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公在一边插口道:“这就是刺杀王上的凶器!”
画中匕首的柄端有一朵赤金做成的莲花,其中嵌着几粒细小的红宝石作为花¥~蕊,而刚刚从魏王心口拔下来的匕首,分明也是这个形式制,连花中红宝石的形状都完全一致!
赫连甲大声道:“什么意思,那把凶器哪里去了?”
萧衍点了点画中匕首:“赫连将军,你正看着它。”
赫连甲脸色都变了:“什么!”
“昔年我在父王身上见过的黑龙,眼珠子上可没扎着这支匕首。”萧衍吸了口气道,“屠龙者的手上是空的。当年我还觉得奇怪,特地问过父王。父王开了个玩笑说,只要黑龙活着,他纹在身上就能得到龙力加持,所以怎么能杀掉它呢?”
“可事实是,方才药公取下匕首之后,它就化作图案,也化与卷轴当中了。”萧衍微微提高音量,“依我之见,许谙或是利用了它回归原图的本性?”
此事,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消化这个消息。
云崕咳了两声,无精打采:“何妨一试?”
十几息后,就有个峣国俘虏被带上来。徐广香念动卷轴上的口诀,而后将它向着俘虏一振。
果然,卷轴就像泡进水里,上头的色泽和线条浮了起来,往俘虏身上缠绕。
再过几息,扒了他衣服细看,果然画面内容都贴在俘虏皮肤上,仿佛纹身,黑龙龙头的确位于他心口位置。
徐广香随手拔出自己长剑朝他劈去,果不其然,这一下攻击立刻被反弹回来。
还好她原本也没用甚力气,否则反而要被震伤。
这就说明,刺龙图的防御力并没有被破坏。
画中,屠龙者手上拿着匕首。
徐广香抚着这支匕首,轻轻拨动两下,奇特一幕发生了:
它居然被“拔”了出来!
一旦离开纹身,它就变成了实物,有份量、很立体,就连柄顶的红宝石都闪着明亮的光泽。
“这是一件独立的法器,被封在卷轴中而已。”云崕首先看出端倪,“不妨将画卷看成是它的鞘,平时匕首收在鞘中,只不过构图太精妙,不知情者难以发现。”
他在刺青上轻按两下:“刺龙图本身的防御力强大,许谙只凭自己的真实力量不可能突破,所以才要借助匕首。二者原本就是配套的,刺龙图不会拒绝匕首靠近。”
徐广香试了试,果然以匕首轻刺俘虏,都扎出血了,刺龙图依旧没有反应。
她再将匕首贴近屠龙者之手,果然“嗖”地一下,匕首被吸回去,重新变作了刺青上的图案。
原来,这就是行凶的方式。
“凶手知道刺龙图的秘密,还知道它变作刺青纹在父王身上。”萧衍按着自己额头,“查出这件法器的来历,查清它怎么落入父王手里,凶手的身份大概就有眉目了。”
第230章 云崕的劝战
徐广香轻哼一声:“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怎知凶手不是你?”
萧衍正色道:“父王这么多年来都将刺龙图纹在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宫人嫔妃见过,那里面说不定就有凶手。”
刺龙图的存在不是秘密,但知道它是魏王护身法器的人,必定不多。
可以查找的线索,立刻就多了一条。
接下来,众人又商议魏军的去留问题。战场打扫完毕,峣军也已经撤离,接下来王军要何去何从?
这问题其实不难得出统一的结论:
撤军回魏。
连魏王都已战死,这一次东征势必戛然而止。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将魏王遗体运回魏都,准备国葬。至于占下来的领土,估计也要吐回一大半。
后续事宜千头万绪,会议也不开久,很快就结束了。
望着众人背影消失在帐外,萧衍才移开目光,轻叹一口气。
待其他人离开,他才低声问云崕道:“你不觉得,是我动的手?”
“不是你。”云崕正在沉思,头都不抬。
“为何?”国师的话斩钉截铁又毫不犹豫,让他心下舒坦。
“太子仍是萧靖,王上薨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即位,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出于对浩黎帝国的敬意,后世国君并没有称帝,因此去世只用薨。
萧衍嘴角露出一丝无力的苦笑:“我还以为你信任我。”而不是剖析利害。
“我信任你,这还用说?”云崕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你需要站得住脚的理由,能替你迅速撇清嫌疑。”
萧衍也不得不承认,云崕的分析一下切中要害。魏王不糊涂,看出这个二儿子对王位也有野心,否则怎会最后打上感情牌,要他放弃王位之争?但也正因他有志于此,所以更不可能在这当口杀掉魏王,那是一下就推自己的竞争对手上位了。
魏王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弥留之际特地将他找来交代后事,仍对他寄予十分信任。
“你的处境堪忧,不如先解决燃眉之急?”
