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在教舅母骑马。”苏棠伸手指过去,笑意盈盈的。
“走吧,过去瞧瞧。”霍令俨扶着妻子走过去。
程氏看到外甥女来了,翻身跳了下来说:“棠儿要不要试试?让伯爷教你。”
苏棠立即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她跃跃欲试,真的很想骑马。
霍令俨看了眼她脚后,才望着人说:“等你脚好了,我再教你。”
苏棠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接受了。
程氏也说:“我都忘了你脚伤的事儿了,虽然无大碍,但毕竟是才受的伤,还是得好好养着。伯爷说得对,等你日后脚伤好了再教你不迟。”
苏棠却说:“等我脚伤好了,我自己学,不需要他教。”
这话说得就有些娇嗔故作生气的意思了,霍令俨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边,霍令俨的几个属下却起哄道:“嫂子这是生气了,大哥不哄哄,小心晚上不给床睡只能睡地上。”
有一个开头了,立即有人跟着哄道:“那嫂子怎么舍得,嫂子看起来这么温良贤惠,肯定不是那种人。”
闹他们小夫妻的,是霍令俨营里的几个部下。苏棠略扫了眼,都是些十六七的半大孩子,还稚嫩得很,甚至有些还在变声期,一开嗓子,那嗓音难听得堪比公鸭叫。
霍令俨由着他们闹了几句后,才说:“不想回去受罚挨训,你们只管继续胡闹。”
霍令俨的话,威慑力还是十足的。见他撂了狠话,几个半大孩子不敢再闹腾,只扭头跟身边的人说话。
苏棠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将来会成为霍令俨的心腹大将。跟着他一起谋大业做大事,有福同享有难共担。
能在他落魄的时候誓死跟随的,想来都是些过命的交情。
他们敢在霍令俨这样身份的人面前玩笑,也肯定是因为霍令俨平时待他们严归严,但肯定是多有照拂的。
苏棠倚在霍令俨怀里,笑着不说话。
目光一掠,却瞧见不远处角落里,枸杞正在与一个小兵说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枸杞一直低着头,然后跑开了。
苏棠眨了下眼睛,心里有猜测,却是不敢确定。
枸杞过完年,也十八岁了,在这个普遍十七八便要成亲的年代,她着实岁数不小了。
次日一早起来,吃了早饭往城里去的路上,苏棠才问枸杞:“昨儿晚上那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又怕她羞,所以故意说,“你肯定是故意的,想偷懒,便留我一个人在营帐里。”
枸杞忙道:“夫人,不是这样的……奴婢是见有爷在,所以……”
苏棠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戳她额头:“逗你玩儿呢,知道你是好心,看把你吓的。只不过,我平常都是你伺候的,你昨儿不在,我还有些不习惯……”
见枸杞立即低了头,与往常不太一样,苏棠忙说:“枸杞,我虽然习惯了你的陪伴,但是如果你遇到了好的归宿好的选择,我是一定要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的。”
“你首先得是为了自己活,然后才是为别人活。”
“夫人您说什么呢。”枸杞本来挺稳重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被苏棠说得羞红了脸,“他……他是我邻家的一个哥哥,小时候常常一起玩儿的。后来我被卖来了霍家做丫鬟,鲜少回去,而他们家也搬走了,之后没怎么见过。”
“昨儿在这里瞧见他,就……就去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所以,多说了几句话……但是绝对没有夫人您说的那个意思。”
苏棠却不这样认为,眯眼笑着道:“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呢,多年后能再遇到,也是缘分。别的不管,枸杞,若是他真的对你有意,而且你也中意他的话……太夫人那里,我去说。”
枸杞脑袋垂得更低,只手抠着裙子的下摆,没再说话。
“我舍不得夫人。”半饷,枸杞才缓缓开口,“再说,他如今是军人,是吃皇家粮的。而我……只是一个奴仆,虽然主家对我很好,可总是配不上他。”
“他长得也好,高高大大的,我容貌一般……”
说到最后,枸杞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苏棠昨儿晚上虽没瞧清楚那人长相,不过,个头的确是很高的。看着身形也很不错,男儿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程氏却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傻孩子,只要你心里有他,他心里有你,还想那些做什么?他虽是好,可你又差在哪儿了?若说自己不是自由身,你主家人好,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你在霍家呆了这些年,人情世故一应都是学得到的吧?又攒了些钱,日后回去做个小生意,岂不是好?”
