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她的身后,叶恒悄悄睁开双眼,起床走到窗边,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
  “可有人在?请沈使大人过来一趟。”
 
 
 
第56章 求助
  叶恒倚靠在窗边,眼望沉沉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那狭长的影子倒映着烛火斜在地上,显得格外单薄寂寥。沈莫推开屋门,就见着这副景象,不觉有些奇怪:“你怎么不好生躺着?王主不叫你起来的。”
  叶恒听见是他,回过头来,唇角略略牵起:“芦城已经被围住了吧?”
  “嗯。”沈莫立时皱紧了眉头:“玄龙与连云寨动作很快。”
  叶恒扶着窗棱,身躯微颤,轻声又问:“王主可是让你们放出风声,说聂赢在此并不安分,与谢晴瑶勾连,明为连兵攻城,暗有私情暧昧?”
  沈莫刚在桌旁坐下,闻言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这是密令,赶在围城之前刚刚布置下去。”
  叶恒深咳了几声,仍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别这副表情死盯着人,我又不是什么顺风耳。”
  沈莫心中狐疑:难道是他猜出来的?怪不得英王常夸他有见识。又听叶恒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这些话传到玄诚荫耳中,不知得等上多少天?至于她能信多少,更加不好预料。”
  沈莫点点头:“王主也在忧虑此事。”他摸了摸茶壶,感觉还是温的,便自己倒了一杯水来喝。“你找我何事?”
  等了一会儿,不见叶恒说话。沈莫放下茶杯一看,见他沉默的盯着窗外,那空着的一手半露在袖外,却已攥得死紧。
  沈莫叹了一口气:“别想这些了。战事上王主自有安排,你且安心养伤。早日养好,才能早些回到她身边效力。”言罢起身欲走,忽听叶恒说道:
  “沈兄留步。确有一事……不知能否助我?”
  “你说。”
  叶恒微微侧过了头:“今夜,将我放出城,去到玄龙大营。”
  “啊?”沈莫大惊。
  “嘘┉┉”叶恒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悄声:“我想替王主作个说客,劝服聂赢。”
  沈莫皱着眉头:“这可能么?”
  叶恒淡淡一笑:“王主一心想知道聂赢有何苦衷。晚间顾崇在这里,他告诉我了:聂赢是想接近玄诚荫,伺机好报毁家杀姐之仇。”
  “聂战不是因为兵败……”
  “内情颇多,王主只要详询顾崇就知道了。”叶恒见沈莫一脸迷惑,故意避开此节,解释其它:
  “沈兄你想,聂赢当初若逃出大司马府,不过是隐姓埋名,流落它乡。凭他一个闺阁男子,纵有些本领,身无权势倚仗,如何能扳倒位高权重的玄诚荫,为聂府恢复家声。若只想行刺杀之事,想那大司马府警戒严密,聂赢纵不惜命,又如何能近得了玄承荫呢?”
  沈莫沉思片刻:“这样说来,他是忍辱负重,等待时机?”
  叶恒微微点头:“就是如此。此番他献计领军,强攻芦城,也不过是为了能立下一份功劳,博得玄诚荫信任,以后便宜行事。”
  “那你打算怎么说服聂赢?”
  叶恒答道:“我告诉他:我家王主对他才能武功十分赞赏,有意招纳。若他能弃暗投明,舍邪归正…… 聂家的仇,大胤为他报!”
  “若他不肯呢?”
  叶恒故作奇道:“为何不肯?聂赢现在玄龙,不过大司马府一个色奴,无所倚靠,受尽屈辱。想他堂堂一位世家少爷,竟落得这般田地,心中定是痛苦不堪。可若有了大胤这样的强国作后盾,有了英王这般的明主肯招揽,为他报仇只在反掌之间,他岂能不来攀附?
  他若还拿腔作势,我便实话告诉他,英王早已将他看透。若是执迷不悟,就将他心有二志之事告诉玄诚荫……他领兵出征,却与连云寨谢晴瑶借机密会,疑有私情。这传言如果飘回玄龙,他还如何在军中立足?如何在大司马府承欢?怕是一回去就要被打杀了吧。威逼利诱之下,该如何抉择?以聂赢之智,不难分辨清楚。”
  一席话听来颇具情理,沈莫不由点头:“聂赢若能主动请降,这芦城之事可就容易了结了。”
  “沈兄,那你是愿帮小弟了?”
  沈莫看了一眼叶恒:“你为何不请令而行,偏要私下做这件事?”
  叶恒苦笑一声:“我若当堂请令,王主可会允我前去?”
