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呢,几点回来?”他是答应的意思。
州围再一次为难道:“这个现在还不知道。”
她没敢说最近几天都排练到很晚,而前一夜因为林续发生的意外,排练被迫中断一天,今天怕是得补回来。
不管是林纵横声音里的温度还是他的脸色都冷下来,他扯扯嘴角,嘲道:“服了。”
州围太熟悉他这种说话的语气了,他生气几乎从不大发雷霆,每次都喜欢拿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说些似是而非的反讽。
两人沉默一会,空气里噼里啪啦地都是四溅的火星子。
州围去抱他的腰,做了那个先低头的人:“对不起,我尽早。”
“尽早是多早?”林纵横不依不饶,不接受这种听起来就毫无公信力的空头支票,不等州围回答,他已经自问自答给她期限,“零点之前我必须看到你,不然零点一到我立刻打道回府,听见没?”
不管怎么说,先应下再说。林纵横这生日加上时差足足有四十多个小时,知道自己确实陪他太少,州围点头如捣蒜:“好。”
这顺服的态度显然愉悦了林纵横,他终于伸手回抱她,又恢复林老司机的不正经:“回来我尝尝你加了味大满贯影后的料是什么滋味。”
州围:“……”
他还在继续:“是甜是辣。”
州围:“……”
“不对,”林纵横思索片刻,纠正道:“是酸的。”
不陪他去陪野男人,他酸出天际。
州围:“……你差不多行了吧。”
点外卖的时候两人只点了个单人份意面,就这样都还剩了不少。尽管近期他们双方都不需要活跃在镜头前,但是高度的自觉仍约束着身体和灵魂,长久的习惯下,克制几乎成了本能。
吃到最后,州围把盘子推到林纵横面前:“你吃。”
林纵横给她推回去:“你多吃点。”说完他从手机里抬头,鄙夷地瞄了一眼她的胸前,“拜托帮我把我的Z养大一点。”
“不。”州围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句,重新把盘子推回去,然后抱着他的胳膊把脸靠到他手臂上看他的手机,事发两个多小时了,热度已经彻底发酵,州围不负众望地登上了热搜,引发国内网络又一波讨论狂潮。这是有史以来第四个也是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后,与前三个获得的前辈有非常明显的年代鸿沟,是其中唯一一个还处于可甜可盐可咸、可塑性极强的年龄阶段的人。
#州围扬瓣#
#州围大满贯#
#州围记忆中的白#
不管是大V媒体官博还是吃瓜网友都是一致好评。
「州围又刚了。有底气的演员挽回形象只用作品和演技,不忘本职工作,不屑炒作恋情,路人转粉。」
「这场翻身仗打得漂亮极了。」
「华语影坛扛把子。私生活不评价,只说演员本身,她真的够格了。」
「激动到流泪,围围你也是我们最大的骄傲。」
……
还有一个大V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据说州围经纪人的电话已经被邀戏的给打爆了……我就想知道她下一部电影得多少价钱才请得起。”
引发网友热议:
「这个就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系列了吧。」
「我有个圈内朋友说,现在的状况是,钱不是问题,只要她肯接。」
「我很担心《记忆中的白》是她的谢幕之作啊!」
「我只求她别接那些故弄玄虚云里雾里的文艺片了,实在欣赏无能啊。」
……
州围轻笑,把林纵横的手臂环得更紧些:“林导,这么看来你赚大了哦。”
“那还望州演员有点契约精神,不要中途变卦坐地起价。”
“你连合约都没有签,怎么作数?”州围说,“现代社会讲究白纸黑字的。”
“白纸黑字我没有。”林纵横语调陡然轻佻,顽劣至极,“但我有你一身的白纸红字。”
林纵横恶作剧心理一旦起来了就压不下去,他在州围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创了个小号,然后给此博评论:「谈钱俗气了,下一部电影?导演陪她睡觉就能请到她。」
博主没忍住直接下场怼他:「藏在网络背后的蛆。」经由博主回复后的评论被顶上前排,立刻遭到愤怒的网友群起而攻之。
被各种花式骂的林纵横:“……”
他扭头问州围,非常无辜:“怎么了,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啊。”
磨磨蹭蹭到距离集合时间还剩15分钟,州围已经不能再拖:“我得走了。”
林纵横瞬间变脸,老大不情愿地送她到门口,她换鞋的空档,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她,重复警告提醒道:“十二点之前。”
这么凶干什么?
