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王公公吉言。”
王公公此次来不只是宣旨,还受了皇帝指派,有话带给阮晋崤。
阮沁阳看样子就知道是明帝想唤阮晋崤回去,想来阮晋崤轻轻松松的说自己能在镇江留几日,基本上应该是他自己认为,完全没得到允许。
阮晋崤去了一旁说话,阮沁阳也被她爹叫到了书房。
父女俩对视,阮侯爷仔细的瞧了遍自己的宝贝女儿。
瞧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对他来说,他的女儿还是委屈会撒娇,不高兴跺脚不理他的小姑娘。
“这些年,是爹爹没护好你。”
阮沁阳本以为她爹会说赐婚的事,听到他张口,忍不住怔了怔:“爹爹?”
“爹知道你从小聪明懂事,许多大人做不好的事,你都能做得妥妥帖帖,你娘去后你更是辛苦。之前我总想着大皇子与你成亲太过奇怪,你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妹,现在相互看着顺眼,但亲人与夫妻是不同的。”
“但爹现在相信他能照顾好你,放心把你托付给他。”
阮侯爷这次上京,见了仿佛老了许多岁的明帝,也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
知道他的女儿在他没觉察的地方做了许多事情,他总觉得他女儿没长大,却不知道她做得比他想象的多。
他都不一定能打下来的产业,但是他的女儿却做得到。
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他未曾想过的事情,他以为他的女儿还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下,哪想到她早就长好了羽毛,在他没留意的时间,就有了一飞冲天的本事。
阮侯爷想起了明帝的话。
“崤儿的妻子,因为往事朕总想着给他精挑细选,但怎么看什么都不合适。朕之前从未想过让你的女儿跟崤儿凑成对,但你的女儿实在太出挑,而他们两人又实在太适合。”
做了十几年兄妹,成了夫妻若是细究哪里算是什么美话,可明帝早就认定了,最适合他儿子的就是阮沁阳。
虽然他也迟疑过,阮沁阳成了他儿的妻,会不会让他的崤儿太感情用事,但想了再想,依然觉得他们最适合彼此。
“爹爹,一家人从来都是相互,我虽是你女儿,但我从不觉得你的好就是应该,我需要做的事都是委屈。”
阮沁阳握住了阮侯爷的手:“若是阮晋崤不是皇家子嗣就好了,咱们就可以让他入赘。”
旁的男人会觉得入赘是羞耻,是断了香火,但是对阮晋崤来说,估计孩子姓阮姓赵他都觉得没关系,十分愿意入赘。
“可不能乱说!”
阮侯爷说的用力,但表情却不是十分严厉,阮沁阳吐了吐舌头:“也只是跟爹在一起,我才随口说说。”
“就是只有我们两人,这话也不能说,再者你以为爹不晓得,你对大皇子更藏不住话。”
“我也不至于什么都跟他讲。”阮沁阳气弱辩解。
瞧着女儿小儿女情态,阮侯爷哂笑,打趣了她两句,才正色道:“陛下有意传位给大皇子。”
“那四皇子呢?”
最近赵曜在京城风生水起,仿佛是突然清醒了,虽然田皇后夺去封号流放黔地,舅家被打进天牢定了死刑,但他不止没有受影响,还拉了群拥护他的人。
岐王不知怎么被他说动,不再畏畏缩缩的躲着,而是公开站在了他这边。
不过阮沁阳想想也明白,她跟雅郡主的恩怨,若是阮晋崤当上太子,岐王一定讨不到好,还不如看明帝心思起伏不定,选择帮助赵曜。
“皇子成婚得先封王,也就这几日了,陛下会册立太子……四皇子虽是浪子回头,但与大皇子相比,谋略与人心都差的太远,相信陛下是对比之后做出的决定。”
“那贵妃所出的皇子?”
