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说来听听。”
  裴文沣长长吁了口气,简直如释重负,低声告知:“日前接到家书,信上说,你那继母不满意我远在边塞,主动退亲了。”
  姜玉姝震惊,倒吸一口凉气,“退亲啦?真、真的吗?”
  “当然!”
  裴文沣一声长叹,无奈慨叹:“别的不提,我只愧疚于辜负了姑丈的一片美意。原本我十分盼望与他老人家结为翁婿,谁知世事难料——当不成大女婿,就改当二女婿吗?未免太荒唐了些。”
  “咳,确实荒唐。”姜玉姝同情之余,由衷替对方高兴,耳语说:“恭喜表哥,了却一桩麻烦事。既然你和玉姗不合适,当断则断,各自另寻伴侣,对彼此都好。”
  裴文沣凤目幽深,平静问:“好什么好?今生再也好不了了。你过你的美满日子,管我做什么?”
  姜玉姝被噎了一下,摸不准对方的喜怒,尴尬道歉,“对不起,我多嘴了,表哥莫怪。”
  “……谁怪你了?”裴文沣欲言又止,皱了皱眉,昂首说:“罢了。我赶着审案,你忙你的,咱们回头再聊。”说完,他神色如常,昂首阔步走向大堂,众随从追赶并簇拥。
  姜玉姝不由得松口气,转身,带领两名仆妇,赶往粮厅。
  粮厅位于高处,故她们并未发觉,上方栏杆后的盆栽旁,魏旭主仆俩正在俯瞰:
  “公子,看呐。”小厮双目圆睁,目不转睛,耳语激动说:
  “快看快看,姜特使走上来了!”
  “来了,近了近了!”
  魏旭眉头紧皱,斜睨责骂:“一惊一乍的,你没见过女人吗?丢人现眼!”
  小厮讪讪赔笑,“不是没见过女人,而是没见过女官。原来,姜特使一点儿也不‘黝黑粗壮’!她明明高挑白净,容貌出众——”
  魏旭肘击小厮,同时皱眉盯着坡下的女同僚,耳语喝令:“闭嘴!走吧,她上来了。”
  “是。”小厮脖子一缩,主仆俩迅速撤离。
  少顷
  姜玉姝赶到偏厅门口,站定缓了缓气息,刚抬脚,却见厅里走出一名中年人,略发福,未蓄须,和善发问:
  “夫人可是姜特使?”
  姜玉姝定睛打量,稍一思索,颔首答:“您是梁大人吧?我来迟了,让您久等,真是抱歉。”
  梁左朴含笑点头,抬手道:“无妨,进厅里坐。我们就住在后衙,自然比你早些。郭校尉呢?上次未能尽兴畅谈,甚遗憾。”
  “弘磊回营去了。待下次他得空探亲,再拜访您。”姜玉姝迈进厅里,仆妇尾随,她抬眸一望,才发现一名锦袍青年端坐,诧异愣了愣,心想:
  他是谁?按常理推测,应该是西平仓副使。假如是副使,这副架势,无礼了。
  梁左朴乐呵呵,若无其事地引见,“魏老弟,她便是姜特使。”
  “啊?哦!”魏旭状似回神,搁下茶盏起立,微笑说:“久仰大名,幸会。”
  初次见面,无冤无仇。姜玉姝便猜测对方刚才只是走神了,客气答:“不敢当。实在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让魏大人久等。”
  “无妨。二位,请坐。”魏旭高高瘦瘦,容长脸,右耳畔有一处指腹大小的烧伤疤痕。
  “请。”
  三人落座,均带了下人,麻利奉茶。
  魏旭恰与姜玉姝面对面。他极力克制,却忍不住悄悄瞥了又瞥,审视端庄娴雅的女同僚,原本满腔的不忿里头,莫名夹杂了紧张与懊恼,心思飞转,斗志昂扬,暗忖: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败给一柔弱女人?哼,今天无论如何,定要设法叫她知道本公子的厉害!免得她日后胡乱插手公务,阻挠屯粮大业,影响我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
  姜玉姝:……【无话可说,挽起了袖子】
 
 
第125章 共商大计
  “坐, 都坐, 喝茶喝茶。”梁左朴天生一副和善模样, 平易近人。
  “您先请。”初次会面, 姜玉姝端坐, 有些拘谨地喝了口茶。
  其实, 不单是她。梁、魏二人亦沉默品茶, 仆从安静侍立,厅里一时间无人开口, 只闻瓷质茶托、茶杯、茶盖轻碰的动静。
  西平仓设大使、特使与副使,前两者为正九品, 余者为从九品。虽说大使与特使品级相同,但梁左朴为官近二十载, 辗转边塞, 饱经世故,远比年轻人精明老练。
  两正一副, 以谁为首?