州围抬头看他一眼,应付道:“知道了。”然后她小声吐槽,“你又没有大满贯,吊什么吊。”
州围走后,林纵横给Andy发消息:「帮我留心一下剧本。」
Andy:「什么剧本?」
林纵横:「我要拍戏。」
林纵横自己的戏要等州围读好书才能开启,他的时间到了后期会有很长时间的留白。
Andy没闹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事业心爆发:「?」
林纵横:「我也要拿大满贯。」
这个“也”字是精髓,Andy在屏幕那段“哦”了一声,终于懂了。
第75章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路边心急如焚等出租车的州围有两个越来越深切的感受。
一是谈恋爱果然误事, 就为了多和林纵横待一会,她几乎只预留了最少的时间供自己赶去学校。
二是……祖国可真他娘的好啊, 又方便又快捷,不像这里没有滴滴也没有共享单车,要打车只能在路边苦逼地等待路过的出租车。
平时满大街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到了关键时刻就跟说好了集体玩失踪似的, 老半天都不见一辆, 好不容易出现也都是处于载客状态,唯一一辆空车还因为交班拒载了她。
迟到的危机越来越强烈。
所以当一辆出粗车路过又紧急刹车然后倒回来停在她面前而副驾驶位上的人赫然是林续时,不过和他对视两秒, 州围就毫不犹豫地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
做人一定要能屈能伸,不该矫情的时候绝不要矫情。
林续在前面支着头靠窗,他受了不轻的伤又一直没能好好休息一把,整个人的状态显出非常疲惫的样子, 在州围上车后他连声招呼都没和她打,只催促司机一句开快一点,之后就开始管自己靠着玻璃窗小憩 。
州围乐得清闲, 她正好也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人相处——自来熟好像不懂陌生为何物,言行无礼又放肆, 但又在关键时刻挡在她前头。导致走近是她不守妇道对不住林纵横,漠视是她狼心狗肺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好像无论怎样都不得劲。
车开半道,方悦城就州围那条「来年再战」的鼓励给州围回了消息,她一下子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 这个时候国内已经是后半夜了,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怪力萝莉龙精虎猛,中气十足,那充满激情的声音久违地在州围耳边炸开,甚至比往常还要亢奋许多:
“来年不战了,什么吃力不讨好的破事,哎气死我了,我以为我会获奖的呢!围围你用专业的角度评评理,获奖那个真的比我演得好吗?”
“话说回来,围围恭喜你大满贯了,太厉害了,我已经摸过你的奖杯了,手感好得很。陆哥说了明天一早就给你送到你家里去,跟露光的还有知更的奖杯摆在一起,这仨连在一起说不定能产生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
“现在彻底没人可以和你比了,她们统统都得靠边站!”
“你在干嘛呢,和纵横哥哥在一起吗?他要来找你,我们只好提前一天给他庆生呢。”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有画面感,方悦城那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在州围脑海中活灵活现。州围没有开扬声器,用听筒听的语音,但她敢保证怪力萝莉的大嗓门依然能让车里其他两个人听个一清二楚,尤其林续转了转脑袋更加明确地证明了这一点。
州围把音量摁弱些许,以免打扰到病号休息,她花了一点时间笑着听完,打字回复道:
「没和你哥在一块,我在去学校的路上。」
「可以打字吗?」
方悦城懒,无视她的要求仍然回的语音:“还在路上的话那你岂不是要迟到了?”
迟到?
州围皱眉,她都没有提过自己下午的活动是几点开始的,所以她没搞懂方悦城是怎么得出她要迟到的结论的。不过疑问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很快她又了然,估计方悦城是从林纵横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们那一伙人的群每天热闹得要命,有时候从早到晚消息都不带断的。林纵横把她也拉进去了,她嫌吵,把群屏蔽了,也很少去看。
但是方悦城撤回了此条消息。
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让州围心头刚刚降下去的疑云再度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前排的林续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语气很熟稔,还带一些恋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宠溺:“合着刚才说要当一个合格的演员是在骗我呢?”
