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他的失败,早就注定。
  现在,傅灵川也知道了,也想通了,可他怨不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遵照冯妙君给出的建议来施政,每一步都是对的,每一步都大利于国民。与魏签定协议,保证了边境的和平,争取到新夏全力复苏的黄金时期;削弱地方、裁军夺权,有利于稳固政权、大惠民利。
  可这样做都是有代价的,那就是他要被千夫所指。有时候,即便你全心全意为人尽瘁,别人也不一定领你的情、记你的好。
  白板想通了,喃喃道:“傅灵川这人也不坏嘛。”
  “他是求仁得仁。”从它的角度看去,女主人的眼神沉静幽深如古井,任外头风雨再大,这里面依旧波澜不兴,“尽管我们做的都是好事,但总有一人要付出代价。不是他,就是我。”
  白板想不通:“既然傅灵川都明白,为何又愿意重返王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里才是他发挥才能之所在。”冯妙君悠悠道,“他既已交权,与我之间就没有争斗之源,即便心结未解,也不妨碍求同存异。不然——”
  “傅灵川若是打算一心清修、不理世事,那么早就飘然而去,何必还留在松溪别院,留在乌塞尔?”她微微一笑,“他早有回廷之意,只是试探我,希望看见我的诚意。至于求娶柳清如,也是向我表态,今后老实佐政、不作妄想。”
  傅灵川既然要娶柳清如,对女王自然不能再有妄念。他在回廷之时提此要求,以宽君王之心,实是聪明之举。甚至他选妻也是大有讲究。大司空柳闻正是女王拥趸,与王渊一样坚定地回护她,傅灵川想迎娶其女,也是向女王表忠心之举。
  冯妙君现在一心想把他拉回王廷,对傅灵川提的要求慷慨应允。说到这里,她笑意更甚:“可巧来着,柳清如对傅灵川素有好感,据说去年灯会,他们两人还斗过字谜。我看此事么,十有七八能成。”
  其实她也佩服傅灵川,能容人之不能忍。这才是施政者应有的胸怀和格局。对傅灵川来说,此身交付江海虽然自在,忧国忧民虽然牵挂,他也宁可舍易就难,赴汤蹈火。
  这一点,冯妙君是自愧不如的。
  所以,只要傅灵川退回他应站的位置上,君臣定能相得。
  天色渐暗,雪地里冒出一只兔子觅食,却被天上的老鹰发现、飞掠而下。于是地面一阵扑腾,兔毛和白雪乱溅,很快沾染了血渍。
  冯妙君看了两眼就移开目光。人间的争斗,比起这些动物的生死搏杀还要凶险百倍。想到这里,她才觉自己陷入太深,最开始她只不过想寻找解除诅咒之法,却渐渐进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渐渐以新夏之安危兴亡为己任。
  世事奇妙,莫过于此,就好似冥冥中自有安排。
  也正因如此,才需要傅灵川为她分担朝堂政事。冯妙君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身在局中,却还有局外人的清醒。
  因为,天下风云又已被扰动。
  回到宫中,她才走下马车就接到急报:“魏国侵峣!”
  冯妙君心里咯噔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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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夏王廷的政权交替,搁在国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放眼南北两陆,却没激起什么风浪,因为燕国再度入侵了熙国。
  这才是爆炸性的消息。
  时隔一年,燕人也吸取上回的教训,再也不在开春时去强渡青澜江,而是提前到腊月,那时江面最窄。
  熙国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这一回燕军准备格外充分,两军在江畔激斗三天三夜,连江水都染成鲜红。
  是役,燕军胜,曾将他们挡在青澜江的熙国名将霍云松殁。
  第五天清晨,燕军强渡青澜江,并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成功登陆江左。熙国阻挡燕人的第一道天堑,就此破除。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
  人人都道,这回熙国危矣。
  不过这虽然是件大事,但对新夏的影响很小。真正在王廷上引发激烈讨论的,是两个重磅消息:
  其一,傅灵川又回来了。
  议事大殿正门打开,傅灵川重新走进来时,群臣都是愕然。
  成王败寇不是权争的铁律么?谁也没想过,还能在这里再见到他。
  群臣脸上神情各异,都被冯妙君一一看在眼里,这时就笑吟吟道:“是了,忘了知会各位:本朝特设佐政大臣一名,由傅卿担任。今后,他就要行理政之职。”
  话音未落,大家面面相觑。女王好不容易掰倒了傅灵川,怎可能再放他独揽大权?她说“理政”,那便是政务都交由傅灵川打理之意?
  嚯,那和从前有甚不同?
