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随便问问。”乔棉选了两根原味牛奶雪糕,递给老大爷零钱。
“姑娘,我看你面善,多送你一根。”
老大爷很是爽朗,乔棉也没客气,道过谢她说:“您要是每天都来卖雪糕,我就每天下楼买。这种雪糕,可是我美好的回忆啊——”
“一言为定,记得每天都来!”
绕开观看广场舞的拥挤人群,乔棉回到她和肖让曾经驻足的凉亭脚下。
人呢?
路灯的光亮十分昏暗,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连忙点亮手机的手电筒四处照照。
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非常兴奋,跃跃欲试追着手电筒的光亮跑,他的妈妈急忙上前扶稳孩子:“调皮蛋,阿姨在找东西,不许捣乱!”
乔棉焦急地问:“姐姐,打扰一下,您有没有看见刚才站在这儿的男人?”
“男人?”小男孩的妈妈想了想,点点头说,“个子很高穿白色T恤的吧?他头上缠着绷带,好像在讲电话,往西边树林走了。”
“谢谢您!”
乔棉拔腿就跑,她手中的雪糕开始融化,甜汁滴了一路她也顾不上了。
好在今晚有月亮,皎洁月光为乔棉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她远远望见肖让的背影,是因为他T恤衫后背印着一个大大的“帅”字,荧光绿的,在夜色中尤为醒目。
肖让倚在一棵木棉树旁打电话。
“小旭,我得夸夸你,做事滴水不漏,小棉根本没猜出来,哈哈!计划?进展顺利,一切尽在掌握!”
原来如此!乔棉发现了真相。
“买花你就大大方方买给我,托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只为一束玫瑰?”明明应该高兴,她心里却弥漫着淡淡的失落,“下次别这样了。什么计划?告诉我!”
肖让挂断电话,神色略显慌张:“我在酝酿一件大事,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等你想说的时候,也许我还不想听了。”刷刷几下,乔棉撕开牛奶雪糕的包装纸,“我问过袁主任,你可以吃适量的冷饮,多了不行,一天……”
肖让的唇毫不犹豫地覆盖上来。
乔棉一愣,雪糕由掌心滑落,两根掉在树坑里摔成碎块,最后一根不偏不倚地落在肖让的鞋面上,为他的暗夜黑跑鞋变换了色彩。
雪糕渐渐融化,透过鞋面和袜子直达肖让的皮肤,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凉意。不过,他没有松开乔棉。
许久,他才解除攻势。
双臂稍有松动迹象,乔棉就忙不迭深深呼吸:“好可惜,雪糕没吃到嘴里。”
“你只在乎雪糕吗?”
肖让佯作气愤,再次重重地吻住乔棉的唇。
一个路人只顾低头玩手机,不经意走过他们身边,差点撞上才反应过来:“谁站这儿挡路……”待他看清深情拥抱的肖让和乔棉,顿时受到了一万吨狗粮的暴击。路人匆匆跑远,边跑边回头看,嘴里还嘟囔着不甘心的抱怨。
乔棉拍肖让的背,含混不清地说:“缺氧了,我得喘口气。”
“亲不够,真想随时随地亲你——我们转移阵地!”
说完,肖让出其不意地扛起乔棉,往僻静树林的深处大步走去。
“胡闹!”乔棉生怕他又摔倒受伤,顺从地伏在他肩头,两手还得护住他的脑袋,“越往里走越黑,你要把我喂给蚊子当夜宵吗?”
“嘘——”肖让轻声提醒,“少说话,静静感受夜晚的美妙。”
乔棉不敢乱动,她不得不控制自己的姿势,屏住呼吸,头和脚尽量保持平衡,以免改变肖让的身体重心使他摔倒。
走着走着,他们同时听见不远处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其中那个男人的声线,肖让和乔棉都很熟悉。
肖叔叔?乔棉的心悬到半空,肖晋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们这样见面,算不上光明磊落。”女人叹口气,“唉,要是被海玲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肖晋齐的声音幽幽传来:“别想太多,海玲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女人又说:“虽然认识海玲时间不长,我还是信任她的。我迟迟不肯答应你,是我存了一点私心。”
肖让骤然停住步子,动作轻柔而迅速地放下乔棉,她的脚刚一沾地,他就要冲过去看个究竟。
乔棉咬紧牙关,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小棉!”肖让压低嗓门,但他情绪中的怒意已然剑拔弩张,“放开我!我要当面问问我爸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小天使宝贝们,大家晚安!
