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笑了,“张哥放心,我既然推荐,肯定不会让你难做,他已经装了假肢,现在行动有点影响,不过相信很快就能活动自如的。”
张明岳想了想,没立即答应,“这事儿还是我爸说了算,要不让你战友过来,两个人见面聊聊再做决定。”
“行,”赵坤当即站起来,戴上帽子,“我这就去接他过来。”
赵坤雷厉风行,不过一个多钟头,就把他的战友接了过来。
他这位战友叫周治,看上去二十五六,走起路来有些跛脚,摇摇晃晃的,可坐下来,腰板挺得直,肩膀板正,一看就是部队出品。
苗文清刻意忽略了周治的腿,跟他聊了很久,主要围绕专业问题,他觉得周治这方面还行,有一定的基础,适应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苗文清又问了周治本人和家人的态度问题,诊所毕竟是私人的,跟国家企业里正式工作不一样,让他放弃正式工来诊所工作,本人能不能承受这个落差,家人能不能接受,这是很关键的。
“苗医生,都不是问题。”周治说:“我是家里的老幺,上面哥哥姐姐都结婚生子了,爸妈也都有工作,所以我可以任性一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会支持我的。”
这时候正好赵坤不放心进来探视,也跟着解释,“苗伯父,他家里不会成为问题的,我可以打包票。”
苗文清笑着说:“那就行,周治很沉稳,专业还行,如果不是腿伤,在我这里就屈才了。”
“这么说伯父您同意了。”赵坤露出个笑脸。
苗文清点点头,“当然,我欢迎之至呀。”
周治努力站直了,敬礼,“苗医生,我会全力以赴的。”
就这样,周治就作为诊所的新成员加入进来,诊所正式营业。
有之前的看诊基础,苗文清医术也很好,西医可以,中医也不错,加上周治认学配合得好,诊所里检查设备也比较齐全,慢慢地慕名而来的病人越来越多,有时候老爷子或钱明菲都要过去搭把手。
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照顾呢,本来以他们的年龄送到幼儿园都行,钱明菲不放心,一直坚持自己带,两头忙碌,没过多长时间身体就受不了,老爷子也觉得腰酸背疼,有些劳累,可两个人一直挺着,啥也没说。
苗文清本身也累,他属于累并快乐着,每天恨不得睁眼就置身在诊所里,就忽略了老爷子和钱明菲脸上的疲态。
就这事,张明岳和苗群群上学开始还没发现,直到有一天张明岳半晌有事回家才知道。
当时钱明菲正洗衣服,边洗边捶腰,脸色也不好,他还以为钱明菲生病了,忙过去问,才了解到实情,他们都跟着忙活半拉月了。
张明岳转天接了苗群群回家,特地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严厉批评了家里三个长辈,挣钱不要命,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钱明菲缩在椅子上,脸上还带着委屈,“那不是想着搭把手的事情嘛,哪想那么多。”
“要我说,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来这么一下承受不住,以前这些搁我身上就不是事,现在我这老腰哟,还真有点挺不直了。”老爷子吸了口烟,还咧咧嘴。
苗群群听这话噎了口唾沫,“让我怎么说你们,都不是年轻人了,还当自己二三十岁的身体去拼,时间长了,累出个好歹怎么办?开诊所是找个事做,不是找罪受,要这样,诊所关门得了。”
“别呀,”三个长辈异口同声。
张明岳很无语,三个人还挺有事业心,“那就再招个人,要不诊所加人,要不家里找个保姆之类的。”
钱明菲一听,第一个发表意见,“诊所加人,找个保姆不成样子,让人伺候,那不成地主老财了吗?”
张明岳好笑地说:“一个保姆,咱家还做不成地主老财,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想陌生人进家来,那就这么决定,诊所再招个人。”
“那我一会儿就写个招人告示,明天一早贴到门口去。”苗文清还真怕自家姑娘发飙。
张明岳摇摇头,“先不用,我想去找找赵坤,看他还有没有能介绍的,也不强要求懂医,这样不用担心来人的背景和秉性,也能跟爸和周治处得好。”
“这个好,这个好。”老爷子烟也不抽了,捏下来放了一半的烟丝,“咱现在就去找他。”
张明岳也想尽快解决,顺着老爷子的意思,出了门去找赵坤。
赵坤知道张明岳的来意后,哈哈大笑,“张哥,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喜欢。”
“别来这个,我有你嫂子喜欢就够了,你个大小伙子喜欢我,太过了,太过了。”张明岳作势万分嫌弃,连连摆手,“你这里有合适的人吗?”