  一山不能容二虎。官场上, 三人行, 无论是靠家世、阅历、还是才干, 台面上越早分出高下越好, 否则平日相处时,势必多生嫌隙。
  姜玉姝冷静暗忖:西平仓,暂只能有一个首领。因此, 她早有打算,开腔打破了寂静, 闲聊似的问:“听拙夫说,梁大人原是泗鹿县的县丞?”
  “侥幸当了几年,却碌碌无为,惭愧,惭愧。”梁左朴谦和笑着,抬手,扶了扶褐色暖帽。
  姜玉姝笑了笑,“大人太过谦了!您若是‘碌碌无为’,怎能脱颖而出?怎能获得朝廷信任、被任命为西平仓大使?唉,其实,我才是真正的‘碌碌无为’,侥幸获封官职,诚惶诚恐,生怕辜负圣恩。”
  梁左朴连连摆手,苦笑说:“哪里?分明是姜特使太过谦了!我之前在泗鹿,埋头主管粮食,从未见识过‘土豆’,直到赫钦新粮大丰收,才略有耳闻。犹如井底之蛙一般,孤陋寡闻,委实汗颜。”
  “泗鹿与赫钦相距甚远,您潜心忙本县事务,自然无暇外出考察。”客气开始谈话,姜玉姝慢慢自在了,忍笑想:外人有所不知。当初,潘县令为了政绩,悄悄谋划,故意捂住消息,直到成功,才对外宣扬。
  梁左朴感慨道:“我较早到任,这阵子趁有空,几乎转遍了赫钦县几个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发现许多人对你赞不绝口,言谈中十分敬重‘郭夫人’。显然你是有真才实学的。”
  姜玉姝摇摇头,“过奖了,实在是过奖了。皆因赫钦民风淳朴,民众踏实遵从官府指引,辛苦耕作,才喜获丰收,我不敢居功。”
  “姜特使鼎鼎有名,且为人谦虚,获封官职,实至名归啊。”梁左朴大感意外,客套话里逐渐流露欣赏之意。
  “与前辈相比,不值一提。”
  姜玉姝恳切表明:“梁大人乃西苍人士,为官近二十载,博闻多识,老成练达,我年轻愚笨,自愧不如,甘拜下风。”语毕,她站起福了福身,“今后如果遇见棘手公务,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唉哟,这、这——”
  梁左朴立刻站起,仓促还礼,并作虚扶状,连声说:“请起,快快请起!梁某虽比二位大十几岁,却只是虚长年纪,算不得什么‘前辈’。”
  礼毕,姜玉姝直起腰,亭亭玉立,一本正经问:“唉,前辈这般推辞,莫非不乐意教导年轻人?那叫我们这些年轻人向谁求教呢?”
  交谈几句,梁左朴心里大概有了底,暗暗松口气,既欣赏对方的谈吐举止,更庆幸对方懂得人情世故,绝非“年轻愚笨“之辈。他眼里饱含笑意,愈发和善,谦逊答:“同僚之间,同为朝廷效力,理应互相关照。即日起,咱们几个互相关照吧?”
  姜玉姝爽快答:“行!”
  下一瞬,正使与特使对视,会心一笑,不约而同地想:很好,一见面就把首要难题解决了,互相表明态度,避免同僚之间闹些什么不愉快。
  短短片刻间,魏旭几度张嘴,却总是插不上话,憋屈旁观一老一少互相恭维,半晌,才微笑插嘴说:“大使老成练达,特使名声在外,魏某却是初次历练,刚走出书房,不通世务,今后还望二位多多指教。”
  梁、姜皆非傲慢之人,本无意冷落同僚。梁左朴闻言,立即接腔,夸道:“老弟乃新科进士,满腹经纶,假以时日,想必有所建树!”
  哦,原来他是新科进士。姜玉姝落落大方,自嘲说:“魏大人饱读圣贤书,我却连四书五经都没完整读过一遍,说起来真惭愧。”
  魏旭表面文质彬彬,“总而言之,魏某资质平平,日后恳请二位关照。”实际却忿忿不甘,愤懑想:
  荒唐,太荒唐了。一个连四书五经都没通读过的女人,品级居然比苦读十年的新科进士高?命运何其不公!
  姜玉姝只当是应酬,客套自谦,客套完了便开始商议公务,丝毫未察觉魏旭心里的浓浓不忿。
  她略一思索,面朝大使,正色问:“朝廷吩咐屯粮,现在正是春耕时节,但眼下粮仓尚未开建,粮食也没个影儿。两件大事,千头万绪,不知梁大人有没有好计策?”