  沈莫稍微一想,便即摇头:“不会。你现在还伤着,她舍不得让你冒险。”
  叶恒握拳轻咳,脸色微染红晕,过了半晌,才又叹道:“芦城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却每日卧床,一无用处,实在心里着急。还请沈兄助我。”
  沈莫皱眉言道:“你何必这样逞强?王主也没怪你。”
  叶恒笑得愈发苦涩:“并非小弟逞能好胜,实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见沈莫一脸不解,只得再说明白一些:
  “咱们一起随王主来芦城解围。刚到之日,你便横戟跃马,战于聂赢,为我军挽回了颓势。之后与董统领巡城,又能堪破玄龙诡计,力保城门不失。聚秀亭千钧一刻,你带来兵刃马匹,助王主杀脱重围,安然回返。这桩桩件件,你做得都不同凡响,令人钦佩。可是反观小弟……
  我看守顾崇却擅离职守,令他陷于火中,致使王主冒险去救,灼伤背膀。其后,蒙王主不弃,仍信任有加,携我赴聚秀亭之约,可我又大意中毒,累她再受剑创。前夜一战,若无我拖累,只怕王主早已擒住聂赢,哪还有今日危局,坐困愁城?
  这些事说出来,任哪一件,我不是犯下死罪?暗府问责之期将至,我心中着实惶惧。”
  沈莫脸带同情:“这并非都是你的错。”
  叶恒凄然一笑:“我一个当奴才的,遇事儿让主子护在身前,拦枪挡箭,灌血喂药……怎能不愧疚?暗卫这般无用的,怕我在大胤是第一个了。”
  沈莫深叹一气:“可你这样背主行事,也是不妥。”
  叶恒抿紧薄唇:“我若再不能立下一桩功劳,王主虽不以为意,暗部督察岂能饶我?性命攸关,沈兄,只有解了芦城之围,我方能留下一条性命,日后还有机会向王主请罪。
  若像现在这般,我内力受禁,被她当作病人,养在后院,既不能持剑护持左右,也不能奋勇守城御敌。主上留我还有何用?我不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么?”
  沈莫盯着他半晌,忽而拍案而起:“好吧,我就帮你这次。何时出发?”
  叶恒躬身一揖:“多谢。马上就动身吧。”
  “马上?”沈莫又生出一丝犹豫:“你还这般虚弱,怎么经得起……”
  叶恒摆手打断他的话:“我已无大碍。”
  沈莫又想到一事,颇不放心:“要是没寻到聂赢的男军,你被李季的人发现,怎么办?”
  “我会小心行事。”叶恒蹙了蹙眉头:“若有万一,我以死报国就是,也算还了王主的恩情!”
  “阿恒,别说这样的话。”
  叶恒展眉一笑:“是我失言了。”他瞄瞄窗外天色,不想再拖延,便来沈莫身旁催促:“沈兄平日寡语,今夜却与我聊了许久。这般抚慰,令小弟着实感激。”
  沈莫低声答道:“物伤其类,人同此心。”
  叶恒眼圈一红,赶紧低头掩住: “王主若有怪罪,沈兄你……”
  “不怕,我担着就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叶恒敛去眸中水意,轻轻拉住沈莫:“沈兄,还有一句话……王主仁慈宽厚,是位难得的好主上。以前我不知道,妄自骄傲,随便猜忌,总惹她不快。沈兄明睿,莫要学我……”
  沈莫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叶恒缓缓放手,自嘲一笑:“这次我又违令行事,不知她会怎样生气?等我回来,以后一定事事皆听从于她,再不自以为是。”
  沈莫拍了拍他的臂膀:“回来再说吧,已近三更,咱们速行。”
  “好。”
  沈莫扶住叶恒,轻轻一纵,掠出屋外。
  叶恒偷眼一望,但见夜色深沉,漆黑一片。又觉风寒刺骨,心中对沈莫颇感抱歉:沈兄,你真是个实在人。我一番说辞,你便信了。王主说你看不住顾崇,果然如是。此时若有他在,我哪能这般轻易的走出芦城。
  方要上马,又朝主屋方向摇摇一望,见那里仍飘忽着几盏灯火,明暗不定,想是云瞳仍在处理军务,并未安歇。叶恒眸中泛起一丝温柔,瞬间又变作了决绝:“王主,你且安心。你有何心愿,我必为你做到。哪怕,此命不保,此身难归……”
  ……
  顾崇被锁在牢中,感鼻中频痒,欲抬手揉一揉,方一动作,便扯动了锁链,在静夜深牢响起一片稀里哗啦之声。
  旁边小西问道:“顾哥哥,你怎么了?”
  顾崇苦笑道:“没怎么。你还没睡?”
  小西抽抽鼻子:“怎么睡得着!刚才你屋里那张床又宽又大,被子也是又香又软。我睡得舒服,正梦见坐上了红顶的轿子……也不知怎么就被人揪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顾崇扑哧一笑:“做梦出嫁?嫁给谁了?还是紫云瞳么?”