这也是阮侯爷想说的:“就算是册太子,那也只是太子,并不说一定就没了变数。我本想你蹚浑水,后头想想咱们阮家早就跟大皇子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与他又心意相通。”
“沁儿,大皇子虽疼你,但太子妃却不是好做的。你往后可能会受许多委屈,要应对许多麻烦事。”
“爹爹,女儿晓得。”
她没把一切想的那么容易,所以她才觉得阮晋崤麻烦呢,可她现在又越来越不愿意,他那张吻过她的嘴去吻其他女人。
再说嫁给谁都不可能光享福不做事,别人可能还容忍不了她的矫情,但阮晋崤却觉得她的小性子是正常不过,两人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大皇子要是劝你去京城,你记得要拒绝了!”想到小儿女黏糊的劲头,阮侯爷突然想起这件事。
阮沁阳点头:“女儿乖乖在家中待嫁。”
“可不能被他说动了!男人的嘴,想骗人的时候没几句实话。”
阮沁阳:“……”她爹是不是在自我评价。
“除了爹爹。”
“哦……”
阮沁阳眼神怀疑。
第95章
从书房出来, 阮晋崤等在外头。
“我爹跟我说,要是你让我现在进京,我千万得拒了。”阮沁阳转脸就把自家爹给卖了,这话传到阮侯爷的耳朵,阮侯爷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女生外向, 女生外向。
“我安排妥当, 就来接你……”话是那么说, 阮晋崤的眼却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过后我们再也没有小别。”
死为大别。
看来阮晋崤还算理智, 没说什么命由他控,不准她死之类的话。
她娘去的时候, 她总想一家人一辈子永远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有多好,等到阮晋崤去了辽东,她就想人聚散终有时, 人与人总是会分别, 不由你想不想, 感情在浓也总有离别。
因此她开始慢慢释怀接受离别, 可没想到她以后就要跟阮晋崤一起过了。
或许是因为在现代她的牵绊太少, 穿越之前的往事在她记忆里已经慢慢消散,仿佛这一世才是她唯一一世,现代只是午夜梦回的一场镜花水月。
“好, 你只要不做对不起我的事, 自此之后, 我们就没有小别。”
阮沁阳伸出了小指,阮晋崤怔了下,才笑着勾上去。
麦色的手指跟嫩白的手指勾着,颜色差别极大,却又意外的和谐。
“我差点忘了我们小时都喜欢这般约定承诺。”
“若是你没遵守承诺,就罚你忘记所有关于我的回忆。”阮沁阳拉着阮晋崤的手指摇了摇,觉得这惩罚不算重,又补了句,“之后遇到的没个女人都不如我。”
人心易变,这惩罚说重也不算重,只是她想到阮晋崤说过,他记忆里只有关于她的那段是明亮鲜活的,所以才这般说。
若是有朝一日他放开了她,那就罚他记忆中只有黯淡。
“不会有那一天。”
“这可说不定。”
阮沁阳挑了挑眉。
见阮晋崤盯着她看不挪眼,阮沁阳想起了件重要的事:“虽然礼服的制样是订好了,但绣工与点缀都都是尚衣监裁定,你要是有空就多去看两眼,瞧瞧花样是不是我喜欢的。”
阮沁阳说完,挑了挑眼:“你该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喜欢我。”
阮晋崤说出口,肩膀就被阮沁阳打了一拳:“我跟你说正经的,若是礼服我觉着丑,等到洞房掀开盖头,你可能就要看到一张哭脸。”
说到洞房,阮晋崤心被瘙了又瘙,听闻女子初次总是难受,沁阳这般娇气,到时候一定会落泪撒娇。
把沁阳弄到哭,这种想法有都不该有,但阮晋崤全身却热了起来。
眸子的温度越来越灼热,沁阳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脚往阮晋崤脚上踩了脚,直接走了不想搭理他。
阮晋崤跟了上去,在她身后走得不紧不慢,走到了煦锦院,阮沁阳扭头看他:“不要进我院子。”
“好。”
“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个时辰。”
“……那怎么不去准备?”
“既然不能带你走,那还有什么可准备。”
阮沁阳很想告诉阮晋崤,心里还是多存点好听话,要不然她嫁给了他,到那时候他没词说甜言蜜语了,她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脚步一转,阮沁阳没回院子,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阮晋崤依然不紧不慢的跟着。
他的脚步很轻,但阮沁阳不回头也能一直察觉他的存在。
恒明院已经拆了大半,但那片翠绿的竹林依然盎然,清风徐来,竹叶沙沙,竹管鸣响,仿佛天然的乐章。
阮沁阳在石凳上垫了帕子,阮晋崤在她旁坐下。
住处对阮晋崤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只是现在跟沁阳坐在这里,倒是想到了许多往事。
“以前阮侯爷不许你出门,你就往我这里溜,让我给你开侧门让你出去。”
阮晋崤轻笑,“恍然还是昨天,你还是那么高。”
阮沁阳:!!!!
“什么叫还是那么高?”
