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她脑海中还浮现无数关于元力的妙用,都是籍由鼎身传递过来的。至于怎样熟悉而又接地气地使用,还需要她自行慢慢摸索。
摆弄完一下午的稷器,她才悠悠叹了口气,重新将长乐公主的遭遇理顺一遍。
看起来,安夏王后最后一指,直接将有关记忆从这可怜的小姑娘脑海里直接抹去了。长乐公主回到河岸边,根本不记得自己曾和母后会过面,依旧带着对王婆的莫大怨气奔上河堤。因此冯妙君接手这具躯体后,也就看不到这些记忆片段。
这位生身母后说,“很快你便是这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指的是冯妙君接替长乐公主吗?可是天底下有哪位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身躯被旁人所占?
长乐公主要办的大事,又指的是哪一件?
并且冯妙君也没忘记,莫提准布下小搬山阵、云崕去升龙潭杀鳌鱼取珠,这两桩计划都带有极大的偶然性,并且除了当事人自己谁也不知道。
那么,安夏王后又是怎样才能算得这样精准的呢?
她到底是不是安夏王后?
在这个荣升国师的日子里,冯妙君抱着脑袋哀叹一声:窥探天心的机缘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浪费了!
徒留满腹谜团,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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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夏女王不仅执掌大权,修为更是精深,连国师也可以兼任。这一记重磅消息对许多门阀来说,都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偏在这时,王廷接到消息,西南门阀陈氏属地内有兵马调动未经王令,另一个刘家则是被告发,它在通往普灵国的几条商道上盘剥重税,比王廷规定的税额高出一倍。
两家不听话的门阀,家主都在乌塞尔。冯妙君这时正在整顿御林军,当即将他们传入王廷,斥其藐视王令,责其立即改过,凡涉事者全部送交刑部细审以追责,两家家主并在乌塞尔闭门思过九十日。
傅灵川下台,女王真正掌权不过数日,陈家还有些轻慢,拖了三、四天都没有动作。结果陈氏家主立刻被“请”进宫住,一举一动都有人盯住,没有王令不得离宫;又过几天,两颗人头送进宫里来,被端放在陈氏家主的面前:
在西南调动兵马的正副帅员,都被斩首!
陈氏家主当即跪到冯妙君面前去,恳求宽赦。
谁也料不到,女王的作派竟是这样雷厉风行。并且她早就将傅灵川的派系梳理清楚,如今该打压的打压,该清洗的清洗,该杀的找名目杀了,该安抚的也没有落下。
女王的书房,最近传唤了不少人啊。
于是,群臣望向她的眼神除了恭敬之外,还带上了从未有过的畏惧。背地里搞过小动作的,人人自危。
第405章 重请出山
大权终于在握,新夏女王却未感觉到多么风光,摆在眼前的永远都只有无尽的公务。并且最近求见的门阀络绎不绝,她已经回绝好多回了,心知不能永远将人拒于门外。
毕竟,在眼下的乌塞尔,她还有个麻烦没能解决呢。
此外,自那日掰倒傅灵川之后,云崕也消失不见。冯妙君安心睡了几觉都没见他入梦作祟,因此料想他是离开乌塞尔返回魏国了。
她最近空前忙碌,也鲜有功夫能想起他。
经历几番动荡,如今的乌塞尔城又恢复了安宁。说起来先前那一系列令人目不睱接的变故都由女王的婚事而起,所以这会儿群臣也不敢再旧话重提,倒让冯妙君耳边清静了许多。
虞府三少爷虞琳琅养好了伤,在一个明媚的日子里离开乌塞尔城,据说是云游天下,感悟自己的道艺去了。虞府的当家主人虞庚庆并没能阻拦,因为儿子是宫里派来的侍卫护着走的,随行的还有一个小厮。
虞家曾有欺君之嫌,虞庚庆这会儿摸摸鼻子,也不敢再声张。
一切,都风平浪静。
……
乌塞尔城南郊的松溪别院,面朝清溪,背靠大山,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往日门庭时常有外客求见,一候就是大半天,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宽阔的庭院只见寒梅落雪,倒是松鼠常来常往,跃下地面拣食松子。
如今院子里就有一人赏雪,红氅白衣,雪肤花貌。她握着一把榛子想逗逗小动物,袖口却钻出一只小貂,黑纽扣似的眼睛左右瞟了两下,地上的松鼠就吓得钻回树上,再不敢出现。
“胡闹。”
小貂舔了舔爪子。想跟它白板大爷争宠?没门儿!
