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知道关注这些表面的东西!”楚羽晟冷哼一声,“于惊对你好, 那还不是因为本侯对你宠爱有加,他将你当做了未来的侯夫人, 若本侯与你为敌, 那他就是第一个想去提你脑袋的人!”
穆清华听了这话后顿时有些不舒服, 不光贬低了她和于惊之间的那份情义, 还有那宠爱一词颇有刺耳, 她微怒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让我和于惊断交,然后专心致志地来讨好你,不要本末倒置吗?”
楚羽晟见她话里满满的嘲讽意味,眸里寒意四起:“你不要强行曲解本侯的意思……”但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停顿片刻,刻意放低声音道,“本侯只是想说,你不必凡事都想着去找于惊,可以先来找本侯。”
“找你?”穆清华惊讶地看向他。
“对。”楚羽晟微微颔首,“本侯和于惊是一样的,且有关你的任何事情,于惊最后也都会禀告到本侯这来,你何必多那一道流序呢?”
“那好!”穆清华犹豫半瞬,便正色道,“请侯爷带我去私牢,我要亲自去审问那个人!”
楚羽晟闻言怔了怔,脸色骤然变冷,语气阴森道:“白日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许去私牢吗?”
“你看,这就是你和于惊的不同!”穆清华见他再次翻脸,轻蹙起眉道,“你总是觉得我冲动莽撞会坏事,看低我,但于惊就不会!”
“那是因为他和你一样冲动莽撞,你可知道他在本侯身边坏了多少次事!”楚羽晟终于按不住心头的怒气了,语气强硬道,“怎么,他现在还敢空口白牙答应带你去私牢了,他若真带你去了,本侯定饶不了他!”
“那是因为他知我心系爹爹一案,就尽力想帮我,不像你一直是那副冷眼旁观的态度,就知道趁火打劫,逼我和离,逼我嫁你,现在还要来逼我讨好你,我告诉你,没门!”说完穆清华用力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去。
待楚羽晟刚从她那番话回过神来时,就见她身影已经消失,他的心倏然沉如千斤重,好像自从那日放了狠话后,他在她眼里就成了一个十足的恶人。
他仰头看向空中,只见那一轮弯月渐渐地被乌云掩盖住,失去了光芒。
又过了许久,一袭黑衣从天而降,翩然落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件外衣:“侯爷,夜里天凉,还是回屋休息。”
“方才的话你又都听到了?”楚羽晟凤眸低垂,声音平淡无波。
“只听到穆姑娘临走前的最后一句。”那黑衣少年神色严肃地低着头,“属下知错,愿受任何处罚,但求侯爷莫气坏了身子。”
“罢了,你退下。”楚羽晟摆摆手,眉宇间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
而过了几个时辰后,辗转难眠的穆清华又忍不住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她看了眼外头微亮的天色,昏暗的光中透着一股薄凉。
她无心睡眠就披了件外衣出屋,可再次路过主院时,却见那袭白袍还立在那,他的神情冷漠,背影给人一种万分孤寂的感觉。
难道他一夜都未回屋吗?
穆清华不由得怔怔出神,其实方才说完那些话后,她也后悔了,虽然有时候他很霸道,以往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她,但这段时间来,她能够察觉到他的变化,他已经在努力尝试着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一点了,且于惊是为他效力的,她舍本逐末确实不对。
“侯爷……难道你从夜里那会就一直站到现在吗?”她走到他身后,问询的声音带着愧疚。
“嗯。”楚羽晟淡淡地应了声,然而却未转头看她。
穆清华望着他的后背,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开口道:“侯爷,我错了……”
“嗯?”楚羽晟闻言侧目,见她面色纠结地绞着手指,语气淡淡道,“你觉得自己犯了何错?”
被这么反问了一句,穆清华只觉得他想要秋后算账,但总归已开了头无法再回收,她咬咬牙道:“昨夜我一时气头上就说了一些气话……”
“哪一句?”
“说你冷眼旁观……”穆清华避开他的视线,眸光微闪,“其实我知道侯爷重承诺,虽面上我不知侯爷在做什么,但我想侯爷一定暗自另有安排,我那么说,一定伤了侯爷的好心。”
“不是这句。”楚羽晟伸手捏住她的下颚,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你可知最伤本侯的并不是这句。”
“啊?”穆清华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那是哪句?”
“自己想。”楚羽晟凤眸紧紧盯着她,眼底深邃如黑渊。
穆清华明眸微动,思忖了许久才开口道:“我说你和于惊不同的那句?”