  冯妙君顿了一顿,让众人消化这个消息,而后又道:“格外疑难之事,由相国与佐政参磋,再交由我决断便是。”
  这就是说,大政方针的决定权仍在国君手里。
  说到底,只是理政而非摄政,傅灵川不再有权倾朝野的能力了。
  可他重返政坛,又重新掌握了理政之权,实是打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410章 雷霆雨露
  当廷众多臣子表情立刻变得很精彩,冯妙君放心欣赏,暗觉有趣。此后傅灵川与门阀之间互为掣肘,她也能放手而为。
  “好了,傅卿归位,接下来便是第二项廷议。”她慢条斯理。
  第二个重磅消息,就是北陆紧随南陆之后,同样发生大型战争:
  魏王萧衍再度对峣国宣战!
  这两国要掐架简直不需要再找借口了,萧衍只消一句“为君父报仇”就理直气壮。魏国在两年前的乌涪雪山战役中吃了大亏,连国君都牺牲了,臣民一直引以为耻。偏巧两年来风调雨顺,国力又盛,这回几乎不需要怎样动员,请战情绪就异常高涨。
  萧衍发兵五万,几乎循着上回的路线入侵峣国,选的时机也与一年前如出一辙,都是籍着燕国攻打熙国之时。
  这个时段显然是精心安排,傅灵川也分析道:“熙国败北只是时间问题,魏国迟早要直面燕国。问题在于,峣与燕的关系向来不错,魏国若是遭遇左右夹击,今后日子可就很不好过了。”
  破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先下手为强。
  魏、峣两国也有血海深仇。为什么魏国不依着葫芦画瓢,也尝试和峣国签定条约?首先,峣国远不似新夏这样内外交困,国家和人一样,都是无欲则刚。区区几千万,并不被苗奉先放在眼里,这一招怕是行不通。
  其次,峣国富庶,远非积贫积弱的新夏可比。魏国觊觎的,还有大峣立国以来积累的巨大财富。别的不提,神器黄金城在战争中能起到的作用就是颠覆性,这一点谁都明白。
  所以,这一个和平协议是双方哪个也不想签。
  但傅灵川也质疑道:“魏国如此主动。可是燕熙战争一旦快速结束,燕国与峣国就很可能联手夹击魏国。萧衍难道不担心?”影响战争的因素太多,其进程几乎不可控制。即便强大如燕国,上一次进击熙国也是铩羽而归,魏国又怎么敢笃定自己就能快速搞定峣国呢?要知道燕国吃掉熙国以后,恐怕就要帮着峣国对付它。
  萧衍此举,很可能令这糟糕局面提前到来。
  冯妙君也有同样疑惑。萧衍是个聪明人,绝不似老魏王萧成章那么偏执,又得云崕相辅,按理说不应有此不智之举。
  所以,对于这次侵峣,萧衍哪来的自信呢?
  想到这里,冯妙君就恨得牙痒痒地:怪不得云崕去年夏天想方设法要同新夏签定协议,原来还有这一重考量!
  魏国的规划做得长远,怕是早就做好了再度侵峣的准备。协议一签,新夏就不能发兵援助峣国了!
  因为此事,王廷上议作一片,都在讨论新夏如何自处。呼延备道:“坐视不理,恐遭非议。”
  新夏与峣国建交,长乐女王与峣太子妃也有交情,于公于私,两国都有些关联。难道就这样坐视峣国遭魏入侵而不理会么?
  相国王渊立刻道:“我国与魏签下协议,不得出兵援助它的对头。这是以国之名定下的契约,若敢反悔,新夏要遭天谴。”天道切实存在,在它的监控下,谁也不敢拿立誓开玩笑,这世上可是有天谴之说的。
  其实众臣也都知晓。从情感而言,新夏人更倾向于帮助峣国,可这中间横亘着一道该死的约定。
  连着两日,廷议都没有结果,冯妙君离席时也是一脸凝重。
  傅灵川在廷外的回廊等着她,见面就低声道:“还记得我们商量过的对策?”当初云崕提议之后,他们可是逐条细筛过了,预想过最坏的情境。眼下的麻烦,其实早有考虑。
  冯妙君不置可否:“除非无计可施。”
  又过几日,西部倒是传来一条好消息:呼延家大捷,门阀史氏被击溃,家主遭生擒,快马押送进都。
  呼延氏还在追捕史家流党,被下在天牢的史家族长请求面圣,彼时冯妙君正在吃杏仁茶,头也不抬道:“既然从前不想见我,现在也不必再见。”她可是给各大家族规定了觐见程序,机会只有一次。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史家甚至托人寻到相国王渊去说情,王渊却摇头道:“怕是办不成了,史家这是谋反,罪无可赦。”在这一系列宫廷政变中,傅灵川和呼延备两大主角都保住了性命,甚至还站回朝堂上。虽说各有因由,但女王绝不能给旁人以幻想,以为篡权谋逆以后还能好吃好喝好活。
  她想立威,就必定要杀一儆百。史家偏在这时候送到她枪口上,那不是找死么?
  果然女王的裁决当天就下来了:
  斩立决!
  并且行刑处就在菜场口。长乐女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忤逆造反的下场!
