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她,她写了什么?”
  寒冬和叶秋不胜唏嘘之际,确实念过一些,此时小北费力回想,断断续续说道:“什么‘曾于幼时结缘,后奉上命成婚,奈何……奈何,两心不同,难归一意……’还有,还有…….”
  “两心不同?”从奕听一句,脸色白一层,明明心如绞痛,痛的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怎么不同?是我和她不同,还是她和我不同?我念幼时结缘,她却是奉上命成婚……所以难归一意?”
  “侧君,侧君?”小北见从奕怔怔呆呆,踉踉跄跄的往门外走。“你往哪里去?”
  “母亲在哪里?我要看一看她写的什么,亲眼看一看…….”
  愤怒,哀伤,不信,不甘,交织在从奕脑中,让他只觉整个人都快要崩裂了,只盼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您和我们回去吧?”小北紧追着从奕,想要拉住他:“有什么话和王主当面讲清楚。”
  “她怎么不来和我当面讲清楚?”从奕猛地甩开小北:“她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我讲清楚的?我也不是,也不是非要…….”
  “侧君?!”
  “少爷?!”小唐从小东膝弯底下钻出了头,正看见从奕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地不知要往哪里走:“少爷你回来!”
  “别跟着我。”从奕又被小北拦了一下,勃然大怒:“你,你们……”他转过头,指着一屋子的小侍们狠狠说道:“谁也别管我。我的事,我的命…….别人管不着,老天也不许管!”
  一时众人都吓懵了,谁也没见过从奕这副戾色。
  “少爷?”小唐害怕了,哆哆嗦嗦着叫靠门的小侍:“你们赶紧给侯主报信啊,快,快。”
  “小北,把人拦住。”小东把小唐往屁股下一压,不许他乱动:“侧君哥哥找你们侯主评理去了,你们又想跟去抹黑王主姐姐?告诉你,没门。”
  “你给我滚开。”小唐拼命挣扎着:“少爷要是出了事,我和你们没完。”
  小北也想到了这一层,刚要跟上去,不妨一个茶杯盖迎面砸来,正中额角,血珠儿滴哩滴嗒的就落了下来。
  “哎呦。”
  一个小侍好容易打开小西,晕着头往外撞,正撞在小北身上,两人都摔了个四仰八叉,立时滚打在了一起。
  “先让侧君哥哥问问从贵金那个老顽固,凭什么把人家好好的妻夫拆散了?”小东一拳打在小唐下巴上:“咱们把这几个小讨厌鬼打服了再过去,省得他们又添乱。”
  ……
  前面一套禅院里,从贵金远远打发走了侍卫们,自己同萧忘情在窗下闲话。因见她念起往事意兴阑珊,不禁又再劝道:“何必为那样一个男人生气着急呢?还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连阿满(指邢氏)都说,不值得。”
  “是不值得,可……”萧忘情凄然一笑:“可我管不住自己。”
  “以前你是多潇洒的一个人?”从贵金也不知说什么好,干脆言道:“我看还是把名字改回去吧?忘情又忘不掉,还不如不情。”
  萧忘情叹道:“有时候,我也怀念那些叫不情的日子。”
  从贵金看着她,心中也颇伤感:“园子还建着吗?”
  萧忘情摇头:“早荒了。”
  “酒还酿么?”
  萧忘情也摇头:“什么酒不能喝醉?要自己费那个功夫呢。”
  “琴棋书画都不玩儿了?花鸟鱼虫也都不养了?”从贵金皱眉问道:“那你平日里干什么啊?”
  “一个人天南海北的,这儿走走,那儿看看。”
  从贵金连连叹息:“都是叫情不情的闹的。要不,你改回襄尧吧?母亲当初为把你要回来继承爵位,和萧家打了多少口水仗啊。现在你过成这样,让母亲知道了,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安生。”
  萧忘情淡淡言道:“案牍劳形的日子,我过不来。”
  “是没什么意思!劳形就罢了,还劳神,动辄在御前挨申饬。”从贵金想起那些糟心事就想骂人:“先帝选的好皇女,估计她到最后也悔了。阿满说你比我聪明,早早就撇了这些。”
  “你也可以撇啊?”
  “想撇,撇不成。”从贵金叹道:“一大家子人,我总得拉扯吧?大姐早亡,留下几个伢子,出嫁了还能让妻家供着,不就是因为有我这寿宁侯撑腰?要都像你,撂挑子当甩手掌柜,男男女女全喝西北风去了。”
  萧忘情垂下眼眸,过了片刻说道:“阿金,幸亏从家有你。”
  从贵金吐出一口浊气:“阿姐,回来吧,你鬓上也生白头发了,还要在外飘多久?”