这时,后头传来一道声音:
“女王大驾光临,我这小院蓬壁生辉。”
白影转过来,笑容越发明艳,可不就是冯妙君?
她笑吟吟望着拾阶而下那人:“堂哥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松溪别院的主人,正是傅灵川。此刻他一身青衣,面色有几分苍白,不见从前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托女王洪福,已无大碍。”他慢慢道,“就不知我王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来我这穷乡僻壤?”
他失权之后就搬离王宫,住到松溪别院来养伤。冯妙君直接派两名太医进驻这里,每日照料他的伤势,以示关怀。
这一举动让王廷众说纷纭,摸不清女王对傅灵川会如何处置。如相国王渊等能料到,傅灵川毕竟也是安夏王室后裔,王室血脉单薄,长乐女王或许不会杀掉这位远房堂哥。否则傅灵川这些年来树敌不少,一朝失势以后恐怕还有不少人会找他麻烦。
冯妙君顺手折了一朵小花:“这里比白马湖还清静,堂哥好会享福。我那里政务堆积如山,就是不眠不休也处理不完,干脆到这里偷懒几天,寻些自在。”
傅灵川微微一哂:“长乐说笑了,你这几天动作频频,群臣无不震慑,便是我亲为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谈何偷懒?”他的下野对于乌塞尔的影响不输于大地震。冯妙君这几天所为就是要安全过渡,将政权、军权依次收回手中。虽说傅灵川在白马湖畔就拱手让出,但人心浮动,长乐女王亲自执政遇上的麻烦可不是一星半点。
她这几日采取的手段可谓雷厉风行,该安抚的安抚,该打压的打压,该分化的分化,井井有条,使得王廷很快渡过这一段调整期,重新稳定下来。
便是傅灵川自问都不可能做到更好。
冯妙君轻咳一声:“堂哥今后有何打算?”
“我现在是平头布衣,既然不再立于朝堂之上,今后自然一心问道潜修。”他看向冯妙君的眼神很谨慎。她是忌惮他继续留在乌塞尔?“如果王上不喜,我可以马上搬离。”
“说哪里话来?”冯妙君这时移步厅内,接过管家递来的清茶轻抿一口,“堂哥这样的人物,怎可以闲置于江湖之中?”
这是何意?傅灵川眉头微蹙。
“咱兄妹间也不说客套话。”冯妙君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我想请堂哥出任佐政大臣,为我打理新夏王廷政务。”
傅灵川何等精明,一下愕然:“我?”
“不错。”冯妙君低声道,“甚至我外出时,你还要行代政之职。”言罢微微一笑,“只是政权。”
傅灵川听出来了,军权依旧把握在她手里,不会交给他的。饶是如此,他也很是吃惊了,没料到她还敢用他。
见他沉默不语,冯妙君叹了口气,“这几天可把我忙坏了。术业有专攻,我最擅吃喝玩乐,还是不耐烦应付这些个廷臣和政务,急需堂哥为我分忧。”
傅灵川把持朝政时,她虽然有名无权,日子却过得悠闲,与现在恰成鲜明反比。都说能者多劳,但是凡事亲历亲为,最后的下场大概是被活活累死。为人上者,应该最擅于选贤用能,而非亲手做事。傅灵川有施政之才,就此埋没实属可惜。
傅灵川却看得明白:“只怕不止如此罢?”
“总还有人暗中蠢蠢欲动。”冯妙君也不讳言,“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还是要由家人守着更安心。”她是笃定了傅灵川看重新夏基业大于一切,不愿亲手打拼下来的王国被奸侫所毁。
现在,他又是她的家人了?傅灵川无语。冯妙君说得很明白了,她要重请他出山,不同的是,从前他把持一切,现在么,只是个打工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诚恳道:“既然同为安夏后裔,那便应该互相守望。”从前傅灵川把持朝政,她一心只想掰倒他夺回大权;现在如愿以偿了,她又想找他回来辅佐自己。两人之间原本就没有解不开的仇恨,所有一切,不过都是形势所需。
她能想明白,并且她相信,傅灵川这样老练的政客同样能想明白。
傅灵川又沉默半晌,才问她:“呼延备不好对付?”
