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栖霞宫。
蒋英感受着心上层层叠叠、蜂拥而至的落寞,他不由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他竟是喜欢上了一个最不该喜欢的女人。
原先不过是愧疚和同情,忍不住地多加关注、多加关照。
不知是什么时候,这种感觉竟悄悄发酵成一种隐秘的情感,不见的时候心中发狂的想念,她出现的时候便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难以切齿地是他竟还隐隐有些感谢于冯钰的闹事,正是因为冯钰,他方能名正言顺的保护她,来看她一眼。
夏西琼收回落在蒋英身上的目光,吩咐着一旁的秋儿,“叫人将朝南面的偏殿收拾起来给姑姑住下,再派人准备些吃食给姑姑。”
罗钦心中一暖,朝南面的房子冬暖夏凉,算的上整个宫殿内最好的住所。
公主心思细腻体贴甚至连吃食都准备上了,她忙福身道谢,“奴婢谢过和安公主。”
夏西琼温婉一笑,“姑姑不必多谢,往后怕是我要叨扰姑姑多日了。今日姑姑前来怕是累了,且先在偏殿住下,明日再教习吧。”
目送完罗钦姑姑,夏西琼方走进栖霞宫坐在梳妆台前将繁琐的发饰拿下。
【今天李承祈歇在朝霞宫,你可有对策?】系统突然出声。
“对将死之人,要什么对策?”夏西琼将最后一支珠钗拿下,淡声道。
大概是猜出系统想问什么,不等他问夏西琼自己便先行作答道:“皇后送她的手钏有毒,不出半年她就会慢慢染病直至香消玉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手钏原先是给我准备的,只怪她心性不稳还非要妄图登上那个位置。”
【你怎么知道的?!】系统有些瞠目结舌地问道。
“自然冯钰擦身而过时我闻到的。”
【……你还会这手?!】系统有些无语凝噎。
终于有些明白原先那些读者的心情。
“那当然,这可是玛丽苏必备技能。”夏西琼将发髻拆下,站起身淡淡道。
她轻声叹了下,“冯钰倒也是可怜。”
【怎么你同情她了?】
“对,同情她那被驴踢过得脑袋。但我不会帮她,谁叫她自作自受,她愿意作便该自食其果。”
可夏西琼也猜错了一回,李承祈一晚都在朝霞宫待不下去。
忙完政务,李承祈习惯性地走向栖霞宫的方向,遥遥地都看到了宫殿的影子,却是硬生生地想起自己的本分。
冯钰是他的正妻,阳陵候是他的助力。
昨天落了她的面子,今日他多少也该给她三分薄面去她的朝霞宫。
李承祈站在原地看着栖霞宫轻叹了一声,方向一转去往朝霞宫。
纵使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还是要做很多不得已之事,比如亲自灭了西夏国,比如要宠幸一个不爱的女人。
一踏进朝霞宫,冯钰便面带欣喜的迎了上来,“殿下您来了,让妾身好等。”
迎面便是一股子脂粉香气,李承祈看了她一眼,她面上抹了浓重的粉和胭脂,像是盖着一层厚重的假面一般。
冯钰早就期盼着这一天,擦了一层又一层却还觉得不够,心里满是后悔,若是昨天早些歇息就好,眼下也不会青一块得了。
他收回视线不留痕迹地微蹙了下眉。
冯钰一心欢喜自是没发觉,环绕着他的胳膊在他耳旁娇滴滴地说道:“殿下忙了一天应是饿了,臣妾给殿下准备了燕窝羹,殿下可要尝尝?”
