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了。”林纵横去厨房拿碗筷,一边走一边招呼还在卧室门口的州围,“州围,过来坐啊。”
州围听话朝餐桌走,走到半道,粥饭和鸡汤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丝丝钻进因为感冒而不太灵敏的鼻子,侵占嗅觉。
“州围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纵横拐进厨房以后,客厅只剩下两个心思迥异的女人,林母口吻自在地问。
州围说:“昨天晚上。”她走到桌前无意间看了一眼,林母带来的早餐色香味已经占了色香两样,只剩一个味待考量,不过没有意外肯定是好吃的。
林母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走?”
“一会就走了。”
一问一答一板一眼的,林纵横拿了碗筷出来,林母客套评论了一句“这么赶啊”,两人之间的寒暄就算到了尽头。
在两人的注视下,林纵横走到客厅另一边,那里柜子上有药箱,他从里面拿了盒感冒药,才继续往餐桌的方向来。
“鲈鱼蔬菜粥,还熬了锅鸡汤。”林母从林纵横手里接过碗和勺子搅拌了一下浓稠的粥,一边舀起一勺盛进碗里,一边给他介绍自己的手艺。
林纵横在州围后腰轻推一把,拉开椅子让她入座,自己在二人中间的位置坐下,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满满一碗粥来放到州围面前:“尝尝我妈的厨艺。”
“太多了。”州围说。这分量抵得上她从前两顿还多。
“吃不完剩下。”
林纵横没当回事,随口说道,似乎没考虑到他母亲做的早餐,州围吃不完也不方便剩下,不然容易被林母误会是不合胃口。
“这么小的碗,吃的完的。”林母帮腔,“女孩子别太瘦,影响健康的。”
林母都开口了,州围不好拒绝,怀着壮士赴死的决心吃了第一口。
这是州围第一次吃到林母做的饭菜,尽管有感冒干扰,她还是可以尝出林母手艺相当不错。
吃早餐期间,林母问起林纵横最近的工作,也嘱咐一些过年期间家长里短的事宜,话题州围插不进去,只安安静静埋头解决早餐,吃到后来她饱得不行,磨磨唧唧小口小口地吃,每一口基本上是以粒米为单位。
跟林母说话的间隙,林纵横注意到,顺手把州围的碗拿了过来,很自然地低头喝了一口。
林母原本在说林纵横外婆念叨很久没见外孙了要他有空去看看外婆,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另起话头:“不够的话这里还有的呀,州围感冒了,你小心被传染。”
林纵横满不在乎地又喝一口,咽下以后说:“要传染也不差这几口饭了。
州围额角一跳,在桌子下撞了一下他的腿。他说的自然,但是听者有心,前一晚上那些荒唐的记忆蝗虫过境一样瞬间入侵她的大脑,又是在长辈前面,她有些不自在。
林纵横勾勾嘴角,扯开话题:“再喝点鸡汤?”
“不了,太饱了。”州围拒绝。
“那把药吃了。”
州围照办。
帮州围解决了半碗粥的缘故,林纵横也没了胃口喝鸡汤,念及这是母亲的一片苦心,他勉强喝了两口,举白旗喊停:“我真饱了。”
林母劝了几句没劝成功,叹一口气:“那你带上,待会饿了可以吃。”
“嗯,好。”
“这保温瓶保温效果特别好,到明天都是热乎的。”怕鸡汤冷掉,林母说着就把盖子旋了起来,旋好了记起州围,又做了要旋开的动作,“州围尝尝看?”
“不用了。”州围客套一笑,“我很饱了。”
林母放下手,没再劝。
一顿早饭消磨下来,也差不多到州围出发去自己家里探望一下父母弟弟的时间,原本和林纵横离别的时间节点能拖一秒就是一秒的,但是因为林母在,这种依依不舍的情绪被直接冲淡至可以忽略的地步。
林母的一切礼节看似都到位,没有摆脸色,没有说任何不好听的话,但是反感是很难隐藏的东西,再小心也免不了留有破绽,那种不喜欢渗透在林母每一个微表情和字里行间,让州围浑身不痛快。她破天荒没让帅帅催,主动发消息给他要他赶紧来接。
帅帅早就等在楼下,他怎么都没想到州围肯在这么宽裕的时间点主动走,思前顾后,只想到一个原因,小心翼翼发问:「你又和林总吵架了?」
州围不理帅帅,去林纵横房间拿了行李。
林纵横送她,林母为表礼仪也起身相送,让林纵横给拦了:“妈,您坐着就行,我有话跟州围说。”
林母笑着应了,没有扫他们的兴,对州围说:“一路平安。”
“谢谢,阿姨再见。”州围也笑。
“再见。”
走到门外,林纵横没着急让州围按电梯,捧住她的脸,细细研究她的表情:“不开心了?”