阮晋崤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你小时候身高差我那么多,现如今依然差那么多,在我看来就像是岁月停滞住了。”
阮沁阳刚才才想让阮晋崤脑子里多存点甜言蜜语,他就说这种屁话惹恼她。
“我明明高了许多。”
“我也高了许多。”像是没看到沁阳恼怒,阮晋崤扶着阮沁阳的肩膀站起,正经的比了两人的身高,除去发髻阮沁阳恰好到他下巴的位置。
量完,阮沁阳抬眸瞪着眼看他:“怎么,你嫌我矮?”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停滞在了我们感情最深的时候。”
他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把阮沁阳放在心上最重的位置,只是想着回神一想,似乎一切都没变过,她一直都是这样,他也一直都是这般看她。
“亲情跟爱情在你心里是相同的?”
阮沁阳真的有些疑惑,她是因为穿越本来就把阮晋崤当孩子当玩伴,后面加上做梦知道他与阮家没关系,而且两人分离了几年,她对他的感情才转化成了一种奇怪情绪。
而后在他的穷追不舍下,她虽然疑惑,却没排斥他的进攻,试探了几次她才确定她不排斥跟他更亲密,也愿意跟他更亲密。
但是阮晋崤是怎么想的。
“无关亲情与爱情,只是因为你是你,而我想要你,从来都是,我想要你永远与我在一起。”
阮晋崤扣住了阮沁阳的手:“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漆黑的眸子倒影出她的身影,她的模样仿佛是刻在他眼中似的,既深又浓。
阮沁阳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竹叶摇曳,颤动的声响像是悠幽箫声,婉转悦耳。
阮沁阳舌尖勾勒阮晋崤的唇瓣,吮吸他的唇珠,唇与唇若即若离,就像是又看不见的吸力,每次暂离都让他们吻得更深。
像极了缠绵的风,温柔和煦,包裹彼此。
第96章
再依依不舍, 阮沁阳还是把阮晋崤送上了马车。
楚媏见他们的样子,本来心情低落, 此时更觉得肩膀沉重抬不起头。
同样都是青梅竹马, 在阮晋崤心里阮沁阳就是宝贝,而她在临鹤眼里, 就是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人。
其实听完临鹤的话, 她真有种冲动回京找父母跟金家商量婚事, 马上把自己嫁出去。临鹤一生不娶管她屁事,她要为金珏栩生许多孩子, 热热闹闹过日子, 两相对比,把临鹤映衬的格外孤单可怜。
后面冷静下来, 她的以前已经因为临鹤的话, 难受了许多岁月,要是之后还因为气他胡乱嫁了,她不是一辈子就毁到了他身上。
阮晋崤跟妹妹话别,余光扫到了脸色阴沉的楚媏:“栖霞县主可要归家,我可以顺道送你回去。”
楚媏摇头:“不必大殿下费心, 我再与沁阳多玩几日。”
阮晋崤颔首,不强求。
倒是楚媏觉察出味来, 笑笑地说道:“大殿下放心, 我虽然遇到了个混蛋, 但不会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是混蛋, 至少我知道你是好的, 我不会与沁阳说什么男人都靠不住的话,教她不想嫁你。”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会来那么一段,胳膊肘打了她,横了她眼。
那娇俏甜蜜的模样,楚媏看着就觉得嘴里发酸。
她可记得阮晋崤没来之前,阮沁阳还气呼呼的说,阮晋崤害她聚会不被邀请,身上打上了他的标记,要找他麻烦。
但是现在呢?
这几天两人蜜里调油,她根本就没见两人闹什么脾气。
不过朋友感情这般好,总是好事,楚媏认真道:“我过几日再回去,怕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影响了心情。”
她留下不是为了跟金珏栩有什么,只是觉得要平静一阵子再回去。
“可要我帮你揍他一顿出气。”
阮晋崤对妹妹朋友也十分大方,眉角戾气,不是在跟楚媏说笑。
楚媏怔了怔,脑子里浮现临鹤被打一顿的样子,竟然心中觉得有一丝舒服。
她突然想起曾经的一件事。许久之前,临鹤见阮沁阳惊为天人,想要动手画她,却意外的摔断了手。
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阮晋崤身上,但是如今见识了阮晋崤多在乎阮沁阳,她就觉得……难不成是他弄得局。
不过这猜测是不能说的。
“别揍他了。若是打了他,就像是我多在乎他说的话,对他那样的人来说,不理他,让他反复想自己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这才是折磨他。”
“你想的清楚就好。”阮沁阳本以为楚媏会失落一阵子,没想到临鹤的话像是个根针,把楚媏心中的郁气戳没了。
天下的好男人那么多,就算不要金珏栩,还有王珏栩……反正不被临鹤吊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