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借机缓了一口气,暗暗琢磨所说之言可有漏洞,过了一会儿,才听李季又问道:“他两个可还会再见面?”
叶恒还不及答话,便见她径自摇摇头:“应该不会了。陷阱都已埋好,只等着猎物入围了。”
叶恒暗中冷笑,面上仍是一脸惧意。
李季又想了一阵,微微点头:聂赢啊聂赢,原来你存着这样的想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可惜啊,如此妙算断送在紫云瞳送来的这个美人身上了。
叶恒心中涌起阵阵绝望,却又挣扎不得。再闭上眼睛,齿端已咬住了舌根。暗想只要一使劲儿,这辈子就一了百了,到死还是干干净净的。方要狠心咬下,眼前却飘过紫云瞳泛着忧虑的美丽双眸,忽又想到:
现在若是自尽了,李季还能再信自己说的话么?还会去向玄诚荫密报,使聂赢撤兵吗?会不会因疑识破此计,反倒全军压上?那芦城城小兵微,不堪一击,王主她若执意死守,岂不危殆!
我还不能死……
叶恒一念至此,慢慢的松开银牙。全身都似脱了力气,软倒下来。一滴泪珠儿流过耳孔,砸在地上,无声地碎了!
离天亮不知还有多久……
……
夜色依然深沉。
聂赢又点起一支烛火,将桌子照得明亮了一些,方执起笔,在面前铺开的白纸上写下一行字:奏紫胤英亲王即在芦城诸事。正思量着该如何措辞,才能使多疑的大司马火速发兵来援。忽听得一阵疾跑由远及进,转瞬到了帐门之外。
“少爷,不好了!”大蛮猛得撩帐而入,几步冲到聂赢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李季,把小夭抓进她的帐子了……”
“什么?”聂赢一惊,当即站起身来。
“是真的。”大蛮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方才,女军那里一阵喧哗,不知发生何事?我派人前去打听,说拿住一个男子,十七八岁,蒙着黑巾,潜伏在营中鬼鬼祟祟,不知要做什么?被巡逻的发现了,就一直嚷着要见少爷。那些人却把他捆到李季的帐子里去了,报称抓了一个细作。这不是小夭是谁?”
聂赢一拍桌案:“他怎么又去那边守着了?你也不看住了!”
“他那个人就是死性!”大蛮急道:“我跟他说了,少爷让他在帐中静养,可他不听。说不盯着李季那里,他不放心。”
聂赢握拳捶着书案,脑中快速想着对策。“先试着和他联络一下。”
大蛮急得快要哭了:“我吹了悄音哨,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小夭吃了紫云瞳的固玉丹,那玩意儿忒邪门,直到现在,他的内力都还禁着,便是好好的待在帐子里,也听不见哨音啊。
少爷,他每夜都去那边监视李季,从没出过事。这一次怕就是因为没了内力,才会被人发现拿住。
这被指为细作,可是要命的事啊!还被锁到李季的帐子里去了!李季是什么龌龊无耻的人,男子但凡长得清秀一些,落到她手里,还有个好么?”
聂赢倒吸一口凉气,再顾不得细想,大步踏出营门,直奔李季的主帐而来。大蛮抹了一把眼泪,紧紧跟上。“少爷,咱们怎么做?”
聂赢紧皱眉头:“还能怎么做?把人先要回来。”
“李季要是不放呢?”
聂赢暗道:小夭平素随自己去主帐商议军情,都是戴着纱帽,营中校尉谁也不识他。如今既在李营被人抓住,若李季一口咬定他是细作,自己怎么为他辩解?今夜之事,只怕难了。少不得,要与李季做一桩交易了。可李季为人……”想到此处,心中烦乱不堪。
“少爷?”大蛮频频看他脸色。
聂赢也不说话,从袖中拿出面具戴上,却是越走越快。大蛮跟着有些吃力,气喘吁吁。一时来到主帐,方停下脚步。就有李季的亲卫迎上,一脸狐疑:“聂中郎怎么夤夜至此?”
聂赢抱拳一揖:“请见李将军,有紧急军务。”
“这……”亲卫们面面相觑。自家主子正在里面逗弄美人,谁敢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方才听那美人阵阵痛呼,凄惨之至,怕是将军才刚刚得了趣儿,依着平时的规矩,没几个时辰是完不了事的。
“聂中郎,我家将军正在审问紫胤细作,吩咐了闲人不许进账。”
“少爷!”大蛮在身后急得直拽聂赢衣襟。
聂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怠慢了军情要务,尔等担待得起么?速去通禀。”
亲卫们还不及答话。忽听帐中传来一声男子的惨叫,众人都是一凛。却又听得李季淫邪笑道:“叫得越大声越好,你这小妖精……”
“啊,小夭。”大蛮只听得小妖两字,就不管不顾的大喊了起来。
聂赢被他喊得心头一紧,挥手拨开呆愣的众人,一把掀开帐帘,闯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春妈问眸眸:“你可真够狠心的,就在城里坐着不动!”