赵坤抻抻上衣,端正身体,敬了个礼。
“啥意思?”张明岳问。
赵坤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这样,部队里也在想方设法安置转业军人,现在工作岗位本来就紧张,知青大批返程又加剧了安置的难度,全须全尾的还好,有残疾的有时候就是硬塞进去的,就这样还有不少没安排上。张哥,说实话,我希望咱诊所还能接受像周治这样的人。”
“像周治这样的?好呀,学过医手也麻利,腿上还不太看出来。”张明岳想要是周治这样的,完全可以接受。
赵坤半张着嘴,讪讪一笑,“张哥,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老爷子现在才明白意思,赵坤是希望诊所帮忙再安置一个残疾军人,也不是不行的,“这人只要是能干体力活就行,打个下手,帮帮忙。”
张明岳扯扯老爷子的袖子,老爷子甩开他,“咱有机会,就帮帮这些人,都不容易。”
张明岳知道老爷子军人情结时刻放不下,他也不是不接受,就是,“能干体力活,行动自如,这是最低的要求,不能再往下放了。”
“这个没问题,我马上找人来,苗叔还要过过目,明天我让他们到诊所报道去。”赵坤兴奋地说。
张明岳当即拉住他,“等等,他们?几个人呀?我们就能接收一个人,你找个合适的去就行,那么多人去怪不合适的。”
赵坤抚开他的手,“多去几个,总有更对脾气的,比我选一个最后闹不愉快强,这个我还是能做主的。”
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第二天,诊所里呼啦啦来了七八个或断手或拐脚的大汉,还有一个半张脸上都是伤疤,把里面的病人都吓得不轻,还以为有人找事来呢,还好苗文清和周治及时解释安抚众人,要不还真有人吓跑了。
苗文清抿抿嘴,深吸一口气,带着他们去了侧边的屋子,看着来人除了伤脸的其他人条件都差不多,要想抉择留下谁也是挺困难的,“各位,没想到来这么多人,实际上我这诊所就招一个人,活呢也简单,要不,您几位商量商量,谁留下?”
“你不选吗?”其中一位军人问。
苗文清尴尬一笑,“我看各位体格都不相上下,谁来都一样,还是各位自行商量一下,免得伤了和气。”说完,离开屋子,给他们留下商量的空间。
他刚出来,周治就迎上来,“苗医生,怎么来这么多战友,不是招一个人吗?”
苗文清带上听诊器,准备接着看病,“是招一个,他们还说让我选呢,我哪好意思,都是为国为民落下的伤痕,我怎么能还挑三拣四的,让他们自己决定。”
周治看着苗文清的背影,舒心一笑。
屋里的人没有停留太久,不过一刻钟就决定出谁留下,其他人打个招呼就走了。
苗文清看着留下来的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是那个脸上有伤痕的军人,问了名字,原来叫单新勇。
苗文清跟单新勇谈了诊所的工作内容和薪资待遇,让他回去明天再过来正式上班。
单新勇咧嘴一笑,“苗医生,我现在就能工作,不用等明天。”
苗文清心脏猛地跳了几下,什么也没说,示意单新勇干活,自己捂住胸口干别的去了。
晚上,等诊所关门,一家人吃饭,苗文清端着碗,食之无味,又放下。
“饭不合口味吗?要不我再炒个菜去。”钱明菲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苗文清摆手,“不用,不用,我想事情呢,我就是想那个单新勇。”
老爷子夹口菜,“我看那小伙子不错,这就可以了。”
苗文清苦笑一声,“他是挺勤快的,也听话,可就是有一个缺点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啥缺点?”老爷子眼睛睁大,想听个四五六。
苗文清咧嘴一笑,“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太吓人,猛一看见,吓得我心砰砰跳,咱这里是诊所,谁知道来的是什么病人,这要遇见心脏不好的,还不得吓个好歹。”
“那就告诉他不让他笑不就好了。”老爷子不认为这是个事。
苗文清小口喝粥,“这可不好控制。”
“那也不能赶人家走呀,这样,明个我跟他说说,让他尽量忍住了,要是真憋不住,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笑,原则上不能吓着病人。”老爷子一锤定音,就这么做了。
第174章 启航
转天, 老爷子还真找单新勇说了让他躲着点笑的事情。
单新勇听了, 耷拉个脑袋,眼里因为昨天工作添上的色彩又黯淡下来,心情低落, “我知道自己笑起来挺吓人的, 上个工作就是因为吓着人才被劝退的。””
老爷子照着他脑袋削了一下,“抬头、挺胸、立正、稍息, 很好, 二十郎当岁就该这样, 耷拉个脑袋算怎么回事。你这伤疤怎么来的,保家卫国来的, 又不是做了坏事。我跟你说这个, 不是看不起你,你新来的不知道,老汉我也是部队出来的, 见过样子比你还恐怖的人多了去了,我是不怕的,可老百姓见识得少, 冷不丁来一下, 吓坏了可了不得,咱这里是诊所, 来的都是病人,本来就难受,再被吓到, 更不合适。听老汉我的,你把这工作当任务来完成,就是这任务特殊点,是不是这个道理?”