她的声音尖细,还非要这般故作娇声倒让是平添了些聒噪。
李承祈不由想到夏西琼微微带着吴侬软语的甜糯声音,让人听着便心头发酥,忍不住疼惜。
他僵着身子被冯钰拉倒圈椅上坐着,她笑着从翎儿手中端过燕窝羹,拿起白玉勺子爻了一勺递到李承祈的嘴唇边。
一股子浓重脂粉味袭来,李承祈将燕窝含在唇中只觉得甜腻地脑瓜仁子都疼。
他不由想起夏西琼亲手做的羹汤来,她似乎是将他的口味了解到极致,每一口都是沁到骨子里的暖。
有了比较后,这甜腻的燕窝羹根本无法下口。
冯钰再次将白玉勺子递来的时候,李承祈轻抬了下手,“不必了,早些时候处理政务的时候已用过夜宵,太子妃的心意孤记在心里便可。”
冯钰虽心中有些可惜,但是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便也顾不得落寞。
忙放下了碗在他身侧,甜甜说道:“夜已深,殿下不如休息?”
李承祈微颌了首,下人们将桌子上的吃食收拾完皆躬了身出去。
冯钰心中甜蜜,上前为李承祈轻解着衣扣。
他微垂着浓密睫毛,昏黄的烛火光亮投射在脸上,拉长了睫毛的阴影。
她心中不由一咯噔,苦涩从各处蔓延来,太子来了她的宫中却是这般闷闷不乐的模样,莫不是来了朝霞宫却还想着夏西琼那个贱\\人。
这般一想冯钰原本的笑却是也挤不出来了,手上的力气加大竟是将李承祈衣襟上的扣子给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第一个世界已经写完了,但是为了挑好日期上夹子,所以最近在压字数QAQ不要嫌弃我慢呀~还有几天就结束了,我发4!!
第19章 倾国倾城亡国公主
冯钰拿着衣扣一惊,压下心头杂念忙解释道:“这必定是绣坊的绣娘太不仔细了些,竟是未将殿下的衣扣缝好就送来了,让臣妾发现也便罢了,若是在朝堂上殿下的衣扣掉了下来,她便是掉一万次脑袋都不够!若让臣妾知晓了是哪位这么马虎,必定严惩不贷。”
李承祈突地心头涌起一股疲惫来,她就是从小就是这般的蛮横个性,错了永远不肯承认是自己做错,总是将错误的根由推给别人以逃避惩罚。
以前倒不觉得她这个毛病有什么,可是从她将南珠之错推给夏西琼开始,他便开始越发地觉得她这般实在是惹人厌烦地紧。
李承祈从冯钰手上接过衣扣,温声道:“倒不是绣娘的过错,大概是孤今日习武时不小心被陪练扯着了。”
他本意想将此事粗粗掠过,冯钰却是未看出,“从善如流”地继续道:“那便是那陪练的过错了,他这般鲁莽殿下也不惩罚他,殿下真当好脾气。”
马屁拍在马脚上,不如不拍。
李承祈想起她早上在凤栖宫那般胡搅蛮缠的模样,就生生觉得厌恶至极。
可他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一副和煦模样。
冯钰心粗半分都未看出,伸手将李承祈的外衣褪下,却是眼尖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绿松石佛珠。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李承祈与夏西琼戴相称的绿松石,独她一人戴碧玺……可她才是太子的正妻!
他们这般可将她放在了眼里?!
冯钰撺紧了衣袖,按捺住心中怒火半是撒娇半是试探地说道:“母后今日赏了夏西琼绿松石,却只给臣妾珠翠碧玺,莫不是母后还在生气南珠之事?”
见着她还在执念于南珠,李承祈温和的面具裂了一条缝,微抿住唇角道:“母后不是那般小气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你置气。”
“……那就是母后偏袒!”想及下午之事,暗压下来的委屈之情喷薄而出,冯钰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她自怨自艾起来泣声道:“殿下也偏袒她,谁都偏袒她……”
“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偏袒,冯钰你可后悔做过什么事?”
李承祈最后一分忍耐都被她的蠢笨无知剥去,他终究忍不住甩袖奋而离去,径直走去栖霞宫。
冯钰忙抹了把泪想追上去,却是被李承祈冷淡的言语止住了脚步。
“太子妃妒忌无德,暂禁足于朝霞宫。”
冯钰呆愣地站在偌大宫殿内,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身来大声哭泣起来。
被秋儿叫醒后,夏西琼睡眼朦胧地站在床边行礼有些意外,“殿下怎么没在太子妃那儿歇下?”
