘若有一件事,你真的想做,那就该排除万难的去做——天下从无难成之事,只缺有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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