  “易扬给我捎信,让回晴雨山庄养老,我也没应。”萧忘情两手枕头,往背椅上一靠:“其实在外十多年,也非全无所得。比起从前,马骑的好了,功夫我也学了两手。”
  “不叫小奕学,你学!”从贵金扭脸一嘿。
  “小奕有没有不痛快?我看三郎他们都会一点儿。”
  “何止有过?现在看见他三哥骑马,还暗里不痛快呢。”从贵金摇头苦笑:“阿满同他说:你自小身子弱,多不容易才养的好些了?万一骑马弄剑的有甚意外,爹娘受不住。”
  萧忘情沉默了一阵,轻声叹息:“阿金啊,你有福气,娶了个贤惠的好夫郎。”
  “是啊。”从贵金无限感慨,喝了一口茶,才又说道:“小奕不是我们亲生骨肉这件事,我本来打算一辈子瞒着阿满,怕他知道了…….想不开。可谁料到,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明说。”
  从奕正绕回廊而来,未近窗前,先闻私语,听见的恰是这一句……
  烈风酷雪频相激,雷霆霹雳随又至。高楼万丈失足落,波涛千里无木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改了77章,把上京疑案挪到眸眸从芦城回来再知道,感觉比较合理。
  之前从贵金逼写和离书,应该是她妻夫所为,不应该是萧忘情主导,这部分我回头会修改。目前时间紧,争取先写完上部。有些细节要改动的地方,暂且拖后,给大家阅读上带来不便,恳请原谅。
 
 
第863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不是?不是什么……
  从奕心中一片荒茫,就呆愣愣站在那里,觉得呼吸都窒住了。
  屋中两人并无所觉,依旧喝茶闲话。
  “他怎么看出来的?”萧忘情低声问道。
  “我们那个儿子肘窝里有颗带毛小痣,小奕没有,腰背下却存一片靛青。说是各人投胎时,阎罗王盖印有别,盖的地方也不一样。”从贵金品了口茶:“男人家心细,看在眼里,都记在心上。我就全不知道。”
  “那他为何不说破呢?”
  “许是……小奕太招人爱了吧。”从贵金陷入了回忆之中:“才六个月大,头次见生人,竟不害怕,张着两只小手就抱阿满的脖子,一整宿腻在他怀里不愿出来,好像找着了亲爹一般。那场景,看的我都鼻酸,更不要提阿满,把眼泪都淌成了河……
  孩子抱出去时全身发黄奄奄一息,再等抱回来后小脸柔润玉雪可爱,分量也长了,笑声也大了,会撒娇要你抱他,亲他,哄着他玩儿了。娇儿重倚怀,明珠还掌上,你说谁不喜欢?谁能放手?”
  不闻萧忘情声息,久久听得一叹,似含无限感概。
  “再长大些就更让人离不得了,容貌又秀丽,性子又乖顺,聪明灵透,才情不凡。”从贵金继续说道:“画一朵花儿,蜂虫飞上去采蜜;弹一支曲子,黄鹂跟着唱歌;写字作诗,人人夸奖,九岁还不到下棋就能赢过我……唉,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会即精,阿满拿他当眼珠子一样的疼。只一样,吃不得山楂、黄果、海虾。”
  “便是从这上面猜到了吧?”
  “有一次发作的凶,起了全身疹子,把阿满吓坏了。”从贵金叹了口气:“就此也生了疑惑,来问我。我这才告诉他:我们那个儿子福薄,没等见着落医仙的面儿就咽气了,不是人家不尽力……他哭的什么似的,反反复复就一句:当初要当寿宁侯主君,结果把儿子赔进去了。人作孽,就得还,老天都看着呢。”
  “这怎么就是作孽了?”萧忘情止住了从贵金下面的话:“姻缘凭天定,爵禄也是一样。”
  邢氏,闺名阿满,被寿宁侯聘为世女婿。有一日往舅家拜寿,与从贵金无意中相逢,以为这就是自己要嫁之人,见她仪表堂堂,风采翩翩,芳心喜惬,款曲暗通。谁知,贵金并不是预备袭爵的从家女儿,其姐,寄养在萧家的襄尧才是。最令尴尬的是,襄尧与阿满自幼就认识,萧家与邢家还曾为两人议过亲……一番混乱,几多牵缠。最后,襄尧成全了妹妹,放弃了寿宁侯爵位和如花美眷,仍以萧氏为姓。却也在那之后,遇上了自己真正爱恋的人…….