第18章 怪味鸭的配方
乔棉双手使劲,奋力把肖让拉回身边,不许他前进半米。
“你这样贸然冲上去,不但解决不了问题,万一再有什么误会,你和叔叔闹僵了怎么办?”
“谁在那里?出来说话!”
肖晋齐的声音越来越近。
乔棉紧张极了,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肖让反而比较镇静,他揽过乔棉的肩,手在她手臂外侧摩挲几下,似乎这个动作能够帮她抚平心中的慌乱。
同时,他朗声回答:“爸,是我和小棉。”
“你们?”肖晋齐走近,他语气沉缓,面容的喜怒之色在夜幕中不好分辨。
“对,您没看错。”肖让迎上父亲的注视,“这是小棉临时租住的小区,没想到您也来这儿了!”
肖晋齐说:“我找老朋友叙叙旧。小棉住哪栋楼?带我去参观参观吧!”
老朋友?
乔棉注意到肖晋齐身后不远伫立的女人。
她一身锦缎旗袍,虽然看不清颜色和纹饰,但能大概看出个轮廓。
待女人的脸庞完全映入乔棉的视野,乔棉差点惊叫出声——太巧了!这不正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大姐吗?
邻居也认出了乔棉:“是你呀,味觉灵敏的小姑娘。”
肖让眉头深蹙,轻声问乔棉:“你们认识?”
“她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邻居大姐。”乔棉说,“借厨房给我用,还送我一小罐明前龙井。”
“既然有过一面之缘,那我再隆重地介绍一下,”肖晋齐引荐道,“这位是罗悯罗女士,我为肖氏私房菜高薪聘请的顾问。”
肖让杵在原地,一步都不挪。
急需缓和气氛的时刻,乔棉站了出来。
她与邻居握手:“罗姐姐您好,我是乔棉。”
罗悯微笑着握住乔棉的手,说:“小棉,好久不见。按照辈分,你该称呼我一声阿姨。”
乔棉面露尴尬:“下午那会儿,我看您两只手的无名指都没戴戒指,我寻思着您是未婚,叫阿姨显老。”
“我不在乎老还是年轻,”罗悯摇摇头,“我认识……”
“怎么?把您供起来天天三叩首是不是更好?”肖让不满道,“我没顾上问,大半夜的你们谈事去哪儿不行?咖啡馆、茶楼、快餐店,任您选!非要躲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
“小让,闭嘴!”肖晋齐制止儿子继续发飙,“罗阿姨是长辈,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肖让昂着头,一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神情。
“我说错了吗?爸,那您告诉我原因。”
肖晋齐满怀怒气,扬起巴掌就要教训肖让,罗悯赶忙拦下他。
“老肖,我来说吧。难怪孩子们误会,换成谁都觉得蹊跷。我成天东躲西藏的,和你见面也没法在公共场合。”她面朝乔棉和肖让,“我手里有本菜谱,十五年前和我的同学乔谆易一起研制的。因为里头一道菜的做法引起争议,我被某个自称正宗菜系的传承人威胁了。”
-
十五年前,乔棉小学四年级的寒假,她确实随父亲去山里历练了一趟。每日的任务尽是采茶、采药以及搜集各种天然香料,不为别的,只为将带有浓重腥味的鸭肉制作得更好吃。
罗悯提到的“怪味鸭”这道菜,恰是乔谆易多年心血所得。他们相识于一个厨师短期培训班,乔谆易对厨艺的精益求精,深深震撼了罗悯。
同窗生涯转瞬即逝,罗悯却始终与乔谆易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乔棉小学读的寄宿学校,逢周末才被乔谆易接回家。
父亲沉迷钻研厨艺时,她就守在一旁默默学习,年纪小有些照猫画虎的意味,虽然手上功夫一般,味觉却锻炼得相当厉害。
乔棉认识乔谆易的不少朋友,但对罗悯印象不深,满打满算总共只见过两次面。
一次是四年级寒假,她随父亲从山里采撷香料归来,罗悯登门拜访,送她布娃娃手偶的礼物;另一次则是小学毕业那年,典礼过后,父亲带她一起赴约,和罗悯在街边大排档吃炒粉。
岁月不饶人,罗悯的容貌变化极大。
倘若罗悯不主动相认,乔棉根本记不起这位阿姨姓甚名谁。