枸杞不说话。
程氏又道:“再说,你瞧我模样普通,可嫁的男人却是高大俊朗的。我若是因着这个自卑,估计早过不下去了。”
枸杞这才说:“他对我……或许并无男女之情,不过就是久别重逢的兄妹情罢了。”
程氏握住她手笑:“那这就得随缘了,且走着瞧吧。他如今既知道你在哪儿,若是心里想,会来找你。”
中午吃了饭后,歇了晌,下午苏棠便去了孟家。
第52章
苏棠虽说读过不少医书, 但终究不是大夫,她理论知识可能懂得多一些,但行医治病, 她大多是不行的。所以,这回去孟家替孟四小姐复查脸伤,程氏也是跟着的。
霍太夫人怕孟家那边会为难自己孙媳妇, 所以,也陪着一道去了。
到了孟国公府后,霍太夫人照例去了孟老太太那里。而苏棠并程氏两个先去孟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后,则由孟老太太那边的丫鬟亲自请着去了孟四院儿里。
“大夫人, 四姑娘,霍伯夫人与程大夫来了。”孟老太太派来的是一个大丫鬟, 便是孟大夫人, 对这个大丫鬟也是颇为客气的。听她这样说,忙将人请了进去。
那大丫鬟关心问道:“夫人, 四姑娘今儿怎么样?可有好些了?老太太十分关心,特意差了奴婢来看一看。”
孟大夫人本来还在客气着强颜欢笑,此番听得大丫鬟这样问,立即就潸然泪下。
“一直是按着程大夫开的方子来取药敷的,每日早晚各换一次。效果的确是有些效果,可是……若是要痊愈的话, 怕是还得要几个月时间吧?瑶姐儿实在等不及了。”
孟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抹泪:“瑶姐儿素来爱美, 如今脸上烂了这么一块, 她实在是受不了。丫鬟们替她梳头, 她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发脾气。这些天下来,也不晓得发了多少回脾气了。”
“若是她一直心情不好,心里憋着气儿,怕是再要不了几日,她就要气病着了。程大夫,霍伯夫人,你们不是说有法子的吗?都这些日子过去了,到底是什么法子啊?定要救救我瑶姐儿。”
程氏行医多年,这种情况,她遇到过很多次了。
所以不管孟大夫人怎么哭诉,她都能够应对如流。
“夫人您莫要伤心,四小姐的伤,有治了。”程氏笑着,一脸的和善,说着话便拉着苏棠手来,“我是霍伯夫人的舅母,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又知道些内情,自然是该要一起想着法子帮着四小姐的。所以,这些日子来,我与霍伯夫人一起日夜不眠的翻找医书古籍,终是找到了方子。”
“昨儿去了城外采药,今儿一回京来,就赶忙赶着过来了,就怕耽误了时间。”
“我们今儿既然能来,自然是可以保证能够医好四小姐脸上的伤的。四小姐年轻貌美,前程无量,这样好的人,肯定会得上天保佑。夫人,也不必再耽搁时间了,不若现在便请了四小姐来,咱们着手医治吧。”
孟大夫人抽了丝帕擦着眼角,没有回应程氏,只是转身望向身侧的一个丫头道:“你去把瑶姐儿叫出来。”
又转过身子来,这才略给了些笑脸,抬手指着一旁说:“霍伯夫人,程大夫,坐吧。”
苏棠并程氏坐下来后,孟大夫人又说:“不管怎么样,你们连夜翻医书找方子、又亲自去城外采药……的确是辛苦了。若是瑶姐儿能在皇子大选前治好脸上的伤,只要不耽误她一辈子,我必定亲自登门感谢。”
苏棠道:“夫人您言重了,您要是这样说,我真是要羞得无地自容了。我是真的没有要害四姑娘的心,不管您信不信,我都是没有的。但既然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我自然不会置之不顾。”
“四姑娘脸若是能早日好起来,我会比夫人您还要高兴。”
孟大夫人目光有些躲闪犹疑,并不敢看着苏棠,只是低头笑着说:“那日我因为担心瑶姐儿,心中实在着急,说了些重话,还望霍伯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其实后来……我心里细细想了想,也觉得霍伯夫人说得对。若真是你有心害我瑶姐儿,一来则当日在法华寺不会救我瑶儿,二来,也真的不至于在你自己送的礼物中动手脚……”
“是我着急说错了话,霍伯夫人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这孟家到底何意,苏棠也不愿猜了。不过,此番既然孟大夫人说了这样一番话,她自然是能结缘就不结仇的。
“夫人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如今既然误会解除了,便比什么都好。”
孟大夫人笑着:“确实是这样的。”
“夫人,姑娘过来了。”正说着话,孟四便由几个丫鬟簇拥着走了出来。
她着一身浅绿色的宽大春衫,完全遮盖住她修长纤细的身形,面上罩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了如画般的眉眼。步伐轻盈规矩,步子又稳又轻,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儿。
“女儿见过母亲。”走得近了,孟四盈盈一拜,娇俏迷人。
那声音也是软软的甜甜的,叫人听了便身心愉悦。
大夫人说:“霍伯夫人与程大夫来了,替你瞧脸上的伤的。瑶姐儿,你勿要再伤心了,小心回头气坏了身子。”
孟四垂着眉眼,一时间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来,对着苏棠福了下身子:“三嫂。”起身后,又看向程氏,唤了声,“程大夫。”
程氏已经起身朝着孟四走去,凑近了细细望了望,透过面纱,隐约可以瞧见脸上的伤,她温和笑着问:“四小姐,可否摘下面纱来,让我瞧瞧?”