  “这债,不知要还到什么时候?已经还了一个儿子,这个还是命运多舛。”
  “不说那些了。”沉默良久,萧忘情从旧事里拉回了神思,轻轻把窗推开,往外探头看看:“天又放晴了,咱们还是早些登程吧。”
  窗外流光冶照,草木葱茏,回廊上空无一人,却洒落着一地桃花干瓣。
  从奕一跌一晃的往前走着,腿是软的,眼是直的,心是空的,却不敢停下来,好像一停下来,自己就会被冷风吹走,吹到一个荒芜的孤岛上,谁也见不着,谁也不知道。
  他慌慌张张的往身后看,怎么连影子也没有了?都说形影相吊,难道我没了家,没了妻主,没了爹娘,你就也无情的抛弃了我?
  怎么一转眼间,他就两手空空了。从奕举手到自己眼前,颤颤巍巍,抖抖索索,最后压在了眼皮上:那些曾有的荣光、曾经的幸福、曾存的希冀,像流沙一样,淅淅沥沥的从指头缝里溜走了,溜走了,一粒也没有剩下。
  刚还怒喊着:谁也不要管我,不要管我的人生,不要管我的命。这一会儿才明白,没人管才是世间更可怕的事!
  他忽然就怕了。
  他忽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掉头逃窜,慌不择路。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母亲的禅院,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窗外,为什么要听见那些话。
  他捂着眼睛的手又蒙上了耳朵:不要听,不要听,她们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爹娘的孩子,我就是寿宁侯府的五少爷,我就是英王的侧君,就是眸眸的小白鸽。
  “这位施主,请止步。”两个小和尚拦住了从奕的去路。
  从奕没听见声,也没看见人,仍是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施主?”
  “我要找她去,我要跟她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从奕扒开挡住自己的手臂,开始低泣,开始轻呼:“眸眸,眸眸你来,你快来啊。”
  “施主怎么了?”小和尚一边念佛号,一边张着手不敢放:“英王和凌霄宫主在那边休息,请您静声,不要搅扰了王驾。”
  “谁?”从奕忽然停下了挣扎冲挤:“你说谁,和谁?”
  另一个小和尚瞪了随便说话的同伴一眼,轻轻把从奕推转了个圈:“施主,您是在这边休息的,请回去吧。”
  “不,不对……”从奕呆了一呆,喃喃自语,往前晃荡了两步,突又回身冲了过来:“我要见她,我要见英王。”
  “施主?”小和尚吓了一大跳:“你是魔怔了不成?”
  另一个忙就喝止:“胡说什么呢?十万灵光菩萨佑护着,哪来的魔障?”
  眸眸,你是不是知道了?知道我不是从家的儿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凤后?殿选时,他说我没资格参加侍子大挑……因为我是个捡来的野孩子?凤后知道了,圣上一定也知道了,所以,她判我同眸眸和离,因为一个野孩子根本配不上英王……
  眸眸,你屈服了圣意是不是?还是…….你也嫌弃我了?从奕脑子里混乱起来,一幕幕的往事就好像一块块的碎片,再也拼不成一副完整的图画。忽然间,有一个声音如闷雷般在耳边炸响:
  少爷的胎是英王打掉的!
  为什么要打掉?她不肯说,始终不肯明说…….可等我回了娘家,她就立刻签了和离书……
  “啊!”从奕两眼成了血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小和尚都被吓呆了,等那嚎叫停下,才想起捂上耳朵后退,没退几步,撞上后面疾跑来的师傅。
  “怎么回事,谁在叫?”
  “他,他他他……好像疯了?”
  “他要见英王,我们拦着,他就这样叫。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小和尚的师傅连忙上前,看从奕那神情脸色,明显是个病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搭话,想了想才道:“您要面见英王?不巧的很。王驾刚刚离开敝寺。”
  离开了啊……从奕好像看见云瞳把美丽的凌霄宫主扶上了马车,听见了他们的欢声笑语,嘤嘤情话。
  不敢见我?不愿见我?一辈子不再见了?好,好,眸眸你好…………
  一颗珠泪挂在眼角,被抖着的手指抹去了,转眼间,却变了颜色,成了漾出唇瓣的一缕赤血。
  “施主?”小和尚师徒大叫起来,眼瞅着面前痴痴愣愣的郎君把两眼一阖,向后栽去。
  “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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