“没有。”州围否认,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摆,把脸埋到他肩上。
林纵横手覆上她后脑勺,解释林母的到来:“我不知道她会过来。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我也不好让她回去。”
“没有不开心。”州围摇头,再次否认,“今天本来就是团圆的日子。”
安静抱一会,林纵横说:“以后别周末赶回来了,就这么点时间,话都没说上两句,人倒累个半死。”
“还好。”州围隔了一小会才闷闷不乐地说。
她的情绪低沉很明显,林纵横偏过头,嘴唇抵在她额头上,开合间呼吸热热地洒上她的皮肤:“不知道州大影后千里迢迢来一趟,小的有没有喂饱您。”
州围小推他一把。随着独处,离愁又像天罗地网笼罩过来,她咬咬牙,好不容易才说出接下去的话:“我该走了。”
“嗯。”林纵横替她摁了电梯,与此同时,他低下头和她吻别。
吻得又凶又急,全然不顾州围感冒鼻塞鼻子通不了气,没一会她就呼吸不畅挣扎起来,林纵横捉了她的手不让她推他,缠着啜了两口才大发慈悲地松开她。电梯还有7层楼才到,他不肯浪费,她不过喘了一口气,就又让他堵住了呼吸,唇舌交缠间,他含糊道:“把感冒留下。”
电梯一下子就到了,“叮”地一声,门往两边移开,里面的光把原本就亮走廊照得更亮堂了些。
分开的时候双方的呼吸都有点急,额头抵在一起,州围看着他的眼睛,感觉两只脚都被钉在了原地,怎么都无法动弹,遂追过去亲他一下。
这一亲又勾起了火,像两块南北极的磁铁好不容易分开又重新进入对方的引力范围,林纵横扣着她的后脑勺没让她离开,重新热烈地吻下去。
电梯门超时关上,有别的楼层的住户需使用电梯,电梯往下而行。
林纵横说:“等下一班。”
州围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这近在眼前的离别,她的鼻子很酸,有落泪的冲动。
第85章
举国团圆的日子, 大部分人即便是千里迢迢挤三天三夜火车站票也要回家, 平时人满为患的繁华大都市S市空空荡荡,宛如一座空城, 路上偶尔才有车辆和行人,皆是匆匆而过,满大街的店面也都关了个七七八八。
衬得面临离别的人越发凄惨。
州围的这种凄凉感在大老远就看到自己的房间窗户上贴着窗花时达到顶峰。她在原地站着, 把被装饰得喜气洋洋的房子看了一圈, 按捺着内心的小丧气,继续往家走。
院落门口挂着红灿灿的灯笼,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晃荡, 屋门两边贴着春联。
喜居宝地千年旺,
福照家门万事兴。
字苍劲有力,写的草书,州围努力辨认才看出来。
林纵横的爷爷就写的草书。
这么想着, 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笑着摇了摇头——越来越恋爱脑了,连看到幅春联都能联想到林纵横身上去。
门在这时从里打开,州父赚扭向门内, 大概是在和妻子说话:“超室估计是关门了,我先去看一看再说。”
说完他把头转向前方, 反手关上门的瞬间看到了台阶下的州围,脸上的表情经历短暂的懵圈后转化为惊喜, 唤道:“围围!”
“爸爸。”州围浅笑着打招呼。
州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下台阶去拉州围,问候叮咛源源不断:“怎么说都没说一声就跑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几天不用上课吗?怎么只穿了这么点衣服,冷不冷?来,赶紧进来。你妈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一开门,州父立刻大声喊州母:“恒乐!恒乐!”
州母在卫生间,不解丈夫为何这般激动:“怎么了?”
“快点出来!”州父说,“围围回来了!”又朝楼上喊尚在会周公的州绕,“绕绕,快点下来,姐姐回来了!”
很快,州围发现这屋子里不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一道略显老迈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楼客卧响起:“围围回来啦?”