眸眸:“幸好有阿赢在!真吓死我了┉┉”
春妈:“别指着这个,指着那个的了!他那是去救叶恒的吗?”
眸眸:“网友bluebird说,先打断一下也好┉┉”
最近都会努力做到日更,就是有时候写得不顺手,卡住了。下一章感觉写着也很费劲儿,大家多容些时间哈!
第61章 离间
聂赢闯进帐中,张目一看:灯火昏黄,一地凌乱,长桌案上绑着一人,无声无息,长发覆面,衣物几乎已被撕成了碎片,只剩丝丝缕缕还挂在身上。
聂赢脱口叫道:“小夭!”
大蛮亦是强行挣脱李季亲军的阻拦,随他而入,一见此景,忍耐不住,立时就哭出声来。
李季倒还穿得整齐,听到响动,从小郎的腿间扬起头,一见聂赢主仆硬闯进来,心生怒气。又听得帐外亲卫们此起彼伏一片惊呼:“聂中郎,无令不可擅入。”
李季冷哼了一声,闪身挡住聂赢。“你来做什么?”
聂赢沉住一口气,躬身施礼:“李将军,请您将此人交与聂某处置。”
“为何?” 李季眨着一对小眼睛,精光四射。“中郎知道他是何人?”
聂赢迎向她审视的目光,半点也不退缩:“他是聂某亲随,不知何故,为将军手下误捕。”
“误捕?”李季冷笑了一声,略偏头朝后望了一眼。“中郎的亲随,不在身边护卫,怎么半夜三更,藏头匿尾,肆意出没于我军之中?是想监视本将,还是来刺探军情?”
聂赢上前一步:“容聂某将他带回,详加问讯。”
“嗬……”李季唇含讥诮:“这是军中主帐,审问细作最是合宜。中郎何故非要将人带走?”
聂赢沉声答道:“他是男子,自然回我男军盘诘更便。何况,他非细作。”
李季听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由眉头微皱,心中起了疑惑:这聂赢知晓紫胤派来通联消息的人被我抓住,怎生是这般反应?不仅直承与细作相识,还堂而皇之地要把人带走。他为人处事一向谨慎,今夜怎么嚣张若此?
叶恒方才疼晕了过去,将将醒转,惊见聂赢立于帐中。听了几句两人对话,见李季陷于沉思,知道她是起了疑心,立刻惊呼一声:“聂,聂将军?”
“啊?”聂赢听此称呼,也是一惊,顾不得李季就在面前,抢步上前一看。“怎么是你?”
叶恒故意瑟缩着欲言又止:“聂将军,我……我……”又看看李季,似乎怕得要死:“李,李将军……”
李季冷眼旁观,并未说话。
聂赢凤目大张,直视叶恒。忽然退后两步,拂袖就走,将出帐门,便听李季在身后笑道:“聂中郎既来向本将要人,何必就走?”
聂赢也不转身,直接答道:“我认错了人。打扰将军,这就告辞。”
叶恒暗叫不好,忙就泣道:“聂将军,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聂赢脚步一下顿住。
李季慢慢踱了两步,轻轻叹道:“若非亲眼所见,我还不信。我大龙堂堂中郎将,居然熟识紫胤英亲王后院的一个无名色宠。”
聂赢闻言蹙起眉峰。大蛮在他身后指着叶恒,大是惊诧:“他?他可不是什么无名的色宠,而是紫云瞳的一名暗卫。前夜曾随他主子赴聚秀亭之约。”
“暗卫?”李季不惊反笑:“胤国的暗卫可是大大有名,人人武功高强,个个内力深厚。本将虽没什么大本事,他功夫怎样,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若把一个没有内力的男子任意指为胤国暗卫,未免太荒唐了些吧?”
“将军有所不知。”聂赢只得出言解释:“那天夜里这名暗卫吸入了我的闭云香,所以内力被禁。我的亲随吃了紫云瞳的固玉丹,现在也和他一样。”
“哈哈……”李季扬头大笑:“别的神药我不懂,闭云香的方子倒是熟悉得很。药效至多十八个时辰,你说他前夜中毒,到现在已经过了多少时候了,怎地还不能运功?”