“怎么,你希望孤留宿在朝霞宫不成?”李承祈走过去搂过她如柳般细的腰肢。
夏西琼眼尖瞧见他的外衣扣子掉了颗,素手过去抚了抚轻声道:“殿下的扣子掉了,我帮你缝上吧。”
心中留存的恼意顿时消散,李承祈的眼中心底尽数只有她一人。
他眼眸蕴藏着深涌的情意,低头埋进她细嫩光滑的脖颈轻轻亲吻着,柔声道:“不急,明早再说吧。”
夏西琼却是突然推开了他,有些小心谨慎地询问道:“殿下今日没留宿在朝霞宫,太子妃会不会生气?”
李承祈抿住了唇角,她本是可以风风光光地以正妻之名嫁给自己,现如今却是要委屈她做妾,还要无端受冯钰的欺凌。
想及冯钰那副屡教不改的模样,甚至方才还试图将南珠的事归罪给夏西琼,他俊脸微沉道:“她的气性若是就这般大,就让她气着吧。”
“太子妃毕竟是殿下的正妻,殿下应该多包容才是,皇上皇后也会希望殿下夫妻和睦的。”夏西琼体贴地说道。
李承祈眸光一黯,他最恨她这番温柔体贴的模样。
世间哪有女子是希望丈夫去宠幸他人的,可她却是完全不在意,甚至还将自己往他人身边推去。
不过总归,是他得到了她。
“孤知道,不过……今日孤就想任性一回……”
李承祈忍住心痛弯腰将夏西琼抱至床榻上,将她压在身下轻轻解开她里衣的衣带。
夏西琼罕见地主动伸出如玉的手臂环住李承祈的脖子,将他与自己贴地更近,在他耳侧淡淡说道:“殿下如此,我便可真要成了别人口中的祸国红颜了,殿下难道要学那周幽王吗?”
当年周幽王攻打褒国,褒国兵败,献出褒姒乞降。褒姒得周幽王盛宠,为他生下儿子后,原王后申后和太子竟被周幽王废黜,而后周幽王立褒姒为王后,其子为太子。
后申父联合众国攻打周幽王,西周灭亡。
她此话虽在劝解却是带着一丝的试探之意,可李承祈却是丝毫都生不出恼意。
他僵住身躯抬头,黑眸灼灼盯着她如花的娇美脸颊,她想要一个承诺,可他无法保证。
纵使身处地位如他,也会有无穷无尽的无奈。
承诺的话语僵在喉咙口,怎般都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李承祈方道:“你的美貌倒是与传说中的褒姒有得一比。”
他害怕见到她的失望,可夏西琼却是丝毫都未在意,轻挑了下眉促狭道:“殿下这话说的奇怪,难道殿下爱的就是我的美貌吗?”
她这点倒是极好,不恼也不争倒是让他心底平添了几分爱意。
李承祈伸出手指勾画她的容貌,“你的所有,孤都爱。”
他手指停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你爱……”
剩下的话语堵塞在了喉头处,分明知晓是什么答案,问了又有何意义。
夏西琼仿佛知晓他在犹豫什么,未吱声只轻轻笑了起来。
她的笑宛若山花烂漫般美艳动人,让人想要摘采怜惜一番。
她的手慢慢向下轻抚着,腹下被点燃了火焰,无尽的欲望涌上心头。
李承祈唇角微勾欺身而上,吻住她的唇瓣。
无碍,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便好。
他细碎的话语皆都淹没在床笫之间。
“若有可能,孤倒真希望做一次那周幽王。”
……可以这般无所顾忌地宠爱一个人。
夏西琼搂紧了他轻轻弓腰承欢,有她在,他怎会成为第二个周幽王。
她不允。
***
冬去秋来,时光匆匆,很快便到了夏西琼来大延的第二个冬。
大延大败北疆的消息由驿兵快马加急带回皇城,皇城上下皆是一派喜庆。
东宫内宫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