  相国王渊适时出面求情,刽子手的大刀都斩落了几颗人头,冯妙君才改了决定,留下史家妇孺,发配东南边远地区。
  平民争相围观行刑,乌塞尔的贵族却噤若寒蝉。
  不过冯妙君要的不仅是他们的敬畏,因此处置完史氏一家,次日王廷就颁发了新的条令,每一条都是重磅,震得整个乌塞尔颤颤悠悠。
  这第一条,就是新夏实行都城守军轮戍制。自发令起,各地军团要轮流调派至乌塞尔充任城守军,每年一轮换。
  其次,王廷下派官员至地方,协理军政要务。
  第三条诏书的措辞就非常温和了,原来各地勋贵子弟入仕王廷并建文策武功者,除了正常赏赐之外,其家族领地的田税商税均可得按级减低。
  其余糜细,按下不表。
  明眼人一看便知,前两条法令加强王廷对军队的控制,遏制哗变,并且再度分走地方门阀的权势。但打一棍子也得给个甜枣,所以第三条就是安抚措施。门阀被解除兵权之后,再不需要豢养大量军队,其实收入反而丰厚,再加上王廷给予的减税优惠,日子能过得更加滋润。
  这办法又能吸引地方勋贵将上进子弟送来王廷入仕为官,这样只需几年功夫,中央与地方的隔阂也就慢慢消解。
 
 
第411章 战争角力
  条律一出,就引发街头巷尾热议。
  这些办法其实早在裁军令颁布时就由傅灵川提出,但冯妙君一直按下不发,以免人心动摇。直到呼延、黎、史三家俱都顺服,地方勋贵彻底没了念想,这才一齐甩出。
  果然,乌塞尔各处虽然议论纷纷,贵族们也有些不满,却远未到群情激愤的程度。
  冯妙君表面上始终镇定自若,仿佛威仪天成,其实暗地里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终于算是过去了,内乱之险从此结束。
  其实新夏能够立国,也要归功于地方豪门的鼎力支持,如今新夏蒸蒸日上,也不能寒了老人的心;可若是人人都要居功自傲,各地对于王令阴奉阳违,犹如土皇帝一般,女王还有何权威可言?
  权,不得不收;人,也要安抚。
  归根到底,还是国库充实、王廷强大之故,地方才会顺服于中央。
  这一点,她拎得门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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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新夏内部悄然发生这许多变化的同时,外面的世界也是一天一个劲爆消息。
  在南陆,燕军又往西攻入百余里,很快要到牛姆河了。继青澜江之后,这是横亘在燕军面前的第二道天堑,只要成功渡过,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再也没有崇山峻岭可以阻挡燕军冲向熙国首都的脚步。
  熙国的阻击和抵抗,也变得空前激烈。冯妙君这里接到消息,除了几位大将之外,甚至熙国国师玉还真也亲自上阵,行呼风唤雨之能,令燕军损失不轻。
  当世几大国师之中,玉还真是唯一的女性,并且天赋惊人、修为精深。冯妙君听说她与晋国国师莫提准交过手,不相伯仲。
  莫提准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如果传言属实,玉还真也是当世少有的大能,只可惜熙王昏庸,用不好这等人才。
  南陆的战斗如火如荼,北陆也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魏、峣两国战争,形势突然急转:
  原本魏军依旧取道甜水乡进入峣国境内,这是两年前入侵时的“经典线路”,的确可以避开高山大泽,前去峣都的距离也是最短。不过峣人对此早有准备,不复从前的措手不及,因此魏军这一路沿途都打得很辛苦,称得上从最开始就步步为营。
  战争打响半个多月,峣国有条不紊地调集各地军队,前往西南部围追堵截。
  对魏军来说,这可是一场攻坚战,想打去王都,一路上要拔起的钉子不知道有多少颗。以冯妙君对萧衍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下夯功夫的人,怎会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打法?
  对此,各国也是议论纷纷。
  果然又过半月,最新消息传来,令人瞠目结舌:
  峣都西北部的眠沙岭忽然遭魏军突入!
  这支队伍足足有七万人,由魏王萧衍亲自率领,只用了三天功夫就翻越眠沙岭、渡过白沙河,直接冲入了中部平原!
  举世震惊。
  魏国君王也太喜欢玩命了,居然再一次御驾亲征,只不过魏王由萧平章变成了他的儿子萧衍。
  两年前萧平章才薨在乌涪雪山,东征峣国的雄心壮志化作泡影;今回,萧衍会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无数人拭目以待。
  消息传到乌塞尔,王廷上下也是与峣人同样吃惊。一向老成持重如相国王渊,也惊得失声道:“他们怎能走过眠沙岭!”
  对于两国地理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峣国西北部可是三百里流沙绝域,此处的地形极度复杂,水沼和浮沙组成了不计其数的流沙陷阱,从表面看去,那与一般草地、沙地无疑,可是一脚踩上去,人就往下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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