  小西撅起小嘴儿咕哝道:“不知道,还没看见新娘的面呢。顾哥哥,你怎么惹着她了,把咱们关到这里来了?镣铐这么沉,泥地这么硬,硌死我了。”
  顾崇气恼一哼:“别怕。等以后我出去了,恢复功力,一定也不让她好过。”
  小西打了一个大哈欠,说是不睡,才翻个身,已经又进入了梦乡。
  因着紫云瞳嘱咐不许难为,这牢中倒剩给他们两床被子。顾崇听他呼吸已匀,帮着把被子盖上。又想地牢湿冷,这孩子弱小,莫要着凉,就把自己身边这一床也搭在他身上。
  顾崇靠在小西身边,拥着那件大毛披风,上手一摸,竟然是紫貂的,便顺着那软滑的皮毛轻轻捋着。一时想起紫云瞳,情不自禁的,手便抚上唇瓣,滑过喉结,在胸前停了一停,又向下拂去,记得大腿内侧留着两行细浅的牙印,暗中一摸,已然退去了,那里肌肤光滑如新,竟使芳心略感惝恍。忽然间,又觉腕子上一阵发疼,却是被那铁锁卡得红肿热痛,这才回过神来,暗自骂道:
  紫云瞳啊紫云瞳,你这变脸比翻书还快,随意就欺负人!你轻薄我,禁锢我,吓唬我……难道我就任你白欺负、白轻薄、白禁锢、白吓唬了不成?这一笔笔债,日后我全都要向你讨回来。一边想着,顾崇手下狠狠揪那披风上的细毛,便仿佛狠掐着那人的皮肉一般。
  一时闭着眼睛又想:她真的要用那法子去胜聂赢么?若是计成,聂赢可有得苦吃了。可若胜不了聂赢,她又该如何自处?她说再不让聂赢回去玄龙是什么意思?真能做到?聂赢何等样人,又岂会听从她的安排?想来想去,没个好计较,烦中生嗔,顾崇忍不住跺脚:她与聂赢怎么死斗,却与我何干?等拿到那把钥匙,我就远走高飞,从此山高海阔,何等逍遥自在!到那时若仍有心情,便回来报复报复这个可恶的女人。
  左思右想,困意袭来,便将大毛衣服往身上裹紧,朦胧睡去,脑中却还留着紫云瞳的俊模样,但见她被气的七窍生烟,点指着自己又恼怒又无奈的喊着:叫你顾小亲亲,总成了吧?
  顾小亲亲……
  嗬!
  顾崇嘴角一弯,已沉沉入梦。
 
 
 
第57章 一时之气
  沈莫回到住处,天已微亮,见门前笔直立着一人,竟是韩越。他穿亲卫衣裳,脸蒙布巾,身上薄染寒霜,像已等待多时,见自己从外面回来,有些惊讶,却也未作探询,只淡淡说道:“英王说沈使若醒了,就请过去。”
  沈莫见来传话的是他,心中奇怪:这位韩官人还真作了英王的亲卫不成?瞄瞄天色,不过晨曦初透,星光尚未完全淡去,还没到亲卫换岗的时辰,看来他是侍守了一夜……
  “王帅有何吩咐?”
  “去了不就知道了。”
  一开口就噎人。沈莫放走叶恒,本来心有不安,想偷着打听一下是否事泄,却见韩越在头前缓步慢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抚剑柄,步伐闲适,姿态骄傲,哪像个小心谨慎、唯命是从的亲卫,分明是一位罢宴早归的豪门闺秀,正在自家园中小散。自己跟在后面,倒仿佛他的亲随,亦步亦趋。
  沈莫眉峰顿蹙,不仅不再想问什么,下意识还放慢了脚步,和韩越拉开些距离。目光下探之时又瞥见他佩戴的寒水剑,九天玄铁所制的剑鞘古朴沉重,御赐皇赏的红缨随风轻舞……想起那日他问起大家可识此物,高高在上,睥睨众人……沈莫咬住下唇,暗想他有何本领就敢作这绝世名剑的主人?改日倒要领教一番。
  两人来到帅堂正厅,韩越朝云瞳略一点头,就自己坐在了上首客位。沈莫暗生气恼,却见云瞳对此并无不满,正朝他招手,只得先跪下行礼:“王主金安。”
  云瞳抽出一支大令递给他:“我将协办西北两门城防卫事之权交给你,万勿松懈。”
  “是。”沈莫恭敬地接了过来,转又问道:“奴才出办外务,盛总管又有伤在身,王主这里的警备如何安排?”
  云瞳还未说话,就听韩越在旁言道:“有韩某在,沈使不必担心。”
  沈莫皱着眉头盯了他一眼。
  云瞳说道:“我这里并没什么事,交给月郎就好。”
  月郎?那日见面还称韩小官人,改得真快。沈莫垂头暗想:这位梅花子是六国有名的美人,难怪英王见了动心。记得枫哥曾言,世间女子皆爱美色,薄情寡义,喜新厌旧……惟独表姐是个例外。明明自己比枫哥美貌许多,她却视如不见,只对枫哥情有独钟,一心要娶为正夫。相比之下,这紫云瞳真算是好色成性,遗弃了侍奉元服的离凤公子,却召自己侍寝随意轻薄。顾崇投怀送抱她欣然接纳,还编造名目,把人禁锢身边;现在又看中了这个梅花月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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