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这样一遍遍的想着,一遍遍的自我催眠,许贵妃终于压住了自己心头的惶恐与不安,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很快,她重又睁开双眸,下颔轻抬,美艳的眉目跟着挑高,冰雪般的目光在门口那些太监宫人身上掠过。
  只见她一身素衣却难掩绝艳,姿态从容,神色镇定,依旧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绝艳惊人的掌事贵妃。
  传话太监被她这般一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随即便垂下头以示恭谨,低声回禀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许贵妃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袖角,端正了神色,方才抬步入殿。待入了殿,她便上前去与皇帝行礼,姿态恭谨优雅,然而坐在上首的皇帝却不似往日那般亲自来扶,甚至没有开口叫起,只定定的看着她,叫她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皇帝不开口,许贵妃也不开口,只恭恭敬敬的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待得一刻钟后,许贵妃手脚隐隐发颤,额上渐渐渗出细汗时,皇帝终于慢条斯理的叫了起,语声便如冰雪一般的冷漠:“贵妃此来为何?”
  许贵妃抬起眼去看皇帝,果是见着龙颜含怒。但她却故作不知,只柔声细语的接口道:“妾蒙陛下信重,代掌宫务,自当管辖宫中诸事。今日忽闻陛下令人拘押大姚美人和小姚美人,职责所在,妾不能不来问一问陛下,不知她们所犯何错?”
  皇帝见她一脸无辜不解,心下气火越发旺盛,竟是怒极反笑:“好个‘所犯何错’!这二人谋害君父,屡屡置朕于险地,实是罪大恶极!”
  许贵妃闻言面色一白,似是又惊又愕,被吓到了一般。
  皇帝见状,更是气恨。此时此刻,他只觉得热血从心头涌上来,头上一阵眩晕,几乎是怒发冲冠,无法安坐。他急促又短暂的喘了两口气,直接便攥起桌案上那张写满了口供的宣纸,猛地从金龙椅上起来,竟是抬步往许贵妃走去。
  许贵妃看着越走越近的皇帝,虽竭力保持冷静,可她胸口的心跳声却已越发鼓噪,后背亦是不易察觉的渗出细汗——
  皇帝此刻显然是真的动了怒,便如同一只怒极了的凶兽,须发怒张,目光森然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有一丝异动,他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直接撕碎!只听他一字一句的道:“朕令贵妃代理宫务,贵妃便送了这两个谋害君父的女人来.......哈,贵妃果真是忠心啊!”
  皇帝把“忠心”二字咬得极重,其中的讽刺挖苦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许贵妃脸色微白,抿了抿唇,但是她并没有如皇帝所想的那样急惶惶的开口为自己辩解而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只见她端正的跪在皇帝面前,垂首低眉,语声更是沉静:“是妾识人不明,疏忽大意,竟是没能看出姚家姐妹的奸恶,致使陛下身处险地,此妾罪一也;妾得陛下信重,掌管后宫,本该教导约束诸妃妾,整肃宫闱,不料宫中竟有如此险恶之事,甚至危及陛下御体,此妾罪二也........”
  说到这里,许贵妃方才抬眼去看皇帝,眼眶一红,似有眸光闪过。她身上穿着素色宫装,越发衬得容色绝艳,偏偏此时面色苍白,眸中含泪,竟是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楚楚之态。
  皇帝亦是见多了许贵妃柔中带刚,精明利落的模样,如今见她眸中含泪,勉力支撑,虽心中仍旧是怒气难平却也不由得心下一动,竟是顿住了声音。
  皇帝语声一顿,便听得身前“砰”的一声,只见许贵妃以头叩地,光洁白皙的额头立时便有了红印。
  她的语声坚定且哽咽,似是带着无限的悔愧:“臣妾罪莫大焉,万死难辞其咎,还请陛下治罪!”
  皇帝怒气稍缓,但还是站着不动,冷眼看着她一下下的叩头请罪直至额头青紫流血,这才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贵妃难道以为自己真就只这识人不明、管教不力两桩大罪?!”
  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口又热又烫,失望、愤怒、恼恨等诸多情绪一时间都涌上了心头,他甚至不想再与这个辜负了自己信任的女人多说一个字。于是,他直接便将手中写满了口供的纸张丢到许贵妃的头上,目光与语声一样的冷漠刻薄:“姚家两姐妹都已招了,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要狡辩?难道还想要欺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骂,下章就上手上脚去打了233333
  大家晚安,早点休息哦
 
 
  第146章 疑心
 
  皇帝这丢口供的动作近乎侮辱, 丢下时更是使了十分的力气, 但这终究只是一张纸,砸到许贵妃头上时轻飘飘的,差一点便要从她乌黑油亮的发髻上滑落下去。
  许贵妃却不敢轻忽,连忙抬起双手,郑重其事的将那张口供接了下来,半点也不敢大意。虽然,她不必看都能猜到所谓的口供里会有什么,可这是在皇帝面前, 该摆的样子还是要摆出来的。
  于是,许贵妃便这样捧着那张口供,从头到尾的看下去,看着看着, 她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不一时,她仰起头来,额角光洁白皙, 可那上面磕出的青紫血印因此而更加醒目可怖,衬得她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透白而脆弱。
  她就这样仰头看着皇帝, 明眸含泪,唇角却牵出了苦笑的意味:“我原以为陛下是气我识人不清、管束不力,这才大发雷霆。自然, 这原也是妾的罪过,陛下若是为此赏妾一条白绫或是半杯鸩酒,妾也万不敢有二话..........”