州围的面色不是很好看,原本笑意盎然的脸冷淡下来,她等着客卧里的人慢慢踱步出来,她上下打量对方一圈,扯扯嘴角,叫道:“奶奶。”
州围有两年没有见过奶奶了,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唯有老人家半年前摔断了腿现在腿脚还不是很利索。
“今年奶奶和我们一起过年。”州父解释道。
“哦,好啊。”州围点头,漫不经心地样子。
“来,坐。”州父揽着女儿的肩朝沙发走,顺便又朝楼上喊州绕,“绕绕,听见没有?赶紧下来,姐姐回来了!”
宽大的茶几上挨挨挤挤地摆满了各类水果点心糖果。
州围感觉有点奇怪,她父母一直以来都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哪怕她小时候家庭条件很好那会,他们都不会过度追求物质,更别说是经历过破产倒闭家徒四壁以后,更是朝着朴实节俭的优良作风靠拢。虽然家里有个败家弟弟,不过败家弟弟可没有闲情逸致买这些东西,他只知道往游戏里充钱氪金。
这还不算,州母又从茶几里拿出不少来,一股脑递给州围。
“围围,这车厘子很甜,你尝尝。”
“这糕饼很松脆,不甜,你尝尝看。”
“你等会,我去切个哈密瓜。”
“妈,妈。”州围把她拦住,“我待一会就走,赶飞机呢。你别忙活了。”
“这就要走!?你才刚回来。”
州围没理会州奶奶表面看似热情如火的“围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只告诉父母道:“嗯,有点事,顺便回来看看你们。我十点半的飞机就得走。”
她这么说,州父州母失落归失落,但也没辙,颇为可惜地叹着气。
“姐,真是你!”州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睡衣睡裤跑下楼来,跟百米冲刺似的冲到州围面前一把把她抱住,“老爸叫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骗我起床呢。”
跟姐姐撒完娇,州绕一屁股在州围旁边坐下,娴熟地从茶几上拿过一个芒果开始剥皮。
“吃了早饭再吃水果!”州母坚信空腹吃水果是对身体有害的。
州父也帮腔:“锅里还给你焖着早饭,去吃掉。”
“好吧。”州绕妥协,把剥了一小片果皮的芒果塞进州围手里,“姐,你吃。”
州围拒绝:“我不要。”
州绕大惊小怪道:“纵横哥买的,你吃吃看嘛!”
“林纵横买的?”
州围扫过茶几上琳琅满目的吃食,总算是明白了。如果林纵横买的,那就说得通了。
“嗯呢。”州母说,“前天过来看了我们一趟,这些东西都他带来的。”
州父说:“门口的春联也他带来的,说是他爷爷亲笔写的。”
林纵横来看望她家人的事情,他没和她提起过。
州围在眼睑和睫毛遮掩下的眼眸带了点笑意。
她不是她恋爱脑,是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
州母不顾州围的拒绝去厨房切哈密瓜,州围跟进去。
“看到奶奶不开心啦?”州母在水龙头下洗着水果刀,小声揶揄了一句。
“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州围语气寡淡,没看母亲,“倒是你别让她弄得连个年都没法好好过。”
“没那么严重,你奶奶现在变了不少。”州母把水龙头关掉,甩了两下水,开始切水果,“你也知道,你大伯和你姑姑家她都去不了,你爸问我可不可以把她接过来一块过年,毕竟老人家,大过年孤零零的也不太好,总不能让人家嘲笑说三个儿女没一个有良心的。”
“她不是变了不少,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州围丝毫不为之所动。
“围围。”州母停下切水果的动作,笑容温婉,还是州围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妈妈,这么多年来她好像都没有变过,“都过去了,现在咱们家也都过得很好,我只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爸爸的妈妈,哪能真的不管啊,你让你爸爸怎么忍心?”
州围的奶奶一共有两子一女,州父是排行是最小的,三个孩子里面州奶奶最偏心的就是大儿子,从小有点什么好的都记着大儿子。州父没答应娶家里相中的女子娶了州母,更不讨父母喜欢。三个孩子长大以后,州父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不过州奶奶依然不改对大儿子的偏爱,总想方设法劫富济贫。包括孙辈孩子,州奶奶也是偏心大儿子家的。
州母性格比较软,没什么脾气,也不爱和别人计较,没少在州奶奶和大哥大嫂那里受委屈。
后来州围家里生意失败,州奶奶在那个时候都没能想着要把倾斜的天平拉回来些,默认了大儿子家和小儿子划清界限,以免被殃及池鱼。
州围大伯父一家本就是忘恩负义的性子,再加上前几年大伯去世,大伯母改嫁,一家子彻底把州奶奶的好忘了个干干净净。而州围的姑姑从小也在不平等待遇下长大,对这个母亲更是没半点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