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儿一下子乐了,咧嘴道,“嬷嬷昨个儿给我量了,孩儿又长高了这么多!”说着,还拿出手比划,明明是一指的距离,硬是被他比划出了惊人的气势,就好像,他一夜之间高了许多寸一样。
蓁蓁含笑拍拍他的脑袋,“长大了,那念书也要用功些。哥哥去学堂之前,同你说了什么来着?”
“唔……”温哥儿心虚的瞄来瞄去,“孩儿好用功的,太难了么?娘!”
勋哥儿小时候很早就懂事了,十分自律,念书一事上,从来不要她这个做娘的操心。倒是小儿子,家里头的夫子不知道告了几回状了,一上课便昏昏欲睡,一下课就活蹦乱跳。
蓁蓁故意板起脸,“我可不替你骗哥哥!你是小男子汉了,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不可以言而无信。”
温哥儿焉了,委屈哒哒撅撅嘴,然后捉了蓁蓁的衣角,同她商量道,“娘,那迟几天和哥哥说好不好?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虽然生性懒散,但本性又实在是纯良。蓁蓁总算明白,为何民间好些人家都偏宠小儿子了,越是“不成器”,做父母的就越操心,越是操心,就越想替他攒点东西。
“行了。娘答应你了。”蓁蓁心软了,摸摸温哥儿的脑袋,同他道,“那你要自己向哥哥承认错误好不好?哥哥那么关心你,惦记你的功课,你可不许再让哥哥失望了。”
“嗯嗯~”温哥儿如释重负点点头,然后便要牵着娘的手去接哥哥,“娘,我们快点去接哥哥哦。哥哥是不是快回来了!哥哥马上就回来了哦!”
蓁蓁被他拉着出门,心里颇为无奈,还趁着这功夫吩咐了一声玉腰,“等会儿勋哥儿回来了,你记得去请沅沅过来。”
小姑娘脸皮薄,她这边若是不派人去请,人小姑娘笃定不好意思出来了。
“哎。”玉腰应下。
覃承勋从马车上下来,一抬眼便瞧见了院子里的娘和弟弟,便含笑,“娘,温哥儿。”
不过是半年未见,瞧着又长大了许多。蓁蓁眼睛都有点湿了,应了他一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长高了,也长大了。”
勋哥儿自己内心也是很激动,他越是离了父母,就愈发觉得家中的温情多么难得,父母恩爱,兄弟和睦,比起安家那种人口兴旺却彼此算计的大家族,这种简简单单的幸福才是最可贵的。
一旁的温哥儿不乐意了,蹦哒起来,“阿兄,我也来接你了哦!阿兄!”
勋哥儿看向幼弟,发现他还是那般跳脱天真,忍不住又是展颜一笑,让盯着他看的温哥儿都一愣,糯糯道,“阿兄变好看了!”
这倒并非是拍马屁的话,蓁蓁也发现了。一来么,勋哥儿这个年纪,本来就是长身子的时候,一个月不见都能大变样,更遑论半年未见了。二来,眉眼长开了,身量高了,这都不是最大的改变,最大的莫过于他身上的那种气质。
温润如玉,正是那种微微一笑就能引得同龄女子或是小些的女子双颊通红的类型。
就连蓁蓁看着,都觉得万分自豪。
勋哥儿被幼弟逗乐了,摇头无奈一笑,便携母和幼弟进屋去了。
待进了屋,蓁蓁恰好入座,勋哥儿便一撩衣袍,双膝跪地,十分郑重地道,“娘,孩儿回来了。”
蓁蓁哪里晓得他上来就跪她,又是气又是急,忙上去扶人,忍不住又轻轻拍他胳膊,“做什么跪来跪去的!哪个要你跪啊!”
勋哥儿也是温润笑着,由着娘替他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难得撒娇了一会儿,“孩儿许久未见娘,想您了。”
蓁蓁那个心啊,登时感觉被击中了,又酥又软的,心道,她家这个儿子啊,可真是了不得了,日后谁做了他的媳妇,还不被哄的团团转。
蓁蓁哪里绷得住脸,被哄笑了,又起身唤下人把乌骨鸡汤端来,“熬了许久的,昨个儿夜里就熬上了,炖的烂熟,肉都熬化了。你多用些,念书不晓得多累,你离家又远,娘都照顾不到你。”
勋哥儿双手接过汤碗,也含笑舀汤喝,很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他年纪虽然小,但做事稳重,很能服众,所以人人都不把他当成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照顾旁人。
只有在娘身边的时候,才能被当做小孩子哄着,勋哥儿虽然不把自己当孩子,但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
想到这里,他又颇为羡慕看了一眼温哥儿,他小的时候,也是同温哥儿这样成日跟着娘亲的。他还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直到去了外头念书,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
比起那些被嬷嬷奶娘养大的同窗,他实在是生在福窝里了。
见哥哥吃的满足,温哥儿也有点馋了,但愣是不吵不闹的,就是眼巴巴望着,就这样,勋哥儿看过去的时候,温哥儿还咽着口水移开了视线。
勋哥儿被弟弟小狗似的表情弄得无比心软,拿自己的勺子舀给温哥儿吃。
温哥儿眼睛一亮,蹭了上来,然后又咽了口水道,“哥哥吃,温哥儿不吃。我不饿。”
蓁蓁瞧得好笑,勋哥儿更是如此,道,“没事,还有好多。哥哥吃不完的,温哥儿帮哥哥一起吃好不好?”