孟四本能有些抗拒,轻蹙了下眉心。不过,却也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嫩葱般的一双素手抬起,将罩在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她侧着身子站,半边脸对着程氏。
程氏认真看了看后,笑道:“四小姐这伤处理得很好,看着样子,的确比前几日好些了。四小姐,不必担心,我们今儿来,也是抱了一定可以治好你脸上伤的信心的。”
“你来,这边坐下,我替你清洗一遍,再抹上些别的药草。”程氏拉着孟四往一边坐下。
孟大夫人听后,立即吩咐自己的丫鬟说:“快,去打些清水来。”
“要烧开后凉掉的水。”程氏叮嘱。
那丫鬟没敢答话,只抬头看着孟大夫人,孟大夫人皱着眉心说:“程大夫吩咐的话,都没有听到吗?还不快去。”
“是,夫人。”小丫头得了吩咐,立即小跑着出去了。
程氏替孟四清洗了伤处,而后取了碾碎的火舌草敷在伤处。火舌草是红色的如形状如同牛舌一般的药草,碾碎后,渣滓跟汁液都是红色的,涂抹在脸上,孟四半边脸都是红的。
“疼吗?”程氏问。
孟四笑着摇头:“不疼。”
程氏看向孟大夫人笑道:“不疼就对了。”又说,“为着四小姐好,从今天开始,我日日上门来一趟,亲自替小姐洗伤换药,直到小姐的脸痊愈为止。”
孟大夫人忙走了过来说:“如此,便多谢程大夫了。”
程氏忙回礼:“夫人您客气了,医者仁心,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孟四只觉得抹了药汁儿的那半边脸凉丝丝的,有些舒服,不比抹之前那些药的时候让人觉得涩疼。许是心里也相信脸就要好了,孟四难得的吩咐丫鬟去拿镜子来。
举着镜子,望着里面的那张脸,孟四轻轻抬手摸了摸脸。
“真的要好了吗?”她声音又轻又柔,若是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清楚。
不过好在程氏就站在一旁,她听到了,笑着回说:“四小姐放心吧,我会日日上门来亲自换药,不会有意外的。”
孟四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展颜一笑,这才回身看向程氏:“多谢程大夫。”目光越过程氏,落在后面的苏棠身上,孟四抿了下嘴,朝着苏棠走去,脸上有些歉疚的意思,“三嫂,我不该怀疑你的。”
母女俩的态度出奇般的如出一辙,苏棠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有些假情假意。
于是,苏棠便也敷衍着笑道:“四小姐客气了,虽不是我下的药,但此事也的确与我有关。你怀疑我,合情合理。”
“我知道三嫂还在生气,我明白你的心情。不管怎样,的确是我不好。”说罢,她伸出手来,握住苏棠双手道,“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三嫂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与我生分了。”
“怎么会。”苏棠假笑得有些吃力,不过也还在配合着虚伪的笑,到底面子上功夫还是需要做的。
程氏瞧得出来气氛有些不对劲,忙说:“今儿没事了,四小姐不若好好歇着去。这几日最好都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若是吹了风,怕是对脸上的伤不好。”
这边交代完了,又转身对孟大夫人道:“夫人,那我便先告辞了。”
孟大夫人没有挽留,只吩咐了身边的大丫头亲自送苏棠与程氏两个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问起了孟四的情况来,那丫头如实说:“有程大夫在,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这么说,四丫头脸上的伤,能早些时候好了?”老太太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