八年前,乔谆易患病到长夏市医治,与曾经的朋友同事都渐渐断了联络,其中也包括罗悯。罗悯以为再也没有乔谆易的消息了,可后来肖晋齐联系了她。
罗悯接受肖氏私房菜的邀请,搬来长夏市暂住没多久,巧就巧在,她和乔棉竟租住在同一栋公寓楼的门对门。
眼下,四人端坐在公寓客厅里,情绪纷杂,谁也不知如何开口。
“小棉,我对你爸爸感情很深,”罗悯率先打破沉默,“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爱情,我不太会讲话,大概就是惺惺相惜,我欣赏他的才华和执着,他认为我很有烹饪天赋。”
“罗阿姨……”乔棉一时百感交集,话语哽咽在喉头。
“如果你要道歉,那就生分了。”罗悯起身,回卧室取出一本皮面笔记本,“这本菜谱以前泡过水,每到天气转晴我把它放在窗台晒一晒,可惜里面三味关键配料我破解不出。”
乔棉翻开笔记本,乔谆易熟悉的笔体呈现眼前。
她眼眶微微湿润,快速闭上眼睛又睁开,让眼泪不至于这么快滑落下来。
将笔记本摊开放在膝盖上,乔棉的双手轻轻抚过父亲写下的字迹——时光沉淀,文字模糊不清,纸张发黄变脆,但她仍能感受到父亲当年发现最佳配方时的激动心情。
肖晋齐坦言:“小棉,我想还原这道‘怪味鸭’,先作为私房菜试水,请高端食客品尝,然后在‘大满福’门店限量供应。我想委托你分析这道菜投放市场的成功率有多少。”
“肖叔叔,”乔棉盼望父亲的心愿能够成为现实,“您的想法非常好!”
她的手突然被肖让攥紧,他凑近她耳畔:“宝宝,回你租的房子,我有话对你说。”
乔棉怔怔的,没走两步却绊到了椅子腿,险些摔倒。
“当心,孩子!”
罗悯心急如焚冲上去,和肖让一左一右地托扶站立不稳的乔棉。
“罗阿姨?”乔棉记忆深处的一件事被倏然唤醒,她不可置信地抓着罗悯的手腕,不知不觉加大力度,“您和我不止见过两次面,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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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棉和罗悯关起门,在卧室里聊至深夜。
肖晋齐撑不住,肖让帮他订了出租车回家休息。
“今天的事,不要急着跟你妈妈提起。”肖晋齐嘱咐儿子,“你乔叔叔住院期间,你妈妈对这个罗阿姨意见很大。女人发火太可怕了,我不想矛盾升级。”
肖让答应父亲,他一定做到守口如瓶。
肖晋齐离开之后,肖让开始后悔。
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同意帮父亲隐瞒他与异性见面的事实,对母亲曲海玲实在不够公平。
他编辑短信,写一行字删掉,再写又删,想到头痛,也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
最后,肖让只给母亲发了四个字:“妈妈,晚安。”
曲海玲秒回:“儿子,你和小棉记得抽空回家吃饭!”
放下手机,肖让去敲卧室的门。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哭泣声,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轻松了。
门缓缓打开,不等肖让反应过来,乔棉迎面扑进他怀里。
“我真高兴!”她抱他抱得很紧,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小让,从今天起,我在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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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前的四小时,乔棉睡得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