“不是。”
“那……”穆清华眉头蹙得更深,昨夜她脑海里一阵气血翻腾,口无遮拦,说了什么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楚羽晟负手而立,神情冷肃:“不急,慢慢想。”
没想到竟然有句话令他那般在意,穆清华只好先抛开杂绪,将昨夜的事情重新顺理了一遍,所有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她恍然明白了,惊讶地问道:“那是说你逼我和离,逼我嫁你的那句吗?”
“是。”楚羽晟凤眸黯淡,垂下眼帘,良久才开口道,“本侯逼你和离不假,但已经并未逼你嫁了,本侯也想等你心甘情愿。”这时他声音中流露出了些许期许,“只是希望……你别让本侯等太久。”
然后,他又勾了勾嘴角,轻笑道:“且本侯昨夜突然想到,以你的性子就算哪天想通了定也不会主动来说,所以本侯打算每隔一段时日就问你一遍,那么,现在本侯就问你……”他难得放柔了目光,“可愿嫁我?”
他这句话充满了蛊惑的味道,还放下了尊称,穆清华听得心慌意乱,脸上的镇定不复存在,她呆愣了许久才结结巴巴道:“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回答过你了吗,不愿,不愿!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不愿!”说完她纵身一跃,跳上屋檐,眨眼间就跑得不见人影。
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楚羽晟凤眸里却漾起了浅浅的笑意,她还真的是不会撒谎啊,但旋即他眼底又闪过了一抹肃杀,看来他得加快动作,为她扫除一切障碍了。
-
彼时,在京都城西一座不起眼的的府邸里,一道黑影倏然而至。
“你可算来了。”一名家仆上前冷笑道,“我家主子等你许久了,快随我来。”
那黑衣冷眸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那家仆在前领着路,脚步未停,语气轻然地回道:“见了不就知道了吗?”
黑衣人闻言也沉默下来,不再多问,只片刻两人便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那扇门半掩着,里头飘出一股浓厚的异香,他不禁伸手遮住了口鼻,但这时却听到一个柔媚入骨的女子声音传来。
“别担心,这只是西域那边进贡的奇香,毒不死你的。”
这声音何其熟悉!
他下意识地握住剑鞘,杀气四腾,然后大步迈入屋内,待一瞥真容后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竟然是你!”
“得知是本宫很惊讶吗?”丽太妃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本宫为了单独私下见你一面可是费了一番周折。”
“原来如此,我懂了。”黑衣人冷笑连连,“我就说怎么还能有人可以偷偷潜进侯府来用暗箭传书呢,应该是那个武衡他进来的时候做的,表面上是来找茬,实则是为了给我送这封信!”说着他掏出一张纸啪的一声甩在桌上。
“不愧是楚侯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只一瞬间就能想到这一点。”此时丽太妃斜倚在软塌上,外袍下露着两条白皙长腿,尽显妖娆。
“你以为用这种小伎俩可以挑拨得了我对侯爷的忠心?”他掏出剑,抵在她的脖颈间,眸底杀意凛然,“我看你今日叫我来,无非就是想死得更快一点。”
“于侍卫,为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剑尖尽在咫尺,丽太妃的脸色却丝毫未改,甚至她伸出手指故意抚了一下,挑逗意味十足。
她嘴角泛着一抹娇媚的笑意,继续说道:“虽说本宫与楚侯爷相斗已久,都恨不得杀了对方,但本宫也不至于傻到拿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来诓骗你。”见对方的剑停顿在半空,她就知道这次胜算又多了几分,笑得更浓,“本宫敢保证,那信上所说之事,无半字虚假,且若你不信,本宫可明日宣他进宫,然后你躲在帘后,本宫自有法子教他亲口承认。”
见她神色如此坚定,黑衣人静默许久,眸底的杀意才缓缓消散,迟疑道:“好,但若明日你不能证明那信上所说之事,我就杀了你!”说完他冷嗤一笑,收回剑,施展轻功离开。
第64章 惑乱
当穆清华一股脑的冲回屋里后, 就立马将房门关得死死的,她后背顶在门上,大喘了几口气,并努力地在平息着心里的慌乱。
这些话之前他也说过,当时她嗤之以鼻,但方才他轻声细语的四个字“可愿嫁我”却像是拨在了她最柔软的那根心弦之上,令她差点鬼迷心窍就点了头,好在最后一分的理智还是将她拉了回来。
她伸手拍拍脸颊,骂了自己一句,千万别被他那张脸和一时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 他的根性那般恶劣, 两人根本合不来,且侯门似海,她若真嫁给他, 不仅得舍弃志向,还要和家人相隔千里……难道她真要割舍那么多就为了换得他这虚无缥缈的宠爱吗?
