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凌音奄奄一息的样子,凌初的心疼得难受,哑着声说:“对不起,哥哥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
凌音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我不该贪玩……我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小子,告诉凌致远,他的罪孽今天全都报应到了他女儿的身上。”
曹平大笑,笑声渗人:“而你是幸运的。”
说完,他往凌音的心脏深处猛地捅上一刀。
拔出,又一刀。
再一刀。
“砰砰砰——”周战破门而入,枪弹直打入曹平的后脑。
倪军吓得跪在地上举手求饶。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刀刃如此锋利,曹平的动作是那么快狠绝。
因为他知道,再晚一些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从第二次曹平进入屋子摘下面具的那刻开始,他就想好了不留活口。
凌初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一下又一下的刺入凌音的胸口,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她的身体内流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鲜血浸湿了她粉『色』漂亮的小裙子。
被刺入的那一瞬间,凌音痛苦的睁大了眼睛,绝望的看向他。
嘴巴张开的动作,是她还来不及喊出口的一声“哥哥”。
“哥哥,你知道吗,我们班小花很羡慕我呢。”
“羡慕什么?”
“羡慕我有一个这么帅气的小初哥哥呀。”
他伸手想要抱住她,可是他们离得太远了,他怎么够都够不着她。
他只能看着她倒在血泊中,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却什么都来不及做。
“音音,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脚下踩空,凌初从窗户边摔了下去。
第44章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有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泡泡裙,正在开心的弹着钢琴。
他想过去叫她,
可她却又一下子不见了,他慌忙下楼寻找,
见她去花园里摘了一朵垂丝海棠。
“哎哟我的小祖宗!”钟叔赶紧护住,“这可是你妈妈最喜欢的花了。”
她做了个鬼脸又跑去厨房,偷偷吃了一块张姨做的红豆糯米糍,
『舔』『舔』黏腻的手指,
吃了一嘴像个小花猫。
“又偷吃了吧?”一不小心被张姨逮了个正着,“你哥哥啊等会儿就放学回来了。”
“所以这两块我要留给哥哥吃。”她再怎么馋嘴还是想着哥哥的。
张姨笑,
“你们兄妹俩是真的好,小初呀最疼你了。”
她一脸骄傲,『奶』声『奶』气的说:“因为是我的小初哥哥呀!”
可是,他站在她面前,她却看不见他。
“音音,我是哥哥啊。”
她听不见,
只视他为空气。
他想如往常那般抱起她,
可是一伸手却穿透了她的身体,
刹那间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模糊了他的眼。
那些血将凌音一点点淹没,
他看见她的恐慌、害怕和无助,
他多么想救她,
可是怎么都触不到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她被鲜血吞没。
“音音!”
凌初醒过来,
着急的想要下床,可是左腿绑着石膏难以走动。
张姨哭红了眼睛,“小初,你终于醒了。”
“音音呢?”
“音音她……”张姨泣不成声。
曹平举刀刺向她的画面浮现眼前,本以为那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惊险到『逼』真的梦。
可是张姨哭得那么伤心,可是脑中的画面那么清晰,都在不断的提醒他一个残忍的事实。
“音音已经死了。”傅瑀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丁点温度,“是被你害死的。”
“太太!”
“你才是杀死音音的凶手,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妹妹。”
“太太,小初活下来是奇迹啊!”钟叔护着病床上的凌初,心疼不已,“警察都说了,绑匪是反社会人格,他的目的就是要杀死这两个孩子,小初本意也是为了救音音啊,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傅瑀却已失去了理智,一声声尖锐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带音音出去?为什么又要抛下她一个人?为什么不等警察过来救你们?如果你不逃走,她又怎么会死!”