第406章 罪证确凿
“老奸巨猾。”她耸了耸肩,“呼延家居功自傲,风头还隐隐盖过了赵红印。我看,呼延备想走你的老路。”
傅灵川面沉如水:“有甚关系?你怎么对付我,就能怎么对付它。”
“你我相争,都是手下留情,不伤新夏筋骨。”她轻声细语,“呼延备么,可就不一定了。”
她和傅灵川之间的争斗,彼此都留了体面,没下死手,就是看在同宗之谊。呼延家的主力在西北,万一作起乱来,那即便最后被镇压下去,那也是祸及了百万平民。
傅灵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冯妙君几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然后,他大步往外行去。
冯妙君也不着急,吃些糕饼果子等着。
约莫是一刻钟后,傅灵川才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摞卷宗,放到冯妙君的案几上:
“你要的东西。”
他虽然失了权势,但手下还有能人,还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网络。
冯妙君拿起来翻动几下,心道果然如此,傅灵川果然将这事情办完了。她正色道:“堂哥果然人在郊野,心系新夏。长乐诚心邀约,望你重返王廷!”
傅灵川不语。
冯妙君站了起来,微笑道:“请君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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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家这几天过得很风光。家主救驾有功,女王的赏赐一批接一批抬进邸里,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
便是府里下人走出去,也个个挺胸抬头。
只有家主呼延备在人后眉头紧锁,不见开怀。呼延隆低声问道:“祖父缘何不安?”
呼延备摇头:“女王端掉傅灵川,又发落了刘、陈两家,权柄越发巩固。我们……”
呼延隆不解:“刘家和陈家都落了把柄。”
这个孙儿早成大器,是以呼延备也不瞒着,“刘、陈两家所为,出自我的授意,恐怕王上现在也知道了,她在杀鸡儆猴。”
呼延隆大惊:“祖父!”
呼延备苦笑一声:“我亦是不得已。”他也有苦衷呵,先前就是试探女王底限,哪知她比傅灵川更不留情!
从冯妙君布局设计傅灵川开始,这件事的发展就完全脱离了呼延备的掌控。他也是被卷挟进去,到如今已有回天乏力之感。
可他还未吭声,外头就有人来报:“宫里有请。”
爷孙互望一眼,均感不妙。
……
呼延备进宫面圣,内侍接引他去的是御书房,呼延备心里即有些打鼓。
冯妙君就在书案后方,正襟危坐,是天仙一般的容貌,可惜面无表情,不复前些天见到他的笑意和煦。
待呼延备行礼完毕,冯妙君将案上厚厚一摞资料向前一推:
“拿去看。”
内侍赶紧抱起,递到呼延备面前。后者翻开最上面一本花名册,看了几页,脸色慢慢变了。
他又抽出一卷,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字。
冯妙君看呼延备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遂问他:“呼延将军,你怎么说?”
呼延备合上册页,紧声道:“敢问王上,这些从何得来?”
冯妙君瞅着他,声音又轻又缓:“自然是孤指人收集而来。怎么,呼延将军有疑虑?”
“不敢。”呼延备低了低头,“只是傅国师,哦不,傅灵川先前就经手这些资料。他与臣素来不睦,兴许……”
冯妙君以手支颐:“你想说,这些资料都是傅灵川为了构陷你而伪造的了?”
的确,这些都是傅灵川赠给冯妙君的。他派人查线索时,呼延家也被惊动,所以冯妙君如果现在再派人手去查,多半都已经毁去资料、粉饰太平了。
“人心难测,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话是这样说,呼延备的心却沉去了谷底。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原以为傅灵川掌握的线索会随着这人的失势而埋没,却没料到傅灵川居然直接呈给了女王!
此人真是个祸害,自己下野就罢了,还要连呼延家也一并拖下水!
这一瞬间,呼延备真恨不得将傅灵川千刀万剐,却听冯妙君笑道:“孤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她从案头又抽出一封信笺,着内侍拿给呼延备看。
呼延备瞧见头两句就面色如土,却还咬着牙坚持看完,直到最后的落款。
字都是血字,末了还有签字和血手印。
这里面是厚厚一封招供书,出自他留在西北的一名心腹之手。此人详细交代了呼延家在裁军令上的阴奉阳违,指认呼延家在豢养私军、扩充军备等事务上的银钱来路不正,同时在赋税、矿场等方面也动过手脚。
若说呼延备方才心里沉甸甸地,这会儿五脏六腑都像结了冰,一口气都快透不出。
冯妙君悠悠道:“呼延将军,你养私军、换军备的钱可花得真不少,光是这里头账簿里记下来的一星半点,都让孤看得着实眼红。”说到这里,声音渐渐转厉,“看来,燕王对你可是真大方!”
“燕王”这两字甫一入耳,呼延备扑通一声跪倒:“臣不敢!”
“不敢?”她微微一笑,“去年孤岁宴之后,燕王子赵允就上呼延家密谈去了,也没见你不敢啊?”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呼延备额上冷汗涔涔,目光下意识往四周打量。
女王与他相距不过两丈,莫不要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