萧衍目光微凝。
云崕随手放了个结界,隔绝外界窥伺,这才问他:“你果真无意王位?”
萧衍默然,好一会儿才道:“我方才答应父王,不与太子争位。”
云崕嘴角微扬,道了一个“好”字就转身向外。
萧衍赶紧唤住他:“且慢!你去哪里?”
云崕好笑道:“回帐疗养。我伤得这么重,要安歇几天,二王子无事莫来扰我。”
萧衍面露苦色:“我又变回‘二王子’了么?”
“你意已定,那么以后我继续当我的国师,你做你大魏的王爷。”云崕意味深长,“走得太近,小心新君猜疑。”
萧衍耷拉下肩膀道:“好好,我承认,这就让太子即位,我不甘心,可我已经向父王立了誓。”将方才情况说了。
云崕面色不变:“大局于你不利。萧靖早被立为太子,他虽然在赤嵌森林带兵,都城里却还有三王子萧吾和郑王后,尤其萧吾得了魏王发兵前的指派,代理都城事务名正言顺。”萧靖是郑王后所生,萧吾是郑王后带大,萧吾和郑王后肯定给太子站队。
萧衍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样说来,我要的是一个出其不意。”魏王的去世让他措手不及,什么该做的布置都未完成。想夺位?群敌环伺,唯有出其不意。
“你还要一个名正言顺。”云崕淡淡道,“幸运的是,太子也需要。”
“名正言顺?”萧衍眼里有了光彩,“许谙的信件?”这是指证太子的武器之一。
“不止。”云崕垂眸,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有一样东西他特别想要,不巧如今正好落在你的手里了。”
萧衍长长叹了口气:“无论杀害父王的真凶是谁,我们都得顺着他给出的本子往下演,这可真让我不甘心。”
“意气无益于决断,你何不因势利导?”云崕咳了几声,更显疲惫,于是告辞。
这个时候,两人私聚的时间太长也容易惹人怀疑。
萧衍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坐了下来。
父王死了,大魏要变天。
魏国天家的王位争夺战即将打响。这一回,要便宜峣人了。
见他挤按太阳穴,端起手边的丹药要服,廷尉吴琛走过来低声道:“二王子。”
“怎么?”
“丹药不可乱服。”
“这是龙虎金丹。”魏王去世,大军的指挥权就落到萧衍手中,责任沉甸甸地,他现在再疲惫也绝不能倒下去蒙头大睡,正需要这味提起精力的灵药。
“这是云国师的丹药。”吴琛声音压得更低了,“凶手身份还未明朗之前,您……”他顿了一顿,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您不宜服食。”
“你是说?”萧衍笑了,“云国师会是凶手?”
吴琛赶紧摇头,往外看了几眼:“属下不敢妄下结论,但……”但云崕的嫌疑也没被排除罢?
萧衍更是清楚,方才他和云崕从凶嫌名单上剔除了好些人,但有一个人的嫌疑是始终没被洗清的。
这个人,就是云崕。
萧衍呵了一声,随意挥了挥手:“不是他。”取了桌上丹药,一口吞下,“此话,你不可再对人提起,否则我不饶你。”
吴琛只能低头,应了声“是”。
……
云崕由陆茗扶着,走出帐外没多久就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徐将军?”
徐广香从暗处走出来,微微咬唇:“国师可是伤得很重?我这里有父王亲赐的玉蟾膏,于生肌养血有奇效。”
“心领了。”云崕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但药公给我开了太多药物,我怕吃不完这许多。玉蟾膏是好东西,梅矶将军留着,日后必有大用。”
旁人伤病时都显潦倒,只有云崕在俊美外还平添两分凄艳,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徐广香叹了口气,低声说句“你注意身体”,转身要走。陆茗发现她双眼又红又肿,显然也刚刚哭过。魏王生前待这个养女极好,这位女将军自然也记得他的恩情。
不过徐广香走出几步,忽然又侧首道:“我先前在战场上见到国师的侍女了,她好似受了点伤。”
第231章 各自安好
战后,她就没再在云崕身边看到冯妙君,想来这其中有蹊跷。
云崕面色不变,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她看不透这人心事,只得继续道:“峣国的狼妖要伤她,反而被她控制着奔进了西北的山林里。”
“所以,你没有差人跟过去?”