温哥儿认认真真瞧了一眼满满当当的罐子,才张嘴让哥哥喂。
蓁蓁看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好不亲近,便起身去吩咐厨房用鸡汤下些面来,往前院送一份去,剩下的便由母子三人一块吃了。
再说厨房的下人得了吩咐,自然要去前院送东西。怕面条放久了坨了,还特意一路小跑往前去。
“阿全。”忽然传来一声女声,叫的恰好是他的名字,阿全一愣,便停下脚步,看过去,然后便立即殷勤道,“哟,是阿桂姐姐啊。”
阿桂踱步走过去,虽然仍旧穿的一身丫鬟衣裳,表情却是十足的高高在上,矜持的点点头,道,“送东西?”
“哎。”阿全应道,但也就是这么一句,送的什么,往哪里送,却是半句话都不肯多说了。
阿桂暗骂,滑头东西!然后便撇眼扫了一眼那食盒,当即便认出这东西的来处了,其实都不用认,整个府里会给前院送吃食的,除了后院那位就没别人了。
阿桂撇撇嘴,然后矜持地伸手,道,“我替你送吧。大人那里是吧,你给我吧。”
阿全一愣,心道,阿桂这丫头莫不是疯了吧?真当小爷唤你一声姐姐,你就成了主子了?嘴上倒是很殷勤,“姐姐说笑了,哪里敢劳着姐姐,奴才跑腿跑习惯了。”
说完,一溜烟就溜了,手里端着食盒,却还是跑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气的留在原地的阿桂直跺脚。狠狠道,“狗奴才!仗势欺人!等你撞到我手里,有你好看的!”
骂的痛快,似乎都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丫鬟。要知道,胡家哪怕平、反了,她这个庶小姐的处境,依旧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胡家男丁一个不剩,再多的财产,她一个弱女子也守不住,除非嫁个有权势的,这当然又另说了
第184章 ...
辜沅从她住的院子过来, 一路上倒是不急不缓的,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
玉腰看了只觉得奇怪,心道, 按说这年纪的姑娘, 本来见外男的机会就少, 怎么还这般沉稳?
辜沅心里自然是紧张的,但越是紧张,面上就越不能显露出来,不说喜怒不形于色,但至少也不能让别人拿捏个透。
两人一路缓缓到了门口, 玉腰略福福身子, 道, “辜小姐在这儿略等片刻, 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嗯,劳烦姐姐了。”辜沅十分客气道,然后又补了一句,“我不急的。”
玉腰转身进屋, 留在原地的辜沅这才有些后悔了, 按照规矩,她是该婉拒了的, 毕竟, 人家刚回来,她就上赶着巴巴来,一来扰了人家一家团聚的热闹, 二来也显得太过主动了。
只是,她又忍不住想瞧瞧,不但娘赞不绝口,连素来高傲的阿兄也不得不说好话的覃家大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并非是女儿家情窦初开,只是略带些羞赧的女儿家的好奇罢了。就如同家里给说亲事的时候,姑娘家明面上是不能出面的,但哪家宠女儿的不是让女儿躲在屏风后头偷偷瞧上一眼的。
只是她更幸运些罢了,不但能瞧上一眼,还有相处的机会。比起盲婚哑嫁,不知好了多少了。
想到这里,辜沅也越发感激起给她这个机会的覃夫人了。
“嘎滋”一声,门被打开,玉腰含笑迎她进去,辜沅悄悄深吸一口气,才揣着颗扑通扑通跳的心,抬脚跨过门槛。
进了门,她大大方方抬头在屋内扫了一眼,旋即便微微垂下眉眼,含笑道,“夫人。”
按辈分,辜沅原该喊蓁蓁一声伯母的,只是看着蓁蓁宛若二八佳人的脸,和身上那股纯净的气质,这一声伯母,她实在是喊不出口。
蓁蓁忙含笑将辜沅唤到身旁,然后看向略露出些尴尬神色的长子,柔柔一笑,介绍道,“这是辜家的女儿,前些日子我身体不适,她便留下来陪陪我。”
勋哥儿听了却是先蹙起了眉,急忙问道,“娘身子不爽利吗?如今可好些了?”