州围嚯地眯起眼,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不对劲开始成排地连成线。
*
排练过程不太顺利,带队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火/药,原本就挑剔的龟毛脾气越发变本加厉,鸡蛋里挑骨头似地一直看哪哪不顺眼,把一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噤若寒蝉,好不容易挨到她松口让大伙休息,州围走到林续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发顶:“聊聊?”
出租车上听到林续给方悦城回那条消息以后,车恰到好处地停在学校门口,并没有给州围什么提出疑问的时间,保安拒绝让外来车辆进入校园,二人也没空和人磨嘴皮子,只得下车,距离规定的集合时间只剩三分钟。林续付了钱,赶州围:“你先跑吧,说不定还能赶上。”
他受伤的脑袋不允许他跑,所以他破罐破摔,慢悠悠地落在后面一点也不着急。
看起来他似乎是在本着能活一个是一个绝不拖累同伴的顾全大局,让人感到怪异的同时找不到任何破绽。
于是州围带着满腹的疑虑忍到现在。
林续方才的戏份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对一个受伤的脑袋来说冲击不小,他抬头看她一眼,揉了两把太阳穴,淡淡开口:“好啊,聊。”
州围原以为前段日子方悦城对她的冷淡只是她多想了,毕竟每个人都会偶尔进入社交懈怠期,有些时候是因为忙无暇顾及,有的时候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理会,有的时候甚至可能只是单纯因为懒或丧。
总之,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个现象。
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州围记不清是多久之前开始,方悦城和她的聊天中开始频频出现一个代号为“X”的人,频繁到差不多到了三句话不离口的地步。方悦城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恋爱经验,而且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正儿八经喜欢的人,之所以加上“正儿八经”这四个字,那是因为在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林纵横那张脸让方悦城对他产生过一点似是而非的错觉,不过这种模糊的概念昙花一现,很快就因为林纵横往她书包里放了一条假蛇而被扼杀在摇篮里。
因此没有经验的方悦城频频骚扰州围,咨询X先生说了什么是什么意思,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被家里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女孩子不知人家疾苦也不知道世间险恶,很容易就为爱情付出全部的真心和热忱,因为这个X先生常年待在A国,她就理所当然地想过去陪他,不过X先生一直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仅凭这样的间接接触来说,州围觉得这方悦城的段位在这个X先生面前只能算是虾兵蟹将,完全是被吃得死死的,而且X先生对方悦城并没有多认真,她委婉提醒了几次让方悦城别陷得太深,奈何方悦城显然并不太愿意听这些扫兴的话。
感情的事是最劝不动的。旁观者清,但当局者就是要撞到南墙才会死心,在撞到南墙之前,爱者总有一百万种理由为被爱者找苦衷。
一旦被爱情的网罗捆绑,再理智的人也会自欺欺人。
州围回忆了一下,方悦城给她看过X先生的相片向她炫耀X先生很帅,不过她有些脸盲,而且照片难免会因为角度和光线问题与真人有较大出入,所以第一次看到林续的时候,他并没有带给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但林续是X先生应该没跑了。
林续,续,首字母X。
“刚才你是和悦城发的消息吗?”州围直接问。
“哪才?”林续反问,抓个非关键词打马虎眼,十分不配合。
州围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林续先沉不住气,耸肩:“是又怎样,难道我不可以和你的朋友聊天吗?”
没想到除了这个“哪才”,后续林续非常配合,完全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例如,州围要来这里读书的消息是他从方悦城那边套出来的。
“我演舞台剧演得好好的,我要没点别的目的,干嘛闲着没事跑来读书?我有病啊?”他反问,好像这件事情是多么天经地义似的。
又例如,方悦城对州围的冷淡是因为知道了林续的非分之想。
从一方面来说,州围在这中间扮演了一个非常无辜的角色,她根本毫不知情,也不能控制别人对她的情感,但从另一角度来说她完全能理解方悦城对她的疏远,因为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太清楚明白那种心理有多矛盾,喜欢的人和好朋友之间的情愫,会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扎进心中,令人苦不堪言。
就像胡辞也没有错,但是当年她真的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那段友情。
嫉妒,怨恨,自卑,以及为对朋友产生这些情绪而产生的歉疚和自我怀疑。
方悦城一直到林续开学才知道他读书的决定,这个傻姑娘还非常天真地感叹:“那你和围围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呢,说不定你们还是同班同学。”
下一秒真心被踩碎,林续很直白地说:“我知道啊,我就是为了她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