想到了这一层后, 她缓缓闭上眼,待再次睁开时眸里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和清明, 并透着决然的凛色。
而此时,楚羽晟还并不知她的心境已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换上朝服, 束着金冠, 神采奕奕地准备进宫, 可临行前, 他却发现于惊、于鸿两人竟都不在身侧,于惊天性贪玩,跑个没影是常事,但不知怎么连于鸿也擅离职守了。
他唤来暗处的一人,沉声问道:“于鸿呢?”
那人垂首恭敬地回道:“回侯爷的话,于大人昨日午时进宫后就至今未归。”因为他们二人最得侯爷赏识,且虚挂官职,所以府里的其他侍卫总会尊他们一等。
楚羽晟闻言眉心微敛,思虑片刻后将目光落在面前这人身上,问道:“池映寒,你随在本侯身边几年了?”
“九年。”池映寒不明侯爷何意,但态度变得更加谦恭。
“九年前……那会本侯还不得势,你却甘愿誓死追随,想来你对本侯也是忠心耿耿。”楚羽晟神色清冷,淡淡道,“那你以后也跟在本侯身边。”
池映寒顿时心里涌出莫大的欢喜,当即单膝跪下神色郑重道:“多谢侯爷提拔,属下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他知侯爷生性清冷,身边容不下太多人,这句话已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相比眼下这人的慷慨激昂,楚羽晟凤眸里无波无澜,声音冷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莫辜负本侯对你的信任。”说完,他一摆衣袖向外走去。
“是!”池映寒连忙起身跟上,亦步亦趋,而仅走了十几步后,就见前方的人突然冷冷驻足,他轻声试探地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只一事。”楚羽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当本侯与那位穆姑娘相处时,不得近身,不得窃听,以及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对她出手,听明白了吗?”
池映寒神色一凛,抬眸见侯爷神色冷峻,立马正色回道:“属下明白。”
见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楚羽晟这才迈着大步走出府门,坐上马车直接进宫。
-
待早朝结束后,楚羽晟准备再去趟养心殿协理圣上处理政事,毕竟他如今才八岁,虽已识千字,通晓经书,但孩童心性终究顽皮,还担不起这万里河山的重任。
可刚当他才迈出殿门时,就远远望见一宫人疾步赶来,神色慌张,待近了说话更是语无伦次:“楚……楚侯爷,我家娘娘有请。”
楚羽晟冷冷地打量了他几眼,沉声道:“这可真是稀罕。”
那宫人暗暗叫苦,但面上依旧赔笑道:“我家娘娘应是……有正事相商……还望楚侯爷能赏个脸移步……昭纯宫。”
“领路。”楚羽晟凤眸微抬,一股凌厉的气势散发出来。
那宫人触及到他的目光后立即将头垂得极低:“是是是。”然后转身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走去。
不久,一行人便来到了殿前,那宫人刚想开口道先进去禀告一声,却见这侯爷已经直接迈入殿内,他不敢相拦,只好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跟着其后。
丽太妃这时倚在软榻上,单手撑着香腮,姿态颇为妩媚,见人来了,她也只是挽了一抹浅笑:“楚侯爷,听闻你可是有了新欢忘旧人啊?”说着她故作一副怜悯同情的神情,“可怜我那崔妹妹,整日在宫里以泪洗面,叹尽相思之苦。”
楚羽晟闻言凤眸微眯,滋生出一股戾气,冷笑道:“难道你苟且换来这几日后,就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楚侯爷,为何你每次不过三言两句就爱开始威胁人呢?”丽太妃脸上依旧笑意盈盈,“本宫好歹也是个女子,难道你不知怜香惜玉吗?”说着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芊芊细指抚上他的胸膛。
“别碰本侯!”楚羽晟手臂一挥推开她,“有事说事,没事就安安心心地等死,本侯到时没准顺心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丽太妃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吓得旁边的宫女们全都花容失色,欲上前扶她,但她却摆了摆手,毫不为意地自己站了进来,声音骤然变冷:“全都退下。”
“是。”宫女们低声应道,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丽太妃娇容上再次漾起笑容:“本宫今日确实有件事想和楚侯爷商榷,不过在此之前,本宫突然想到另外一桩事,原先本宫在侍奉先帝时,记得他身旁跟随着一群死侍,且宫里名录上也有记载,但后来有一年却发觉那些人全都不知觉中销声匿迹了,先帝自那起便像是被人砍去了手脚,举步维艰。”她见那双凤眸依旧冷然如死水,却笑得更妖媚,“本宫思来想去,当时能够做到这事的,也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