徐广香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云崕这是在责怪她?
冯妙君只是一名小小侍女,她却是战场上把控一方的将军,怎可能抛下战事去追回一名无足轻重的侍女?
好吧,也许那个名为安安的侍女并不是无足轻重。
云崕的不满一闪而逝,快得好像只是她的错觉。这美男子甚至冲着她笑了笑,神情重又变得和煦:“我伤重难支,就先回去了。军务繁忙,今晚徐将军也要早些休息。”
徐广香只能应了一个“好”字,而后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云崕回帐,落了软帷,自行躺下。
陆茗站在外间问他:“大人伤重,需要专人伺候,不若向如妃借个侍女来?”
如妃就是魏王宠爱的妃子,这回随军而来,身边带了两个侍女。
云崕闭着眼,懒洋洋应了一声:“不用,太麻烦。”女人在他面前都太麻烦、太矫情。
安安就不麻烦了?陆茗忍不住道:“安安姑娘怕是有事才……乱军之中或有危险……”安安虽然有修为在身,但乱军之中保不准遇上什么麻烦,大人既然在意,怎不派人四下搜救?
云崕忽然冷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茗背后一寒,顿时住口。这、这好大的怨气啊。
“出去!”
简简单单两个字,陆茗却领会到其中精髓,当即脚跟向后一转,溜之大吉。
阔别数月,国师大人阴阳怪气的脾性更上一层楼了。
待帐内无人,云崕才艰难地翻了个身。他想喝酸梅汤,换在今日之前,只消吩咐一声就有个人进方寸瓶给他端出来,要冰镇得恰到好处,有桂花香气,琉璃杯外头挂满细小的水珠,现在么……
算了,不喝了!他早入辟谷之境,吃喝不过为了口腹之欲。
夜色深沉,白天与安汝真的决战太耗灵力,最好的休养方式就是美美睡上一觉。他躺下来正好朝向帐外,原本薄薄的纱帷外头应该有人守夜,胖嘟嘟的睡袋完全掩去她美好曼妙的曲线……
现在,那里空荡荡的。
云崕又翻了个身,面朝里睡。
陆茗还替她开脱,担心她恐怕遇上了危险。呵呵,除了他们二人,谁知道她身上有定心蛊?那分明就是她自己取出来的!
方才徐广香说了,她骑着狼妖往西北方向跑了,那么离北边的高山也不过是几里路程。
他邀斗安汝真时,总觉得远处有人似乎有人紧盯着他。
难道那也包括了安安?
枉他对她那样好,这小白眼儿狼却一心盘算着逃跑!他杀掉安汝真,自己也受了重伤,这臭丫头一定看到了,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狠心跑了。
云崕抿起薄唇。
好,很好,冯妙君你等着!
等他伤愈,等他料理完魏国这些麻烦,他和这只养不熟的小野猫还会相遇的!
嗯……他微微闭眼,终于觉得有些儿困了。
现在回想,这丫头和他相处数月,从未谈起自己过往,可谓处处小心,以至于她一抽身离去就像从世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好吧,那就从冯记开始查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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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君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心里还有些儿发毛。这是遭谁惦记了?
转念一想,还能有谁?
眼下她所在的地方又安全、又繁华,风雪吹不着,四季皆如春。云大国师就算想派出满山遍野的追兵,也都休想将她再逮回去。
嘿嘿,她在黄金之城里。
她的计划是重新潜回峣国境内,不过凭一己之力翻过乌涪雪山再单骑走千里,想想也是很累,所以她想了个取巧的法子,想让苗奉先载她一程。
乌涪雪山之战结束以后,峣军收拾了战场、收治了伤员,苗奉先就把大军重新装回黄金城里,骑着彩鸾飞返峣都。峣军里面的女兵不少,冯妙君只要偷偷打晕一个,替换人家形貌衣著就能混进去。
苗奉先回程时心事重重,也不会注意到数万大军里面掺进一个偷渡客。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冯妙君还是首度尝试千里江山一日还的飞行体验,全程宽敞舒适无气流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