只要想起凌音身上中的那几刀,就好像是捅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傅瑀痛不欲生。
“够了,别再说了。”凌致远出声。
本来没有反应的凌初在这时看了父亲一眼,眼神古怪。
傅瑀的情绪全然失控,声嘶力竭道:“我强调过多少遍,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为什么就是不听?如果你不带音音出去,她就不会死。”
如果你不带音音出去,她就不会死。
母亲的这句话成了他今后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魔障。
是啊,他为什么要带凌音外出?明明可以狠心拒绝,为什么就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带了她出去却又保护不了她,如果他没有一个人走凌音就不会出事,如果绑匪的那一刀先刺向他就好了。
十岁的凌初两眼空洞的躺在病床上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他听不见傅瑀的歇斯底里,听不见凌致远的叹息声,听不见张姨的哭泣,听不见钟叔一声声的相劝。
他只听见了凌音的求救声,听见了凌音的哭泣,听见了凌音喊他哥哥。
听见了那把刀刺入她身体内撕裂的声音。
一定很疼啊,凌音平时连打针都能哭得哇哇『乱』叫,她是最怕疼的孩子了,可是那把刀快得连让她喊一声疼的时间都没有。
凌初痛苦的闭上眼,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所有的画面开始交织在眼前。
刚出生的凌音,刚学会说话的凌音,刚会走路的凌音,去上幼儿园的凌音,鬼灵精怪以哥哥为骄傲的凌音。
她第一声咿咿呀呀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发音奇怪的“哥哥”。
幼儿园老师问她全世界最喜欢谁?她说是小初哥哥。
可接着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幅画面,是倒在血泊中的凌音。
他的情绪忽然间变得激烈,挥手打掉了一旁的东西,眼神里面初次透『露』出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信号。
他开始变得具有攻击『性』,像一头受伤的猎豹准备撕裂靠近他的所有人。
凌初掉入了一种幻想当中,幻想自己还在保护着凌音。
所以,谁都不能靠近他半步。
最后,医生赶来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眼里的豹子在退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直到睡着。
***
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应激障碍。
当医生这么告诉凌致远时,他似乎并不能够明白这是一种什么病。
“会怎么样?”凌致远问。
“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在遭遇异乎寻常的威胁『性』或灾难『性』事件后延迟出现或长期持续的精神障碍,主要表现为反复回想创伤『性』事件,回避和麻木、警觉『性』增高。”
“是抑郁症吗?”
医生摇头,“ptsd并不是抑郁症,首先ptsd是一个诊断,抑郁症是一个症状。我这样解释吧,抑郁症是一种极端情绪带来的心境障碍,影响到了患者的生活,但不一定有特定的原因引起。而ptsd是接触于实际的或被威胁的死亡、严重的创伤、暴力或灾难。可想而知,这个孩子亲眼看着妹妹被杀,这对他是一个重大的精神打击。”
凌致远皱眉按了两下太阳『穴』,深感无力道:“他现在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校也不去,什么都不做,也不说话,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废了。”
“你们平时要多注意他的情绪变化,ptsd其中一个症状就是表现为患者的思维、记忆或梦中反复、不自主地涌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或内容,从而使得他的情绪变得激动,易激惹或暴怒,甚至变得难以入睡,所以在『药』物治疗外,也要进行心理疏导。”
在这之后,医生又说了一大堆的专业词汇,凌致远没有心思再去知道什么叫做ptsd,他内心痛苦极了。
傅瑀宠爱凌音,而他疼爱凌初。
他望子成龙,把毕生的希望都寄予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是凌氏唯一的继承人。
却因为这场绑架案,夺走了他的两个孩子。
凌致远又想起那日在病房,凌初看他一眼,那眼神古怪又带着探究的意味,瞳孔还染上莫名的恨意。
这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凌致远几次三番想和凌初好好谈谈,可他总是置若罔闻。
从前,凌初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而今,再不是。
只因为曹平的最后一句:“告诉凌致远,他的罪孽今天全都报应到了他女儿的身上。”
凌初开始怀疑这不是一起单纯的绑架案。
***
这之后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前开朗的『性』格现在变得异常孤僻。
他成天闷在房里,什么都不做,只是靠在窗户边盯着天空看。
那里有什么?
张姨几次都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了望,什么都没有。
他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笑的人,有时候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只是在夜里,他愈发难以入睡,一闭上眼就涌现出那一幕来,他连做的梦都是在滴着凌音的鲜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凌初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糟糕,但是他依旧拒绝吃『药』和心理治疗,甚至拒绝踏出房门。
傅瑀沉浸在失去凌音的悲痛中,生下凌初时医生就说她的身子已不适合再孕,可后来当她又怀上凌音时,为了保胎足足在床上躺了100多天,挨了两百多针,千辛万苦才把这个孩子带到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