聂赢垂眼不答。大蛮却又忍不住说道:“紫胤给暗卫吃漪澜草,都是些邪门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改变了闭云香的药效啊?”此事他听小夭说过,现在拿出来却是大不合时宜,反倒提醒了李季。
聂赢不及制止,便听李季笑道:“闭云香遇漪澜草,会生剧毒。照这位小兄弟所说,他该立时毙命才对,怎么现在还活蹦乱跳,深更半夜跑到我军中折腾。”
大蛮一窒,回不上话来。看聂赢眉头深锁,面色愠怒,赶紧低头退步,再不敢言语。
叶恒听了一会儿,见几人都不说话了,便似提醒一般,长长抽泣了一声。
李季回过神来,又问聂赢:“此人一路喊着要见聂中郎,不知何故?”
聂赢眸光一闪,听李季又对叶恒说道:“聂中郎现就在此,你想和他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我……我……”叶恒垂下眼睛,似乎心虚地根本不敢再看聂赢。
聂赢冷冷盯他半晌,转头对李季一抱拳:“此人来意,聂某已知。想必是受紫云瞳指派,于将军面前离间聂某。聂某对大龙之心,天日可表!亦为大司马和将军素所深知。至于他会说出什么,想将军刚正明觉,必能分析真假,不至受人蛊惑。聂某又何必听,何必辩!安心回营,静待尊命就是。”
叶恒暗吸一口凉气:好个聂赢!心思一转,将饮泣瞬间改作了哀哭,向李季求道:“便是如此……英王见龙军围城,命我来打探消息……此事实与聂将军无干……”
这小东西,见着聂赢怕成这样,当着我面就敢改口。李季心中冷笑:看来自己忒是心软,方才对他虐罚的太轻,以致他都没长出记性。
聂赢一眼扫过叶恒,眸中已染了怒意。
“中郎放心。”李季忽忽一笑:“这小子想说甚么,我没耐烦听,便是听了,也是一个字都不会信。只是看他这模样身段着实不错,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就享用一番。等玩够了,再把他送去红帐,犒赏军士们。中郎若不放心,等会儿可以亲自去红帐观看。他若真是紫胤的暗卫,想必能多禁些时候。姐妹们都会满意。”一边说,一边又拿起那簪子,在叶恒乳首上狠狠刮了一下。
叶恒疼得全身都想挛缩起来,又被绳索捆得不能动,痛苦得低嚎了两声。
聂赢听李季要如此处置叶恒,心中虽恨,眉峰却是一蹙,眸中亦添了不忍之色。大蛮更是惊呼出声,频频望来。
李季却一直注意着他主仆的表情,见状心中一阵冷笑。“中郎若无它事,就请出去吧,莫搅了本将的兴致。”
聂赢见她已开始宽衣,双拳微攥,又松了开来,转头对大蛮说道:“咱们走。”
方至帐门,耳边传来叶恒哀哀哭声:“将军,您不是答应天亮就带我去见大司马么?我不想作军奴。将军您饶了我吧!”
聂赢右手刹时停在了帐帘上,又听李季狠笑道:“还敢去见大司马?你这小妖精一会儿说人话,一会儿说鬼话,见了大司马,她不得活剥了你的皮!”
“我不敢了……”叶恒哭道:“我一定据实禀报:聂中郎早与英亲王有私情……”
石破天惊!
饶是聂赢一向遇事冷静,也被惊得完全呆住。他猛然转身,狠狠盯住叶恒,脸色阵阵发青。
“你敢污蔑少爷?”大蛮早跳起脚,抽出肋下宝剑,“嗷”得一声就向叶恒劈来。“我叫你浑说……”
叶恒见他盛怒之下,果然仗剑来杀自己,不觉心头一松,闭紧双眼,微挺胸膛,直向那剑锋迎去。
王主,来世再见吧!
忽觉胸口一凉,那剑尖划破肌肤,却停下不进。叶恒睁眼一看,却是李季一手拖住大蛮的手肘,一手拉住剑柄,正眼锋凌厉地看过来:“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叶恒似被吓得全身哆嗦,盯着那矗在胸膛上的剑尖,又看李季的眼色,很是艰难地说道:“不止英王,还有谢晴瑶……”
大蛮哇哇直叫,狠命地探剑向前,却被李季拉得死紧,再难进一步。
正在僵持不下,忽听聂赢沉声说道:“大蛮,住手!”
大蛮呼呼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叶恒,终于还是一跺脚,收剑入鞘。向着聂赢大喊:“少爷,不能心软!”
聂赢向叶恒望去,他眸中似乎刚闪过一缕失望,见自己看他,便又紧紧闭上了双眼。
聂赢暗道:此人真非善类,不愿受辱,便激我杀他,更给我安上了一个怕私通紫胤之事泄露、意欲杀人灭口的罪名,只怕李季更要信他所言。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我若再听之任之,只怕之前种种举措均要付之东流。玄诚荫再也不会放我出九龙城,聂家,亦再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