单新勇高声喊,“是。”
老爷子拍拍他肩膀,“好好干,想笑到院子里来,别拘谨。”
一遍就过,老爷子去找苗文清,“文清,我跟那小伙子说好了,人前不笑,想笑后院笑去。”
“岳叔,这样能行吗?”苗文清还是心存疑虑。
老爷子挺有信心,“没问题,我跟他说,把工作当任务完成,你可不要小瞧他们,完任务保持纪律是基本要求。”
苗文清最后认可了老爷子的话,暗中溜溜观察单新勇好几天,发现这孩子脸色淡然,从来不笑,要求干的事情完成得很好,有病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病人过来,都会刻意侧着脸,要不低着头,尽量把受伤的脸藏起来,
可越是这样,苗文清觉得越是压抑,心里有些不落忍。
到了周末,苗文清睡觉前特意找了一趟苗群群,“闺女,你整天捣鼓那些面霜,有成绩吗?”
苗群群放下手里的书,“当然有,现在很多同学找我买,给自己买,给家人买的都有,有人一次还买好几盒呢,告诉您个秘密,我上个月的收入比您诊所的收入还高。”
苗文清哑然失笑,“怪不得,每次回来都张罗,还特地定做瓶子,原来收入不菲,这点倒把爸比下去了。”
“我跟您是不能比的,您有时候还赊药抹零呢,我就是一口价,谁出钱卖给谁。”苗群群看看苗文清的脸色,“爸,是不是诊所需要钱周转呀,我这里有钱,我拿给您。”
“不是,不是,”苗文清摁住起身的苗群群,“爸是想问你,有没有去伤疤的面霜?”
“去伤疤?哦……”苗群群顿时明白了,“您是为了那个新来的小单子。”
苗文清照着苗群群脑门轻轻弹了一下,“什么小单子,人家叫单新勇,是个好孩子,你说不让人家笑我心里总是怪怪的,总觉得对不起他,可惜我没专研过这方面,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他那不是积年老伤疤,理论上可以缓和不少,你要是有去伤疤的面霜给他做点,听说就因为这伤疤,说了几个对象都没成。”
“哟,爸,您还真是个有人情味的老板,连人家的终身大事都操心。”苗群群捂嘴偷偷笑。
“说的好像我不近人情一样。”苗文清还不乐意呢。
苗群群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半厘米的距离,“反正以前是有那么一丢丢的。”
“行了,说单新勇呢,你倒编排起自己老子了。”苗文清给了苗群群一个斜眼。
苗群群停住笑,小鸡点头般,“是是是,是我不对,不该取笑父亲大人您,我这里确实有祛伤疤的配方,不过不是面霜,是药膏,说好了,我之前可没做过,具体效果怎么样我可不能保证,只能尽量试试。”
“行,你试试,最差也不过现在这样。”苗文清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背着手回了东厢。
张明岳洗漱回来,正好看见苗文清的背影,进屋问苗群群,“爸找你做什么?”
苗群群扣上书,喟叹一声,“找我做祛伤疤的药膏,给那个单新勇用。”
张明岳换上睡衣,歪坐在床头,“做呗,趁着有真人,正好验证一下效果。”
“这可是里面最难的配方之一,我还真有点信心不足。”苗群群双手托着脑袋,回想配方里的内容。
张明岳垂下眼睑,一脸贼笑,朝苗群群招招手,“过来。”
苗群群以为张明岳要教她绝招,喜滋滋走到他跟前。
张明岳右手一搂,把她压到身底下,“一会儿我给你动力,绝对马到成功。”
苗群群开始还有点懵,等明白张明岳的意图,拳头捶上他的胸膛,“你个坏人,我还以为你有妙招呢。”
“这招还不妙?”张明岳握住她的拳头,“我把所有精力都给你,有加成,绝对的。”
“哼,讨厌。”苗群群嗔怪一声,眸光流转,嘴角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