  皇帝原是见她发髻散乱, 形容凄然,其实也略有些心软。可他很快便想起口供上的话,想起许贵妃做的事,不由不由含怒拂袖,厉声呵斥道:“雷霆俱是君恩!怎么,你犯下如此大罪,人证物证皆在,难到还敢申辩什么?狡辩不认?!”
  “是妾做的事,妾自是会认。可这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妾皆是半点不知,如何又能认下!”许贵妃语声高昂,咬紧了贝齿,额上隐有青筋,似是在强自忍耐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那滚热的泪珠却还是接连落下。
  她也不去抬手拭泪,仰头看着皇帝,雪颊边尚有两道泪痕,一字一句的往下道:“陛下,妾虽居贵妃之位但也不过一妇道人家,久居深宫,哪里又能知道什么外头的事情?如何又能去与那些道士和尚勾连一气?便是姚家姐妹,那也是经了正经小选,得了陛下点了头才入得宫侍驾的........妾本只是觉得她们年轻可人,一对孪生姐妹花,殊色难得,这才将人荐予陛下。妾可以对天发誓,此事上,妾一心只为陛下,绝无半点私心。若妾真就心怀不轨,有意谋害陛下,便叫妾不得好死,便是死了也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许贵妃反驳时语声高昂,辩解时泪语凝噎,最后发誓是却是激愤坦荡。
  便是皇帝这般的满腹怒火竟也被她一波三转的话给弄得一怔。但皇帝到底是看过口供的人,那玄灵道士与姚家姐妹皆是异口同声的指认许贵妃,若是真叫许贵妃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皇帝就是真傻子。
  所以,皇帝没去看她,语声仍旧是冷且淡:“口供就在这里,姚家姐妹与玄灵道士都已认了,也都指认你是幕后之人。若非你心怀不轨,行事有碍,他们如何又敢攀扯上你?”
  许贵妃浑身一颤,如弱柳扶风,摇摇欲坠。她像是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声音似是都要干涩了:“难不成,妾与陛下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抵不过旁人的三言两语?陛下竟是宁愿信那等奸佞小人也不愿意信妾?”
  皇帝简直被她这绕来绕无、胡搅蛮缠的话给弄得头痛欲裂,连气火都不知不觉消了一些去,只心里烦闷,暗恨都这时候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再见这人。
  许贵妃自是瞧见了皇帝面上的不耐与冷漠,只见她秀颈微垂,抬手拭泪,纤巧的双肩则是不觉颤着,哭得越发厉害,连声音都有些恍惚了起来:“妾蒙先帝看重,得以入太子府为陛下侧妃,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啊,便是大皇子都已快二十了,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皇帝听她说起大皇子,面上不由一缓,不由想起大皇子府前不久才报上来的喜讯的事情。而且,再过几个月便是平乐郡主的周岁宴,等到明年,他说不得又要得个小皇孙........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也都是要做祖父母的人了。若非许贵妃做下这些个恶事,他和许贵妃见了面,指不定还要为着儿孙的事情如何念叨、如何欢喜呢......
  皇帝心绪复杂,许贵妃语声却越发轻柔凄楚。
  “当年入太子府,妾心里便已想的明白,妾既是陛下的人,那便是‘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妾这一生的荣辱生死,早便已经寄于陛下身上。若陛下有个好歹,妾真是恨不得以身相替,哪里又会起加害之心?”
  “再者,妾一妇道人家,得陛下恩宠,局贵妃之位,常伴君侧,已是尊荣已极,如今又亲眼见着儿女子嗣繁茂,生活和乐,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又怎么会起那等该杀千刀的谋害之心?”
  许贵妃说着说着,不由牵动哭声,一声声仿佛是杜鹃泣血,可怜无助:“.......妾虽不知姚家姐妹与玄灵老道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这般冤枉陷害妾。可妾对陛下的心意天地皆知,人神可鉴.......还求陛下仔细想一想,这无缘无故的,妾如何会起谋害之心?便是谋害了陛下,妾又有什么好处?如今太子已定,陛下乃是妾与大皇子唯一依靠,妾如何又会行此谋逆之举?”
  皇帝却是听得心头一动:是啊,如今太子已定,若是自己死了,许贵妃不仅得不了好处,反到是要大大的吃亏?她哪里会做这样自毁长城的路......若说动机,她还真没有......可若不是她,那这些人招供出来的口供......