蓁蓁也是一愣,倒是把自家儿子的性子给忘了,忙道,“如今好了,就是略有些苦夏了而已。”
见蓁蓁把事情说的这么轻松,勋哥儿却是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还有些无奈的感觉,“苦夏不是小事。食补胜过药补千倍万倍,若是因着食不下咽而虚了身子,那要补回来,就不容易了。”
这话说的,简直同他爹一模一样,蓁蓁听得扶额,然后满口应下,“娘知道了。”
勋哥儿还想再说,蓁蓁却是转移了话头,三言两语便哄着小孩儿们出去玩了。
覃承勋和辜沅自然还有些尴尬,而最开心的就要数温哥儿了,一手牵了一个,还不忘同娘说,“娘,我晚上要吃炸鱼!”
“知道了,小馋鬼。”
出了门,温哥儿还怪开心的,蹦蹦哒哒的样子,一会儿说要去爬树,一会儿又要去摘花,均被勋哥儿给一口回绝了,好不容易哄的他找了个亭子坐下。
辜沅小心翼翼拎着裙摆坐下,瞧见兄弟二人皆把唯一一个有软垫的座位留给了她,做兄长的又把幼弟抱在了膝上,一大一小模样有几分相似,但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辜沅忍不住去打量勋哥儿,见他眉眼俊秀异常,似乎是既继承了父亲的清俊五官,眉眼之处又肖似其母,倒是气质特别,温文儒雅,给人一种十分沉稳可信赖的感觉。
辜沅瞧着瞧着,忍不住就悄悄红了脸,捉了袖里的帕子,竟然难得的羞赧了起来,帕子都被揉成一团了。
她这般偷偷打量着勋哥儿,勋哥儿自然也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见她羞的低了头,才觉得有几分好笑。
小姑娘今日穿的很精致,是水蓝色的襦裙,妆容瞧着却很清新,哪怕是在炎热的夏日,也让人觉得看着很舒服。
勋哥儿略看了一眼,出于礼节,便移开了视线,就那么模模糊糊的一眼,他倒是没觉得小姑娘模样生的多好,他自己就生得极好,家里一家子也是个个俊俏,所以对旁人的容貌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她眉宇间的那股沉静,让他觉得印象深刻。
他年纪尚小,或者说,远远还没有到那种想要成家的年纪,美人的诱、惑,还比不上一本书,或是陪着家里人来的大。
所以对于辜沅,他也只是略略瞧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只放她是来家里做客的妹妹一般,照顾得很妥帖,但更多的,却是没有了。
陪着弟弟妹妹玩了大半天,到了傍晚的时候,辜沅家中就来人了,来的还不是旁人,恰是辜沅的兄长,辜鸿鸣。
这世上,最令人难以调和的,除了岳父和女婿,就是大舅子和妹婿之间的关系了。
我家娇娇俏俏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居然就要被一个外人给拐跑了,最可恨的还是家里爹娘都同意,顿时就更要命了。
辜鸿鸣满肚子气,做足了心理预备,但看到送妹妹出来的那个混小子,还是一下子黑了脸。
“阿兄……”辜沅仰头喊了他一句,声音甜美异常,一下子就让黑着脸的辜家阿兄僵不住了,脱口而出应道,“哎,阿妹,娘来让我接你回家。”
辜沅方才从下人嘴里得知了,知道姑妈从柳州来了,她这个做侄女的自然要回家的,便点头应道,“嗯,我和覃夫人说过了。”
勋哥儿站在一旁,除了一开始同辜鸿鸣打了一声招呼,后头却是没急着插嘴了,将辜沅送上马车,扶自家阿妹上马车的辜家阿兄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覃家大公子身上那股沉稳的气质,心里头又莫名生出一股“还算配得上我阿妹”的情绪。
“辜家兄长。”勋哥儿回之以淡笑,道,“多谢辜姑娘来陪我娘亲。下回您同辜姑娘有空,再相邀。”
辜鸿鸣点头应下,然后便上了马车,吩咐马夫赶车。
勋哥儿目送辜家兄妹二人的马车,缓缓往回走,还未走上几步,就听的远处一阵丫鬟的谈话声。
他本不欲听,偏偏这几个丫鬟正说到兴头上,似乎没察觉有人,听着语气还有点抱不平的感觉。
“唉……你们说,阿桂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银子你知不知道啊?怎么忽然就被调到前院去了。”
似乎是那个叫银子的丫鬟回话,满不在乎道,“什么怎么回事啊?我们是丫鬟,主子让我们去哪伺候,我们就去哪啊。不都是伺候人么!”
“银子,你还不知道哪!”另一个丫头道,“我干娘在前院做活,我听她说啊,阿桂到了前院,简直成了府里的大小姐了!什么活儿都不做,成天不见人影的,想吩咐她一句都吩咐不上,全是我干娘做的活计。”
“真的呀?我听厨房芳芳姐她们私下说,阿桂指不定要做主子了呢!”
“吼——”几个听八卦的丫鬟猛地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道,“大人真让她做姨娘啊?阿桂比起夫人可差远了!”
“就是!阿桂怎么比得上夫人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啊?”
“哎呀,这种事情芳芳姐她们怎么可能乱说。再说了,除了阿桂,也没哪个丫鬟到前院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