  “众所周知,无规矩不成方圆。”一商议公务,梁左朴即慢慢敛起和善笑容,严肃提议:“依我看,咱们得尽快商定章程,平日按章程办,事半功倍。”
  魏旭赞同颔首,“对。应该定个章程出来,以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姜玉姝扭头,仆妇会意地解开书袋、递上一本文稿,她接过拍了拍,坦言相告:“对于营造工事,我几乎一窍不通,但对于屯粮倒有些许经验。因此,我在坐月子期间——咳,空闲时,我细读了几遍《庸州志》,结合庸州现状,写出一份屯粮章程,希望能派上用场。献丑了,二位别见笑。”
  “哦?”梁左朴与魏旭齐齐一愣,前者伸手并慨叹:“不料姜特使竟如此为公务操劳,真是辛苦了。”
  姜玉姝把文稿交给仆妇,仆妇恭谨转交给了大使,她爽利答:“分内职责,理应尽心竭力!”
  “庸州才刚收复,你怎知它的现状?”魏旭忍不住问。
  姜玉姝喝了口茶,解释答:“庸州并未被北犰长久侵占,三年五载,山川地貌和气候不会有大变化,志书是可以参考的。另外,拙夫曾征战庸州,辗转多地,亲眼目睹了那儿的现状,他的口述,也可供参考。”
  “原来如此。”魏旭若有所思。
  梁左朴翻开文稿,一目十行,简略阅毕,随即命令仆从交给副使过目,愉快说:“巧了!‘庸州为主,西苍为辅’,恰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姜玉姝诧异笑了笑,“是吗?”
  “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也写了一份章程,但尚未整理,粗糙潦草,与你的相比,真个叫‘献丑’了。”梁左朴兴致勃勃,偏头吩咐:“立刻把我的那份拿来!”
  仆从躬身答:“是。”
  旁边,魏旭悄瞥对面一眼,默默低头翻阅,审视字迹娟秀的文稿,内心滋味难言:惊讶、困惑、懊恼、茫然……果真是她写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久后,姜玉姝也简略翻了梁左朴的手书,阅毕眼睛发亮,右掌“啪“地一拍文稿,激动说:“奇了,果然巧,果然不谋而合!”
  “哈哈哈,你我都曾经日夜操心粮食,想法有相同之处,不足为奇。”
  姜玉姝眸光水亮,满怀期待,侃侃而谈:“西苍多山林、少平原,耕地不足,屯田不易。庸州却地势平坦,良田万顷,沃土千里,只要打理得当,估算一算,正常的收成足以充盈西平仓!”
  “对!”梁左朴精神振奋,不由自主地倾身,面朝特使,中气十足地说:“春耕已经开始了,西苍有官府主持大局,咱们只需分派下去,到时官府自会上交屯粮。”
  魏旭生性争强好胜,无论干什么都不甘落后。他完全不懂农桑,绞尽脑汁,接腔道:“麻烦的是庸州。如今那地方满目疮痍,良田全荒废了,缺乏人手、粮种、农具——简直要什么缺什么,甚至连州县官府也尚未重建齐整。光咱们焦急,没用,屯田屯粮,本是地方官府的责任,咱们只能督促。”
  姜玉姝叹了口气,深有同感,缓缓说:“目前,庸州确实要什么缺什么。明摆着的,他们肯定赶不上春耕,能赶上夏种就不错了。今年别说屯粮,八成连自身口粮也解决不了。”
  魏旭听见她赞同自己,不禁得意微笑。
  “坦白说,我压根没指望庸州今年能上交屯粮。”梁左朴神色凝重,“但圣上下旨兴建西平仓,明确规定西苍、庸州两地必须设法筹粮,庸州固然艰难,但绝不能撇开屯田责任。我认为,错过春耕属于无奈,夏种却不应该错过,不论收成多少,先把荒废的良田翻整一遍,以便明年春耕。”
  姜玉姝颔首,“言之有理,横竖得耕种,迟不如早。按照惯例,朝廷和官府必将想方设法,移民实边,尽速充实庸州人口,一旦人手充足,耕作就好办了。”
  魏旭目不转睛,凝视神采奕奕的秀美女同僚,脑子一热,莫名热血沸腾,脱口而出:“我也赞同‘庸州为主,西苍为辅’!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不如分头行事吧?梁大人老成练达,留在西苍,负责监督建造粮仓。咱们一起去庸州,负责督促屯田,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梁大使:咱们一起?小伙子,你这措辞,很不怎么样啊Σ(⊙▽⊙“a
 
 
第126章 婆婆在上
  “分头行事啊?”姜玉姝垂眸沉思。
  “对!”
  魏旭端坐, 双手握膝, 无法言喻地涌起一阵阵紧张, 紧张中夹杂着期待。他坚定颔首, 正色问:“两件要务, 其一建造粮仓, 其二督促屯田, 均为当务之急,千头万绪, 为避免顾此失彼,应该分头行事吧?”
  “这……”梁左朴皱眉, 眼角布满皱纹,和蔼目光里隐约流露锐利之色。他心思缜密, 看看女同僚, 又看看男同僚,霎时犹豫不决, 谨慎答:“事关重大, 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须从长计议。”
  魏旭始终微笑, 却敏锐察觉顶头上峰并不赏识自己, 暗暗不快,表面谦和答:“不错,确实应该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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