  许贵妃见皇帝一言不发,心知他是听进去了,不由一声嘤咛,身子一软,竟是体力不支软倒在地上,但她仍旧是垂着头,一径儿的哭着。
  皇帝看着一贯高高在上的许贵妃一身素服,倒在地上痛苦,心下不由一软,几乎便要伸手去扶她,最后还是捏了捏衣袖,这才勉强忍了下来。
  却见许贵妃半伏在地上,含着泪,哀哀叫着:“......陛下.......”
  皇帝咬了咬牙,扭过头不去看她:“朕会令人继续调查,若真不是贵妃做的,自是会还贵妃一个公道。”
  许贵妃却是凄然一笑:“公道?陛下心里怕是已是认定了这是妾做的?既如此,便是再查又有什么用......”喃喃自语了两句,她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猛地抬步便要往一侧的柱子上撞去,“陛下既是不肯信妾,妾还不如立时死了的好!”
  “如此,也算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皇帝被她的动作和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仓促之间却只拉住了她一方袖角。
  那一角的锦绣柔滑冰凉,不觉从皇帝指缝间滑过。而许贵妃的身影却是如飞蛾扑火,决绝且坚定。
  她直接一头磕在朱红大柱上,加上先时磕头磕出来的伤口,头破血流,整个人软软的歪到在了地上。
  皇帝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许贵妃和那满地的鲜血,片刻后才寻回神志,慌忙叫道:“太医呢?!快叫太医!”
  那张写满了口供的纸张从许贵妃手里滑落,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鲜血无声无息间浸过了宣纸的一角。
  只可惜,此时此刻,殿中之人却已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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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贵妃当着皇帝的面撞柱自尽这事,到底瞒不过人,很快便传了出去。
  张淑妃最是厌她,瞧着人家的笑话,难免多说了几句闲话:“我还当她多有本事呢,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泼妇手段.......”
  话虽如此,张淑妃心里其实也很佩服许贵妃这说撞就撞的勇气——要是换了张淑妃,她怕疼怕毁容便是要寻死怕也不敢撞柱的,更别说许贵妃那不是装模作样的寻死,而是当着皇帝的面撞出满地的血来。
  姬月白心里暗恨许贵妃奸猾狠毒,不仅对旁人狠便是对她自己也狠,这么一撞,只要不死,这事情便也要过去了。这样想着,姬月白心情越发不好,看着张淑妃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自也不愿叫她好过,便道:“只怕经此一事,父皇真就信了许贵妃,只当是有人陷害呢。”
  “谁会无缘无故陷害她了!”张淑妃暗暗呸了一声。
  姬月白却道:“许贵妃早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子已定,陛下乃是妾与大皇子唯一依靠’——其实,这般说来,她确实是没有动机。真要说起动机,最有动机的反到是东宫.......”
  “无凭无据的,皇帝能信她的话?!”张淑妃不觉咬牙。
  姬月白却是轻轻挑眉:“无凭无据又如何,疑心人的时候哪里用得着证据?许贵妃只这么一说,父皇也只这么一听,可这话入了父皇的耳里,难免要勾出他心里的疑心。说不得,父皇还要怀疑这是东宫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毁坏龙体提前登位,还能借此事对付许贵妃和大皇子.........”
  太子乃承继江山帝位之人,是离皇帝帝位最近的人,可以说皇帝是真的看重二皇子,看重到了要传以江山的地步;可有所得必有所失,看重的同时,皇帝心里最警惕和怀疑的人恐怕就是太子——如同统领狼群的头狼,在老去衰弱的时候,会更加的注意起可以挑战自己地位的年轻野狼。
  当初张家不愿招惹这事,姬月白本以为对方是两厢为难、拿自己当探路石。可如今再想,成国公早前借张淑妃传来的那句话“做事时千万不要扯上国公府还有太子”,未尝不是另一种提醒——毕竟成国公府既是太子外家又是太子妃娘家,乃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多少要顾忌下自己身份。若他们出面,皇帝肯定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太子,疑心太子设局陷害。
  亏得此回乃姬月白动手,事情也算是做的不留痕迹,明面上才没给东宫落下实际上的话柄。
  张淑妃闻言,脸色都白了:“怎,怎么可能?”
  姬月白没应声,张淑妃犹自惊疑,一张皎若明月的面庞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延庆宫那贱人胆敢作出这样的事情,如今人证物证都在,陛下真能轻拿轻放的饶了她?反倒还要疑心我们?”
  姬月白淡淡道:“不轻拿轻放又如何?许贵妃在父皇面前以死辩冤,血溅三尺,父皇的心已是软了三分;且她如今伤的这样重,自然是要放下手中宫务,闭宫养病,示弱与人,时日一久,父皇想起她的好来又要心软三分;等到年底平乐郡主办周岁宴,父皇看着乖巧伶俐的大孙女,看着大皇子府大肚便便的俞侧妃,看着孝顺懂事的大皇子与大皇子妃,自然更是要心软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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